论文化的兼容
如今上街,无论天南地北,随处可见挂有“祖传”、“正宗”、“老字号”的店招──祖传中医、正宗过桥米线、老字号兰州李子拉面……好象不冠以“祖传”、“正宗”、“老字号”的都是假的、伪的、不可靠的。因此也就闹出过不少笑话来。这里有一个小插曲:老夫有一次就在一个小镇上见到过一家个体裁缝铺,门面上就挂着块“祖传某某裁缝店”的招牌,当时我不知道此店是从何年何代“祖传”下来的,做的是长袍马褂仰是斜襟大衫,便专门进去看了个究竟,一瞅,全是现代服装,才知也是个“正宗”冒牌的店铺。
上述现象,自然会引起一些人的忧虑。有人分析说,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可否是一种复古思潮?以愚之见,此话差矣!究其原因,其一,社会上假冒伪劣商品的泛滥,加上价格管理方面的混乱,给人们特别是低收入家庭心理上造成了沉重的压力,自然会迫使他们对旧有的传统和文化产生依恋之情;其二,在外来的和新兴的产品和文化进攻下,确有一部分人在作最后的抗争,因为他们过去所从事的简单劳动和生产的粗放产品正面临着灭顶之灾,这是势所必然。这强有是社会转型期必然会产生的现象,因为两种文化的融会是要有一个过程的,无须大惊小怪,杞人忧天。不才以为,真正令人堪忧的倒是国人在承受外来文化或新文化也就是文化兼容方面的能力究竟如何。因为,我们这个国家毕竟是一个有着数千年历史的文化大国,而且闭关锁国的时间也很长,习惯可是世界上最力的痼疾,不是能轻易改变的。
其实,社会的前行总是要伴随着厮厮打打、生生灭灭的。因为新事物要“攻城略地”,以期占领一席之地,包括其中的真假强弱者;同样,原本的文化和传统要严防死守,以防自身的被淘汰,包括有生命力的和行将灭亡的。据说当年西医的传入,就很让一些人恐慌,一是以为它是夷族之法,必是谝人的把戏,因此竭力加以排斥;二是担心因为西医的侵入,可能会导致中医的衰弱乃至消亡。然而一个世纪以来的实践证明,西医不但弥补了中医的不足,而且中西医的结合使人们在解除疾病的痛苦上有了更加有效的保障。又如当年身世煊赫的“六必居”和不登大雅之堂的兰州牛肉拉面,经过一番厮杀,“六必居”几乎已为反季节蔬菜所替代,而兰州牛肉拉面确乎已占领了大江南北,甚至冲出了国门。再如近年来城市中越来越多的肯德基、麦当劳等西式餐饮,有人就担心它们是否会对传统中餐形成巨大的威胁。其实这种担忧也是多余的。首先,它们的介入无疑是对中餐的一种挑战也是鞭策,提醒国人在色、香、味、形的前提下,必须注意食物营养的打理;其二,它们是对国人饮食文化的一种丰富。比如在我家中,老伴比较前卫,就爱与女儿去吃肯德基、麦当劳,我就爱吃那杂碎汤、羊肉泡之类的,不是大家都吃得美滋滋的、不亦乐乎的吗?可见,两种文化的共存或者兼容都是有可能的。
古人有云:百川归海,有容乃大。人类已在向全球化挺进。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要想不在这次经济发展的浪潮中翻船而要与全世界一起进入一个崭新的境地,必须敞开大海一样的胸怀,迎接一切文化的挑战,同时又要容纳一切有用的文化的并存。否则,我们又要错过一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到那时就后悔莫及了。
20 03年1月于反哺斋
羊 年 也 说 羊
去年新春,看到荧屏报刊都在“马年说马”,便不甘寂寞,也给本报写了篇“马年也说马”,不想一眨眼就到羊年了,是不是该说说羊了?可是,该从哪儿说起呢?“三羊开泰”,“羊质虎皮”,“羊狠狼贪”……?说真的,这羊不像马,真还无从“下嘴”呢。忽然想起昨日电视里披露的哈尔滨大年初二又发生一起餐馆火灾事故的消息,许多人又在那里忙着“亡羊补牢”了,那就说说“亡羊补牢”吧。
“亡羊补牢”一词出自《战国策》,原话是:“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很显然,意思是事情出了纰漏,要马上采取防范措施,以免再出类似差错。然而,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洛阳火灾和南丹矿案发生后,就引起了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又是行文又是开会又是“坚决取缔”又是“举一反三”的,然而,紧接着又是几起大矿案!可见,这一系列的事故发生之后,有关部门的领导就没有认真补过“牢”!说白了也就是吆五喝六一阵子,瞒瞒上司哄哄百姓而已,弄不好还要搞点暗箱操作、隐瞒事故、嫁祸于人什么的勾当也说不准。要不,怎么会总是发生重复性的事故呢?
《战国策》一书是战国时期游说之士有关征战治国的策谋和言论的汇编,所以“亡羊补牢”之说只是喻比耳。“牢”者何指?大则国也,小则各级行政区域也,扩而广之,也就是如今的各个部门或单位了。中国又有“十羊九牧”之说,这羊倌或牧人便是羊(百姓)们的父母官,如汉末一州的军政长官就叫州牧。那么,既然“牢”为汝所管,“羊”为汝所有,修好“牢”,看好“羊”,本就是这些“牧”的份内之职,就是因为一时疏忽坏了篱笆丢了羊,认认真真总结经验,结结实实修好篱笆,也是责无旁贷的事,可是汝等为什么总是在其位不谋其政又屡犯不改呢?依愚之见,原因有三:一是我们的干部选拔制度和管理办法并不科学也不完善,这些“牧”中可能有一些压根儿就没有当“牧”的水平和德行,有一些则是因为我们管理上的弊端特别是处罚不力养成了他们玩忽职守的脾性,即所谓姑息养奸者是也。二是监督不力甚至缺位。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好象记得近年发生的几起大火灾大矿案都是我们一些有责任感的记者经过了几多艰难曲折才使真相大白于天下的,如南丹矿案,如繁峙矿案,再如就发生在去年12月2日的山西阳泉沟矿案,等等。试问:除了那几个“不知好歹”血气方刚的记者哥们,还有的监督机构和监督人员都干啥去了?所以,这第三嘛,就是我们的一些管“牧”的“中牧”、“大牧”们鉴于考虑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和面子,便常以“正面宣传为主”、“安定团结要紧”为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干咋唬不干事,报喜不报忧的习性,于是似乎天下太平,其实,却是埋下了祸根!
实际上,“亡羊补牢”应该不止就是对安全生产、人命关天的事而言的。譬如说假冒伪劣屡禁不止,走私案件接二连三,腐败份子前仆后继……不都是我们没补好牢或者是嘴头上说补牢其实压根儿没补牢的后果吗?可见,我们该补的“牢”真还不少呢。
羊年是吉祥年,所以不便再多说了,我祝愿在新的一年里少出事,不出事,日日平安,月月平安,季季平安,一年都平安,这样,大家也就不需要再疲于“亡羊补牢”了。当然,要做到这样,主要还得靠我们的“牧”平时扎扎实实的工作,及时修补好本该修补的“牢”。
03年正月初四写于反哺斋
“流血非即等于改革”
如今是改革年头,所以无论走到哪里,看到的、听到的、接触到的,几乎都是改革啦、创新啦这样的言语和事儿。也确是的,二十多年来的改革开放,神州大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谁不拥抱改革呢!然而,以愚所见,改革之师之中,也确有良莠之别鱼目混珠的,有的人其实只是口头改革派乃至是改革的绊脚石。
第一种与改革作对的倒恐怕并非是恶意的。譬如说,有些领导,像当年的“华威先生”一样,每到一处必讲话作报告,从头到尾都是革命词藻,自始至终全是改革口气,可实际上就没有一星点儿或者很少改革的实举;再譬如,有些人做一点儿原来就已经在干的现在也必须干的工作,或者压根儿就是件鸡毛蒜皮的事儿,他们也必以改革创新的名义冠之……如此种种,我想,这就不是在为改革增砖添瓦了,因为历史早已提醒过我们:任何好事儿一旦搞庸俗化了,就会起反作用,就会失信于民,就要砸锅的,比如“文革”中用滥了的“革命行动”云云。
其二,确有一些人是在打着改革创新的幌子,自觉或不自觉地干着一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营生。譬如河南某县以改革开放招商引资为名,将引资指标与县直单位的办公经费、职工工资挂勾的做法;漳州某区违反中央关于政府不准参与赢利性经营活动的规定,以创新为名主办斗鸡比赛的荒唐事儿;江苏某市藉改制名义,下文拍卖掉所有乡镇卫生院的决定……等等,都是只会损害改革成果,只会给群众的改革热情泼凉水,是决不会对改革有任何好处的。以上只是笔者随意从一份报上摘录的三条信息,其实此类事例在我们身边比比皆是,难道说不该引起大家的警惕和深思吗?
当然,最危险的就是那些怀着个人目的,借改革之名行中饱私囊之实的蛀虫们了。他们或借创收为名,与不法分子、黑恶势力相互勾结,谋取私利;或乘改制之机,利用手中权力,卖官鬻爵,网罗爪牙,化公为私,侵吞国库民财;或借解放思想、上规模上等级之名,行挥霍民脂、贪污受贿、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之实……以上种种,读者屡见不鲜,耳熟能详,怕是不需要笔者再例举事实了吧?这就是所谓的拉大旗作虎皮者,实乃改革之大敌矣。
其实,以上所举,并非当今首创,是古已有之的,比如鲁迅笔下的阿Q,还有就是“假洋鬼子”者之流,其实他们并不太懂得革命应是怎么一回事,或者只是想凑凑热闹,或者只是虚张声势用以证明自己也非等闲,或者只是想乘机捞一把而已,所以这些人倒是并不怎么可怕的,我们要特别警惕的是上述的第三类,因为他们可是改革之大敌,就像“文革”中的“四人帮”,伪装得比任何人要革命,其实干着反革命的勾当。
当然,要想坚守住改革的营垒,首要的是要对改革有一个准确的认识。我想,其实道理也并不深奥,改革么,也就是将旧制度旧事物以新制度新事物取而代之而已,所谓革古鼎新者是也。再说白一点儿,也就是与时俱进,随着时代的发展,改革的深入,把那些没用的旧东西扔了,毁了,在此基础上,再创造一些今天有用的代表当今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的新东西出来。千万不要上那些腔子拍得最响、口号喊得最亮的人的当。鲁迅说了:“改革自然常不免流血,但流血非即等于改革。”(《华盖集续编•空谈》)何况我们也还未见过他们象王安石们或“康、梁”们一样流过血呢!
03年1月于反哺斋
写在“死亡名单”背后的悲哀
日前,“央视”《新闻调查》节目以“死亡名单”为题,披露了山西阳泉沟煤矿去年12月2 日发生瓦斯爆炸隐瞒事故的追踪调查结果:这个煤矿在此次事故中实际死亡的人数是22人,可是在上报的“死亡名单”上却只有8人。记者历尽艰难,跋涉数省上千里,费尽心机,才从死者家属口中把这起“无头案”调查清楚。在铁的事实面前,当事人也才道出了隐瞒事故真相的目的——按规定死亡10人以上就属恶性事故,国家级、省级主管部门就要介入调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其实,隐瞒事故的事早已屡闻不鲜,如南丹矿案、繁峙煤矿的焚尸灭迹案,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就是在我们许多读者身边,我想也是不会未有所闻的,比如把重伤化为轻伤,把轻伤定成未遂,把责任推给某个替罪恙羊,用公家的钱去堵死者家属的口,等等,只不过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而已,习以为常了,于是天下太平,吉祥如意。所以,看过这个节目之后,笔者并不激动。可是一连数日,那张血淋淋的“死亡名单”总似一个阴影在我脑际徘徊,挥之不去。我终于沉默不下去了!
透过“死亡名单”,我看到了用血书写的两个大字——悲哀!你看看那些暴发户,那些矿主老板,那些所谓的执法者,那些所谓的公仆们,他们哪里还有一点天理良心!他们为了几个昧心钱,就可以草菅人命!他们为了自已头上的那颗朱绂,就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为虎作伥,欺上压下,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他们却又是那么气势汹汹,前仆后继。南丹的事败露了,繁峙照样变本加厉地干;鳘峙的案子刚刚了结,阳泉沟仍然我行我素。长此以往,这种局面何时才是个尽头呢?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个社会的悲哀吗?
透过“死亡名单”,我看到的还是用血书写的两个大字——悲哀!根据《死亡名单》记者提供的线索不难发现,阳泉沟煤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之后,除了新闻媒体以外,其它监督机制几乎完全失去了人民赋予它们的职能作用,不,它们不但没起到监督的作用,相反给记者设置重重障碍。试想,长此以往,我国何时才能实现以法治国的目标?十六大提出的政治文明建设又该如何进行?这,难道不是领人扼腕的悲哀?
透过“死亡名单”,最令人悲哀的莫过于我们那些深受痛苦却又不敢站出来进行自我维权和抗挣的同胞了。《死亡名单》记者经过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死者家属之后,这些深受伤害的百姓不但不站出来配合记者揭露事实真相,却总是支支吾吾,轻描淡写,仿佛几万元的钱就可以卖下他们的亲情和终生伤痛了。中国有句老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在这次阳泉沟矿案中,包工头包办了火化,骨灰盒上都不准写上死者的姓名,而我们的这些可怜的人们竟也默认了!这使我突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的那句名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那么,他们习惯了?他们麻木了?他们失望了?然而这件事毕竟不是发生在先生生活的那个“万家墨面没蒿莱”的时代啊,在如今这个朗朗乾坤之下,党和政府,以及有良知的人们会给你们撑腰的,你们为什么还佝偻着本该挺直的胸膛呢?要想铸造一个有秩序的文明社会,得靠全体的努力啊,可你们……!我不解!
长歌当哭,必定是要在痛定之后的。写到这里,我已禁不住热泪盈眶……
2003年1月写于反哺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