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的好先生——我的好先生,”那小个子禁不住的大叫了几声,“请你让我说一句——我的好先生,在这类事情上我们要遵守首要原则是:假如当你决定把一件事托付给一个专业人士的时候,你就绝对不应该干涉,必须要相信他;你应该对他加以绝对的信任。真的,这位——(他掉过头对另外一位胖绅士说)——我忘了你这位朋友的名字。”
“匹克威克,”沃德尔先生说,原来那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快活的老先生。
“啊,匹克威克——真的是匹克威克先生,我的好先生,原谅我——我很乐于接受你作为一位‘法庭之友’的私下的建议;但是你必须看到,你用提供半个畿尼之类收卖人心的方式来干涉我办案子,这是不合适的。真的,我的好先生,真的。”小个子为辩论而吸了一撮鼻烟,显出非常意味深长。
“我的唯一的愿望,先生,”匹克威克先生说,“不过是要使这非常不愉快的事情尽可能的快些结束罢了。”
“很对——很对,”小个子说。
“我之所以这样说,”匹克威克先生说,“我的人生经验告诉我这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是最奏效的办法。”
“嗯,嗯,”那小矮子说,“很好,很好,的确;但是你应该向我提议。我的好先生,我相信你决不会不知道对于一个专业人士所应该如何信任。关于这一点假使需要任何证明的话,请你想一想巴恩韦尔的著名的案子吧——”
“别去管什么乔治·巴恩韦尔[20],”萨姆插嘴说,他是一直竖着耳朵好奇地听着那简短的谈话,“没有人不知道他的案情,听我说,我向来就认为那女人比他更应该上绞架。不过,这就不谈了。你们给我半个畿尼。很好,我赞成:我认为再公平不过了,是吗,先生?(匹克威克先生笑了)那末接下来的问题是,你们要我干什么呢,就像见鬼的人要问得那样。”
“我们问你,”——沃德尔先生说。
“慢着,我的好先生——亲爱的,”多事的小个子插嘴说。
沃德尔先生耸耸肩,不作声了。
“我们想知道的是,”小个子严肃地说,“为了不惊动里面的人,我们想问你——我们想知道,这儿现在住了些什么人?”
“住了什么人!”萨姆说,在他心中,这里的客人总是以他直接管理之下那些特殊物品出现的。“六号里有一条假木腿;十三号里有一双黑森靴;商人房间里有两双半统靴;这里的一双漆皮高统是酒吧间里的;还有五双高统是咖啡间里的。”
“没有了吗?”小个子问。
“慢点儿,”萨姆回答,突然想起了什么。“唔;有一双惠灵顿长靴,已经很旧了,还有一双女鞋,都在五号里。”
“什么样的女鞋?”沃德尔脱口而出。他和匹克威克先生一样,都被这奇特的旅客名单弄得莫名其妙了。
“乡下货,”萨姆回答。
“有厂家名字吗?”
“布朗。”
“什么地方的?”
“玛格尔顿。”
“正是他们,”沃德尔叫出了声。“天哪,我们到底找到他们了。”
“嘘”萨姆说。“‘惠灵顿’到到民法博士协会去了。”
“不会的,”小个子说。
“没错,办证书去了。”
“我们来得正好,”沃德尔以大声说。“带我们到房里去;一刻也不耽搁。”
“对不起,我的好先生——对不起,”小个子说:“小心些,小心些。”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红绸钱袋,再从里面拿出一个金币,一边目不转晴地盯着萨姆。
萨姆会意地裂裂嘴。
“马上带我们到房里去,不用通报,”小个子说,“钱就是你的了。”
萨姆顺手把漆皮靴扔到了角落里,赶忙领头穿过一条黑暗的过道,走上一层宽阔的楼梯。在第二条过道的尽头处站住了,随后伸出手来。
“拿去吧,”这位律师低声说,一面把钱放在他们向导的手里。
萨姆走在前面一两步,后面跟着两位朋友和法律顾问。他走到一个门口停了。
“是这间房子吗?”小个子绅士轻声问。
萨姆点点头。
老沃德尔推开了门;三个人都走了进去,这时,刚刚回来的金格尔先生正把证书拿出来给老处女姑妈看。
老处女高声尖叫了一声,扑通倒在一张椅子里,用手掩着脸。金格尔先生赶紧把证书捏成一团塞进上衣口袋里。不受欢迎的客人们走到房间的中央。
“你——你是一个高明的流氓呵,是吗?”沃德尔嚷着,由于激动,气都透不过来了。
“我的好先生,亲爱的先生,”小个子说着,把帽子放在桌上。“请你想一想——请你。诋毁人格,起诉了要赔偿。冷静些儿,我的好先生,请你——”
“你竟敢从我的家里把我的妹妹拐走?”老头说。
“嗳——嗳——很好,”小个了绅士说,“这话你可以问。你怎么敢的,先生?——呃,先生?”
“你是什么东西?”金格尔先生猛的跳了起来,声调如此凶狠,使那小个子绅士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两步。
“他是谁,你这个的流氓?”华沃德尔插嘴说。“他是我的律师,佩克先生,格雷学院的。佩克;我要控告这家伙——告发他——我要——我要——该死的——我要毁了他。你呢,“沃德尔先生突然地转向他妹妹继续说,“你,雷切尔,这么大年纪也该懂事了,你怎么竟跟一个流氓逃走,玷污了家里的名声,害了你自己。把帽子戴好,回家去。马上叫一部马车来,并且把这位女士的账结了,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听到了,先生,”萨姆回答,他听到沃德尔狂暴的摇铃声音,立刻进来了,其速度之快使不明底细的人不由得惊奇;原来这家伙自始至终在钥匙孔中向里偷看呢!
“把帽子戴上,”沃德尔重复说。
“这可不行,”金格尔说,“出去,先生——这儿没有你们的事——女士有自主行动的自由——不止二十一岁了。”
“不止二十一岁!”沃德尔轻蔑地脱口而出说。“不止四十一岁了!”
“我没有,”老处女姑妈高叫着说,愤怒压过了她要昏厥的决心。
“你早有,”沃德尔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你已足足是五十岁的人了。”
听到这话,老处女姑妈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弄一杯水来,”仁慈的匹克威克先生说,召唤着女老板。
“一杯水!”怒气冲天沃德尔说。“弄一桶水来,统统浇在她身上;那对她有好处的;也是她活该。”
“呸,你这畜生!”好心肠的老板娘冲口而出。“可怜的宝贝呵。”老板娘一连串的劝慰“得啦,这才是宝贝哪——喝一点儿——有好处的——不要这样伤心呀——好乖乖,”等等,等等,一面由一个女侍者协助着用醋抹额头、拍她的手掌、搔鼻孔、解胸衣,不一而足,都是那些天生的慈悲女人对待歇斯底里发作的女人常用的手法。
“马车来了,先生,”萨姆出现在门口说。
“来吧,”沃德尔叫。“我抱她下楼。”
听到这个提议,歇斯底里越发变本加厉了。
老板娘正要对这个举动提出强烈抗议,并且已经愤然地质问沃德尔他是否还认为自己就是造物主,这时,金格尔先生插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