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1

作者:张介明    更新时间:2013-11-25 16:26:17

发现和追逐

晚饭已经准备就绪,椅子也已在桌子四周摆好,酒瓶、水壶、酒杯都已安排在餐具柜上,这一切都预告,整个二十四小时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就要到来了。

“雷切尔呢?”沃德尔先生问。

“咦,还有金格尔呢?”匹克威克先生加了一句。

“真是的,”主人说,“我从来没漏掉过他呀。怎么回事,简直难以想象我至少有两个钟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艾米丽,亲爱的,拉铃。”

铃响了,胖男孩出现了。

“雷切尔小姐呢?”

胖男孩说不上。

“那么金格尔先生呢?”

他也不知道。

每个人都吃显得有点儿惊诧。时间已经不早了——十一点多。特普曼先生却在心底里暗笑。他们正在什么地方闲逛,谈论着他自己呢。哈,哈!好主意——有趣极了。

“不要紧,”稍微停了一会之后,沃德尔说。“他们就会回来的,我敢肯定。我从来没有等人吃晚饭的习惯。”

“这规矩太好了,”匹克威克先生说,“可敬可佩。”

“来吧,请坐,”主人说。

“好吧,”匹克威克先生说。于是他们坐下了。

桌上有一大段冷牛腿肉,切给了匹克威克先生很大部分。他已经把叉子举到嘴边,刚要张嘴来接一片牛肉时,厨房里突然传出来一片嘈杂的说话声。他停住了,放下了叉子。沃德尔先生也停住了,不知不觉地松了手里的餐刀,让它插在牛肉里。他看看匹克威克先生,匹克威克先生也看看他。

过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客厅的门突然打开了;在匹克威克先生刚到的时候替他擦皮鞋的那个男仆冲进了房间,后面跟着胖男孩,还有所有的仆人。

“见鬼,怎么回事?”主人喊道。

“别是厨房里烟囱里失火了吧,爱玛?”老太太问。

“啊呀,奶奶!不是的,”两位小姐齐声道。

“到底什么事呀?”一家之主大声吼着。

那个男仆上气不接下气,无力地说——

“他们走了,老爷——逃得人影都没了,老爷!”(这时,特普曼先生放下了刀叉,大惊失色了。)

“谁走了?”沃德尔先生狠狠地问。

“金格尔先生和雷切尔小姐,坐上了从玛格尔顿蓝狮旅店出发的邮车,我在那儿,但挡不住他们,所以我跑回来向你报告。”

“路费是我出的!”特普曼先生说,发疯似的跳了起来。“他拿了我十镑钱!——拦住他!——他骗了我!——我饶不了他!——公道呢,匹克威克!——我跟他没完!” 这位不幸的绅士一面结结巴巴地说着诸如此类话,一面发疯似地在屋里兜着圈子。

“上帝保佑吧!”匹克威克先生叫着,惊恐万状地看着他的朋友的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发疯了!我们怎么办呀!”

“追!——肥胖的老主人说,他只注意到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把小马车套上!我到蓝狮旅店弄一部轻快的马车,马上去追。在哪儿,”在男仆出去执行任务的当儿,他又叫唤说:”

“在哪儿呀,乔那混账?”

“在这儿;我可不是混账,”一个声音回答道。那是胖男孩的声音。

“看我来揍他,匹克威克!”沃德尔叫着,一面向那倒霉的年轻人扑了过去。“他受了金格尔那个流氓的贿赂,胡编一个故事说我的妹妹和你的朋友特普曼怎么怎么的,叫我上了大当!”(这时特普曼先生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揍他臭小子!”

“拦住他呀!”所有的女人都尖叫起来,而胖男孩的嚎哭声盖过一切,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别拦我!”老头子叫道。“温克尔先生,放开手!匹克威克先生,放开我,先生!”

这真是个精彩的场面。在那混乱和喧嚣的的情形中,匹克威克先生一脸宁和而富有哲学意味——虽说由于用力而有点涨红——双臂紧紧的抱住他们的胖主人的粗壮的腰,以免此他愤怒中的过激行为,同时,在房里的所有的女人对着胖男孩子又抓、又拖、又推,把他弄出了房间。匹克威克先生刚一松手,进来的男仆说小马车已经套好。

“别让他一个人去!”女人们尖叫着说。“他要杀人的!”

“我陪他去,”匹克威克先生说。

“你真好样的,匹克威克,”主人握着他的手说。“爱玛,给匹克威克先生拿条围巾来——赶快。照看你们的祖母,姑娘们;她晕过去了。喂,你准备好了吗?”

匆匆中一条大围巾裹住了匹克威克先生的嘴和下巴,他的帽子已经扣在头上,大衣已经披上了肩上,所以他作了肯定的回答。

他们跳进了小马车。“放开缰绳,汤姆。”主人叫道;于是他们沿着狭窄的小路驶冲了出去:马车在车辙的里里外外颠簸着,时不时地撞在两边的树篱上,他们似乎时时刻刻都粉身碎骨的可能。

“他们已经走了多少时候?” 当他们到达“蓝狮”门口时,沃德尔大声问,虽然已经很晚了,但那儿却聚了一小群人。

“最多三刻钟。”大家回答。

“驷马车!——快赶出来!再把这小马车开进车房。” 

“喂,伙计们!”店主叫——“把驷马车赶出来——赶快——使劲点!”

马夫们和伙计们跑去忙了。随着人们的来来去去灯笼一闪一闪;马蹄在铺得不平的院子地面上敲得嗒嗒响;车子辚辚地响着从车房里拖出来;周围一片喧声和忙碌。

“喂!——你这马车今晚能走吗?”沃德尔着急地叫。

“就到院子了,先生,”马夫回答。

马车过来了——一马套好了——车夫们跳了上去——乘客们也坐了进去。

“听着——必须在不到半个钟头内赶七英里,到下一站!”沃德尔喊着。

“出发!”

车夫们用鞭子和马刺赶马,伙计们叫唤着,马夫们吆喝着,马车冲了出去,又快又猛。

“好事情,”有了思考的空闲,匹克威克先生心里想,“匹克威克俱乐部的总主席碰上了好事情。湿而冷的车子——怪里怪气的马——一个钟头十五里——而且是半夜十二点钟!”

最初的三四里路,两位绅士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分别想着自己心里的事,谁也顾不得和同伴说话。但是跑过了这一段之后,热了整个身子的马也进入了最佳状态,匹克威克先生也被这种快速运动催兴奋了,再也不能保持沉默了。

“我们肯定能抓住他们,我想,”他说。

“但愿如此,”他的同伴回答道。

“夜色真美,”望着明亮的月亮,匹克威克先生说。

“这就更糟,”沃德尔回答:“因为他们正好利用月光抢在我们头里,我们却不能。再过一个钟头月亮就没了。”

“在黑暗里用这样的速度,不太好受,不是吗?”匹克威克先生问。

“我想是的,”他的朋友冷冷地答道。

想到自己未经好好思考就卷入了这远征的麻烦和危险中来时,匹克威克先生的暂时的兴奋消退了一些。这时骑着头马的车夫的高声吆喝声惊动了他。

“驭——驭——驭——驭——驭,”第一个车夫这样叫。

“驭——驭——驭——驭!”第二个也这样叫。

“驭——驭——驭——驭!”老沃德尔把头和半个身体都伸在窗子外面,中气十足地呼应着。

“驭——驭——驭——驭!”匹克威克先生也承担起叫唤的责任,虽然他一点儿不懂其中的意义或目的。终于在全体四个人的“驭——驭”声中,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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