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到惊奇,惊奇的是看到一个温驯得像头羔羊的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惊奇的是他显示出那样强大的力量,取得了那样全面的、彻底的胜利;惊奇的是他把整个这件事情做得利落而又有条不紊。由于想到整天里都听到这个“打桩机”侈谈应当怎样进行委婉的劝导和运用温和的权术,我就觉得现在的情形具有它幽默的一面,于是我想促使他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就此说上几句嘲笑的话;然而,我再向他一打量,就知道那样做将是徒劳的——因为他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并不含有丝毫幽默感;他是不会理解我的话的。我们下车后,我说:
“那可是一套精彩的权术呀——实际上是三套精彩的权术。”
“那个吗?那不是什么权术。您根本没弄懂。权术完全是另一码事。对那种人你不能运用权术;他们对权术不会理解。不,那不是权术,那是威力。”
“瞧您提到了它,我……可不是,我想您这话大概说对了。”
“说对了?我当然说对了。那就是威力。”
“我也认为,从外表上看来它是威力。您常常需要用那种方式改造人吗?”
“绝对不是。那种情形极少发生。半年里不会多过一次。”
“那几个人受了伤会复原吗?”
“会复原?这还用说,他们肯定会复原的。他们绝对不会有危险。我知道应该怎样揍,应该接在哪儿。您注意到,我并没接他们颚骨底下。那样会要他们命的。”
我相信这话是实。我说(我认为自己说得挺俏皮),他整天里一直像只羊羔,可是这会儿突然变成一头公羊——一头撞角的公羊;但是他却显得那么恳挚可爱,一本正经地说我讲得不对,说什么撞角羊完全是另一样东西,现在人们已经不再使用它①。(①在英文中“hsttering ram”的一个意思是“撞角羊”,另一个意思是古代用的一种军器破城槌。 )他这话叫人听了生气,我差点儿脱口而出,说他像个傻子,一点儿也不会欣赏俏皮话儿——说真的,这句话已经进到舌尖,但是我没说出口,因为知道现在不必急,还是等以后什么时候在电话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