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好半晌,他问:
“我个子高大,你们没谈到那个人的家族也站在他一起,作为一种补偿吗①?(①个子高大,是更易击中的目标。)可是,这也没关系;我可不能降低自己的身份,在这方面提出要求;如果他风格不够高,自己不提这件事,那么就让他占点儿便宜吧,像这样的便宜,高贵的人士是不屑于占的。”
当时他已坠入一种迷惘的沉思中,这一状态持续了好几分钟,随后,他打破了沉寂,说:
“时间呢——决斗约定在什么时间?”
“明儿破晓的时候。”
他好像大吃一惊,抢着说:
“发疯了!我从来没听说有这样的事情。没有人会在这么早的时刻出门。”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我才选定了这个时刻。您意思是说,要有一批观众吗?”
“现在可不是拌嘴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惊讶,怎么富尔图先生竟然会同意采取这样标新立异的办法。您立刻去要求对方,把时间推得更迟一些。”
我跑下楼梯,猛地打开大门,差点儿撞在富尔图先生的助手怀里。他说:
“回您的话,我的委托人极力反对选定的时间,请您同意把时间改成九点半。”
“凡是我们力能循规尽礼之处,先生,我都愿意为您高贵的委托人效劳。我们同意您建议更改的时间。”
“请您接受敝方委托人的谢意。”接着他就转过身去,对一个站在他背后的人说:“您总听见了,努瓦尔先生,时间改成九点半了。”努瓦尔先生当即鞠躬,表示谢意,然后离开了那地方。我的同伙接着说:
“如果您认为合适的话,贵方和敝方的首席外科医生可以按照惯例,同乘一辆马车去决斗场。”
“我认为这完全合适;感谢您提到外科医生,因为,说不定我真会把他们忘了。那么,我应当请几位呢?我想,两三位总够了吧?”
“按照一般惯例,人数是每方各请二位。我这里指的是‘首席’外科医生,但是,考虑到我们委托人的崇高地位,为了体面,最好是我们每方再从医学界最有声望的人士当中指定几位顾问外利医生。这些医生可以乘他们的自备马车去。您雇好灵车了吗?”
“瞧我这个木头人儿,我压根儿就没想到它!我这就去安排。您肯定觉得我这人太没见识了吧;可是,这个请您千万别计较,因为以前我对这样高尚的决斗毫无经验。以前我在太平洋沿岸地区倒为决斗的事打过不少交道,可是直到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很粗鲁的玩意。还谈灵车哩——呸!我们总是让那些被上帝选中的人四仰八叉横倒在那儿,随便哪一个高兴用根绳子把他捆扎起来,然后用辆车给运走了。您还有其他什么意见吗?”
“没有了,只是办理丧事的几位主管要像通常那样一起乘马车去。至于那些下手以及雇来送殡的人,他们要像通常那样步行。我明儿早晨八点来跟您碰头,咱们那时候再安排行列的顺序。现在恕我要向您告辞了。”
我回到我的委托人那里,他说:“您来得正好;决个是几点钟开始?”
“九点半。”
“可好极了。您已经把这条消息送给报社了吧?”
“老兄?咱们是多年的知交,如果您竟然转到了这个念头,认为我会卑鄙地出卖——”
“唷,唷!这是什么话,我的好朋友?是我得罪了您吗?啊,请宽恕我吧;可不是,我这是在给您增添太多的麻烦。所以,还是去办理其他的手续,就把这件事从您的日程表上取消了吧。杀人不眨眼的富尔图肯定会处理这件事的。要不,还是由我自己——对,为了稳当起见,由我递个条子给我在报社工作的朋友努瓦尔先生——”
“哦,对了,这件事可以不必叫您费心了;对方的助手已经通知了努瓦尔先生。”
“哼!这件事我早就该料到了。那富尔图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老是要出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