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处访问(2)

作者:(法)巴尔扎克    更新时间:2013-11-11 13:10:27

“令伯祖是不是在一七八九年前带领报复号的?” 
  “正是。”  
  “那么他该认得先祖了。当时先袒是伏维克号的舰长。”  
  玛克辛对特·雷斯多太太微微耸了耸肩膀,仿佛说:“倘使他跟这家伙大谈海军,咱们可完啦。”阿娜斯大齐懂得这意思,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领,对他笑着说:  
  “你来,玛克辛,我有事请教你。你们两位尽管驾着伏维克号和报复号并排儿出海吧。”说罢她站超身子,向玛克辛做了个俏皮的暗号,玛克辛便跟着她望上房走去。这蹊跷的一对刚走到门口,伯爵忽然打断了跟欧也纳的谈话,很不高兴的叫道:  
  “阿娜斯大齐,你别走。你明明知道……” 
  “我就来,我就来,”她抢着回答。“我托玛克辛的事,一下子就说完的。”  
  她很快的回来了。凡是要自由行动的女子都不能不看准丈夫的性格,知道做到哪一步还不至于丧失丈夫的信任,也从来不在小事情上闹别扭。就跟这些女子一样,伯爵夫人一听文夫的声音,知道这时候不能太太乎平在内容室耽下去。而这番挫折的确是从欧也纳来的。因此伯爵夫人恨倔的对玛克辛指着大学生。玛克辛含讥带讽向伯爵夫妇和欧也纳说:  
  “暖,你们谈正经,我不打搅了;再见吧。”说完他走了。 
  “别走啊,玛克辛!”伯爵嚷道。  
  “回头来吃饭吧,”伯爵夫人丢下欧也纳和伯爵,跟着玛克辛走进第一窖室,耽搁了半晌,以为伯爵可能打发欧也纳走的。  
  拉斯蒂涅听见他们俩一忽儿笑,一忽儿谈话,一忽儿寂静无声,便在伯爵面前卖弄才华,或是恭维他,或是逗他高谈阔论,有心拖延时间,好再见伯爵夫人,弄清她同高老头的关系。欧也纳怎么都想不过来,这个爱上玛克辛而能摆布丈夫的女子,怎么会同老面条商来往。他想摸清底细,拿到一点儿把柄去控制这个标准的巴黎女人。  
  “阿娜斯大齐!”伯爵又叫起太太来了。 
  “算了吧,可怜的玛克辛,”她对那青年说,“没有法儿了,晚上见……”  
  “希望你,娜齐,”他咬着她耳朵,“把这小子打发掉。你梳妆衣敞开一下,他眼睛就红得象一团火;他会对你谈情说爱,连累你,临了教我不得不打死他。”  
  “你疯了吗,玛克辛?这些大学生可不是挺好的避雷针吗? 当然我会教特·雷斯多对他头痛的。”  
  玛克辛大声笑着出去了,伯爵夫人靠着窗口看他上车,拉起缰绳,扬起鞭子,直到大门关上了她才回来。  
  “喂,亲爱的,”伯爵对她说,“这位先生家里的庄园就在夏朗德河上,离凡端伊不远。他的伯祖还认得我的祖父呢。”  
  “好极了,大家都是熟人,”伯爵夫人心不在焉的回答。 
  “还不止这一点呢,”欧也纳低声说。 
  “怎么?”她不耐烦的问。  
  “刚才我看见从这儿出去一位先生,和我住在一所公寓里,而且是隔壁房间,高里奥老头……”  
  一所到老头这个俏皮字儿,正在拨火的伯爵好似烫了手,把钳子望火里一扔,起身子说: 
  “先生,你可以称呼一声高里奥先生吧!”  
  看见丈夫烦躁,伯爵夫人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狼狈不堪。她强作镇静,极力装着自然的声音说:“怎么会认识一个我们最敬爱的……”她顿住了,瞧着钢琴,仿佛心血来潮想起了付‘么,说道:“你喜欢音乐吗,先生?”  
  “喜欢得很,”欧也纳脸色通红,心慌意乱,迷迷糊糊的觉得 自己闯了祸。  
  “你会唱歌吗?”她说着,走到钢琴前面,佼劲接着所有的键子,从最低音的 do到最高音的 fa,啦啦啦的响成一片。  
  “不会,太太。” 
  伯爵在屋里踱来踱去。 
  “可惜!不会唱歌在交际场中就少了一件本领。—Ca-a- ro,  Ca-a—ro, Ca-a-a-a-ro, non dubita—rep”,伯爵夫人唱着。  
  欧也纳说出高老头的名字,也等于挥动了一下魔术棒,同那一句“跟特·鲍赛昂太太是亲戚’’的魔术棒,作用正相反。他好比走进一个收藏家的屋子,靠了有力的介绍才得进门,不料粗心大意撞了一下摆满小雕像的古董橱,把三四个不曾十分粘牢的头撞翻了。他恨不得钻入地下。特·雷斯多太太冷冷的板着脸,神情淡漠的眼睛故意躲开闯祸的大学生。  
  大学生道:“太太,你和特·雷斯多先生有事,请接受我的敬意,允许我……”  
  伯爵夫人赶紧做一个手势打断了欧也纳:“以后你每次光临我们总是挺欢迎的。”  
  欧也纳对主人夫妇深深的行了礼,虽然再三辞谢,还是被特。雷斯多先生一直送到穿堂。  
  “以后这位先生来,再不许通报!”伯爵吩咐莫利斯。 
  欧也纳胯下石级,发觉在下雨了。  
  “哼!”他心里想,“我跑来闹了一个笑话,既不知道原因,也不知范围;除此以外还得糟蹋我的衣服帽子。真应该乖乖的啃我的法律,一心一意做个严厉的法官。要体体面面的到交际场中混,先得办起两轮马车,雪亮的靴子,必不可少的行头,金链条,从早起就戴上六法郎一副的麂皮手套,晚上又是黄手套,我够得上这个资格吗?混账的高老头,去你的吧!”  
  走到大门口,一个马夫赶着一辆出租马车,大概才送了新婚夫妇回家,正想瞒着老板找几个外快;看见欧也纳没有雨伞,穿着黑衣服,白背心,又是白手套,上过油的靴子,便向他招招手。欧也纳憋着一肚子无名火,只想望已经掉下去的窟窿里钻,仿佛可以找到幸运的出路似的。他对马夫点点头,也不管袋里只剩一法郎零两个铜子,径自上了车。车厢里零零落落散着橘花和扎花的铜丝,证明新郎新娘才离开不久。  
  “先生上哪儿去呢?”车夫问。他已经脱下白手套。  
  欧也纳私下想:“管他!既然花了钱,至少得利用一下!”便高声回答:“鲍赛昂府。” 
  “哪一个鲍赛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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