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长大了,变成了一个有失检点的女人,只有15岁却已长得像一头小牛一样健壮,白皙的皮肤,丰腴的身材,如此肥胖以至于人们都说她活像一只线团。是的,就是如此,年方十五却整天毫无羞涩地咧开嘴露出牙齿大笑,也不穿胸衣。她确实有一张轻浮女人的俏面孔,像是在牛奶里浸过一样的白嫩。皮肤像鲜桃表面的细绒一样柔软滑润,很有趣的鼻子,樱红的双唇,一对光亮而火辣辣的眼睛,让男人们不禁想到在这两盏明灯上点燃他的烟斗。她也同样有一头金黄色的秀发,那颜色像新鲜的燕麦秸,瀑布般飘撒在鬓角两侧,再配上星星点点的几粒雀斑,简直像头戴一顶耀眼的金冠。呀!正如罗利欧夫妇所说,真是一个美丽的小丫头,一个还要大人擦鼻涕的黄毛丫头,却已是臂膀浑圆,双乳高耸,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的气味的宠物了。
现在娜娜不用再把纸团塞在胸衣里了。她的双乳已浑圆而坚挺,是一对如同新绸缎样雪白的大**。而且,她对此毫不觉得难为情,她希望自己的胸脯再丰满些,少女们毫无顾忌的馋嘴贪食,使她梦想自己能有像奶妈一样丰硕无比的**房。然后最撩人心魄的莫过于她把舌头探出白牙齿外面的习惯。当然,当她对着镜子自我端详时,觉得这模样着实可爱撩人,于是整天总是伸出舌头做出媚态来。
“把你那该死的舌头缩进去!”她母亲对她厉声喊道。
古波也常常一起训斥她,用拳头击着桌子破口大骂道:
“快把你那肮脏的红带子收回去!”
娜娜是个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她总不爱洗脚,却总爱穿那双细长窄小的高跟鞋,自然吃足了穿小鞋之苦,别人看到她双脚青紫,劝她不必如此时,她却谎称自己有脚痛的毛病,不肯承认那是爱美的虚荣。当家里连面包都不够吃的时候,她也就很难有打扮修饰的开销。于是,她却想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法子,她从工场里拿回一些礼花用的彩带,做出一些装饰品和彩结缀在肮脏的衣裙上,夏天更是她卖俏的季节。她身穿用六个法郎买来的一件细棉布长裙,每个星期天都在金滴街前后的街区里招摇过市,向路人展示她美丽的金发。是的,从外面的大马路到城墙的要塞,从克里昂库尔街到小教堂大街没有一个人不认识她,人们都叫她“子母鸡”,因为她浑身柔软的肉和鲜艳的外形活像一只母鸡。
尤其是这条长裙她穿上去非常合身,白底上带着红色小玫瑰花的图案,简洁明了,不带任何装饰。裙子稍稍短了些,正好露出双腿,宽阔的袖子呈嗽叭形自然地下垂着,从胳膊到双肘都露着;她在楼梯的黑暗处把胸衣的领口解开露出丰满的胸脯,用别针在胸窝处别住,免得让父亲古波看见,又会招致臭骂。她那白如皓雪的脖子和金色暗阴中若隐若现的乳沟也尽显无遗。没有别的装饰,只有一条玫瑰色的彩带系在金色的头发上,彩带的两头在她的后领上来回飘荡。她打扮得像一束艳丽的鲜花,尽显青春少女的天真和妩媚。
这期间似乎所有的星期天都属于她,她像是整日价与所有的人在约会,所有从她身旁走过的男人都会用眼睛瞟着她。她等候着他们,整整的一个星期,心中充满了欲望和烦恼,她想在大庭广众之中和穿着节日盛装在阳光下散步的男人们中周旋。从早上起,她就开始打扮,穿着衬衣在横柜上挂着的一块不大的镜子里端详来端详去的花去了几个小时;全宅院的人都能从窗子里看到她,做母亲的生气了,问她披着衬衣散步的把戏玩够了没有。然而,她仍旧不慌不忙地缝着衣裙和鞋上的钮扣,用糖水把额前的头发卷成弯勾形的刘海,她赤裸着大腿,宽松的衬衫从肩膀上滑下来,头发也蓬乱着。她父亲古波讪笑着打趣道,嘿!她这副打扮可真叫俏呢!简直打扮成了个野女人,别人看了能给两个铜币了!他对女儿嚷道:“把你浑身的肉给我藏进去,免得我吃不下面包去!”她确实招人喜爱,她那张纷乱蓬松金发之中的洁白细嫩的脸庞一下子变了,变白变成了粉红色,但是,她不敢回应父亲,只是狠狠地咬断了做活儿的钱,气得她那美丽少女赤裸的胴体不住地颤抖起来。
吃过午饭之后,她便溜出了家门,下楼来到了院子里。这个星期天院里出奇地安静,整个宅院像是正在酣睡;楼下的那些作坊也都关了门,住户们半开的窗子里露出已经准备好的晚餐桌,正等着那些正在城郊散步,为了回来吃晚饭时有好胃口的那一对对的夫妇。四楼的那个女人移动着床,把家具东推西挪,刷洗着房子,嘴里哼着歌子,几个小时总在唱一首歌曲,那声调委婉却又苍凉。作坊不开工的时候,空荡的院子中间发出孩子们的叫喊声,娜娜、宝玲和其他一些大些的姑娘在这里打羽毛球。她们五六个姑娘总在一起扎着堆,简直成了大宅院里的皇后,都是男人们瞩目的对象。当某个男人从院子里走过时,这群姑娘竟发出尖锐的笑声,上了浆裙据的窸窸声好像刮起了一阵风。她们的头顶上,空中充满了假日热闹的隆重的气氛,也有散步者扬起的白色尘埃中弥漫着的闲散与安详。
然而,玩羽毛球游戏只是为她们溜走而装出门面而已。忽然之间,整个大宅院又会变得死一般的寂静。这群女孩早已溜到了街上,走在了外面的大马路上。于是六个姑娘手牵着手,并排向前走着,占满了很宽的一段马路,她们都穿着亮丽的衣服,都没戴帽子,头上扎着彩色的蝴蝶结。她们的眼睛灵活异常,眼珠在眼睑下不停地滚动。眼前的一切她们都一览无余,女孩们扬着头哈哈大笑,露出她们肥胖的下巴。正当她们乐不可支的当尔,当一个驼背的人或是个老妇人在界石旁等候她的狗的时候,她们的队伍便散了伙,有几个落在了后面,其余的几个又要拉着她们快些走,她们摇摆着屁股,时而聚成一团,时而又做出笨蠢的样子,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嘻闹之中也能挣开了胸衣,让正在发育的青春胭体显露出来。马路竟像是属于她们的,她们在这里成长时曾撩起裙子沿着各家店铺玩耍,而今竟又把裙子撩到大腿上系袜带。在满脸菜色缓步行进的人流中,这伙疯女孩们横冲直撞地奔跑着,从洛歇舒尔区直跑到圣德尼区,她们左推右揉挤过人群,冲破人流,回过头去说着放肆的俏皮话并爆发出阵阵大笑,裙裾在她们身后高高飘起,显出少女的高傲和无礼;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眸子里闪动着粗俗的眼神,展示着**下流的举止。脖颈上被汗水浸湿,像是刚刚出浴的处女,带着欲念,怀着柔情。
娜娜走在女孩们中间,它那条粉红的长裙像是在太阳光下点燃了一般。她挽着宝玲的手臂,宝玲的长裙上是白底黄花图案,在阳光下同样熠熠生辉,像束束小火焰煞是撩人,因为她们两人是女孩中最胖,也是最不怕羞和最具妇人风采的,所以,也就自然带领着这个放肆的女儿国,当听到路人的恭维之词,众人向她们投来倾慕的眼光时,她们俩几便神气活现,得意洋洋。其余的女孩们都在她们俩儿左右列队,竭尽搔首弄姿之能事引起人们的注意。娜娜和宝玲的骨子里有更加卖弄风骚的把戏。她们之所以这样气喘吁吁地奔跑,就是想显露脚上穿的白袜子,并且使头发上扎着的彩带随风飘荡。再说,当她们停了脚步,煞有介事地猛烈喘息着,胸脯一起一伏,显出楚楚动人的姿态。再用眼睛搜寻着必定会出现的熟识的小伙子。然后,她们又作出有气无力前行状,杏目相视,开怀大笑,窃窃私语,用媚眼再去窥视那些张口结舌的男人们。她们在人群拥挤的街上东碰西撞,无非是以这种与男人的偶然奇遇而取悦自己。一些穿着假日盛装,戴着圆顶礼帽的大男孩便拽她们到路边呆上片刻,同她们肆意调笑,借机搂一楼她们的纤纤细腰。还有一些20岁上下的工人,身穿灰色的工衣,落拓不羁的模样,双臂交叉着不紧不慢地与她们侃谈,不时地把烟斗里的烟雾吹进她们的鼻孔。这倒无关紧要,这些男孩与这样女孩只是萍水相逢。然而,在这众多的后生当中,她们早已有所选择。宝玲总是遇到戈德隆太太的一个儿子;他是个17岁的木匠,常常买苹果给她吃。娜娜在马路的另一端瞅见了维克多·福克尼;他是洗衣店老板娘福克尼太太的儿子,她总与他躲在暗处亲嘴。然后,也仅此而已,没有更一步的举动;这两个女孩当数太有心计,不肯去做不明不白的傻事。然而人们对她们俩人可说出许多难听的话。
随后,当太阳落山的时候,这伙小搞蛋鬼们的最大乐趣就是停住脚步看那些玩杂耍的艺人。一些变戏法的艺人,还有些拿大顶的大力士纷纷到来,他们在马路上铺上一条破烂不堪的毯子。于是,一帮游手好闲的人便聚拢过来,围成一个圈,那些身穿退了色的紧身衣的街头卖艺人便被围在其中,卖弄起他们的肌肉和力气。娜娜和宝玲在人丛最稠密的地方站着看了好几个小时。她们漂亮鲜艳的裙子与那些肮脏的长短工衣相互揉搓摩碰着。她们裸露的双臂,赤裸的脖领和胸脯,还有裸露的头发,被散发着恶臭的呼吸、烧酒和汗息的气味熏得发出燥热。但是,她们却嬉笑着,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表演,如同久入茅厕不觉臭了,毫无作呕之感。她们的周围时而冒出粗鲁的语言和下流肮脏的举动,还有那些醉汉呆滞的目光和妄想。她们已听惯了这一切,只是回头报之一笑,显出不知羞耻的平静。她们白绸般的俏丽面庞上没有一丝红晕。
只有一件事情会使她们不舒心,那就是遇到各自的父亲,尤其是当他们喝醉酒的时候,所以,她们时常小心观察,相互报信。
“喂!娜娜,”宝玲突然叫出声来,“瞧,古波大叔来了!”
“哎哟!”娜娜烦躁地说,“看来他没喝醉,那也够我呛!你该知道,既便那样我也得溜走!我才不情愿挨他的臭骂呢……瞧呀!他已醉得摇头晃脑了!妈的,他为何不跌破自己的脑袋?”
有几次,古波径直向她走过来,她已来不及溜走,她便急中生智忙蹲下身去,嘴里小声呢喃:
“大家快遮住我呀!……他在找我呢,他说过,一旦遇到我闲逛,就会像踢皮球一样让我皮肉吃苦呢!”
当醉汉父亲走了过去,她才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女孩们目送他远去后,便一个个噗噗嗤嗤地笑出声来。他找到她也好,找不到她也好,这可真像是一场绝妙的捉迷藏游戏!然而有一天,博歇走过来揪起宝玲的耳朵,古波也来在娜娜的屁股上踢了一脚,赶她们回了家。
夕阳西下,她们又到处溜达了最后一圈,才在人流的裹挟中,在夕阳的微光中回家,天空中的尘埃渐渐厚重,苍穹深沉而失去了白日的光辉。金滴街也变得像外省冷清的一隅,一些长舌妇在家门前徘徊,她们尖锐的叫声时而打破没了马车空荡荡的街区的沉寂。女孩们在院子里停了片刻,重新打起羽毛球,尽量让人们看出她们并没有离开过这里。接着她们便各自上楼去,尽情编出一些谎话,然后她们常常不用为此绞尽脑汁,尤其是当父母们正为一味肉菜太咸或烧得不熟吵个不迭而在相互打着嘴巴时。
现在娜娜已是一个女工了。先前她在开罗街的第特维尔家的店铺里做徒工,现在升为女工,每天可以赚四十个铜币。古波不愿意叫她换地方做工,因为那里有罗拉太太监管她;罗拉太太是那家店铺的女工头,在那里已经干了十年。清晨,当母亲望着咕咕鸣响时钟,女儿用一条又窄又短的旧黑长裙绷紧自己胖乎乎的臂膀,独自一人欢天喜地的出了门;罗拉太太担任监督娜娜到店时间的职责,随后告诉热尔维丝。她们给娜娜二十分钟的时间从金滴街走到开罗街,这时间足够了,因为少女灵巧的双腿会像雄鹿的四蹄一般飞快。有几次,她虽然准时到店,但却气喘吁吁,满脸飞红,显然是在街上玩耍一阵后,急匆匆用十来分钟时间飞奔来店。迟到七八分钟也是常事;于是她就不时地与姑母套近乎,眼睛里显出哀求的神情,尽力博得她的同情,好叫她不再向她母亲提起此事。于是懂得少女心境的罗拉太太只得向古波夫妇说谎。同时,她也整天价絮絮叨叨地教训娜娜,说她有管教侄女的责任,并且说一个年轻姑娘在巴黎的大街上闲逛是何等的危险。啊!天啊!她豆蔻年华时不也被人追逐过吗?那可是好危险的事呢!她时刻用热情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侄女,担忧会发生些淫邪的事情,她也总是抱有热诚的希冀,想叫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姑娘能长久地保持她的天真无瑕。她一再对娜娜说:
“你该知道,应该把一切都告诉我。我是太疼爱你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要投塞纳河的……听我说,可爱的小猫儿,如果有男人给你说了些什么,你应该一字不漏地讲给我听……嗯?你能保证别人没给你说些什么吗?”
于是娜娜咯咯地笑了起来、她咬着嘴唇露出一种古怪的微笑。不,不,男人们不和她说话。她走得太快了。再说,他们与她说些什么呢?也许她与那些男人毫无瓜葛!她为此憨态可掬地解释她迟到的原因:她停住脚步端详街上的画,或是她陪着宝玲一起走,那宝玲又会讲许多故事给她听。如果不信此话,跟她走一遭就会明白的。她甚至都没有离开过上班常走的左侧人行道;她规规矩矩地走路,还超过了所有与她并行的其他小姐们,快得像一辆行驶的马车。实际上有一天,罗拉太太无意中在小瓷砖街上遇到她,看见她正仰着脑袋与三个扎花女工说笑,有一个男人从楼上的一个窗户里探出头向她们做刮胡子的手势。娜娜便动了火,发誓说她刚才只进了一家面包店买了一个铜币的面包。
“嗨!我看管着她呢,别担心,”高个子寡妇对古波夫妇说,“我担保她会像担保我自己一样,哪一个混蛋敢动她一指头,我会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第特维尔家的作坊是位于二楼夹层中的一间大屋子,一张宽阔的工作台安放在一些架子上,占据了屋子的中间部分。四面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带着黄色水印的灰色墙纸剥落下来,露出条条石灰的印迹,沿着四壁安放着一些货架,货架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旧纸箱、纸盒,和一些丢弃的废品,上面落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天花板被煤气灯熏得像涂上了一层炭黑。两个窗子大开着,女工们不用离开工作台,抬眼就能看到对面街道上的行人。
罗拉太太为了给工人们作出榜样,总是第一个来到作坊。随后作坊的门开开合合足足得一刻钟模样,那些急急火火,汗流满面,发辫蓬乱的女工们才陆续到达。7月里的一天早上,娜娜最后一个进门,其实这也是她常有的习惯。
“嗨!”她说,“我要是有辆车子就不会这般模样了!”
然而,她甚至都没有摘下头上那顶被她称为军帽的黑色小帽,也懒得稍稍整理一番,而是走近窗子,探出身去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地朝街上张望着。
“你在那儿瞅什么呢?”罗拉太太不无担心地问道,“是你父亲把你送到了楼下吗?”
“不,当然不是,”娜娜平静地回答说,“我没在看什么……我是看这天气这样燥热。真的,整天这样跑来跑回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毛病来。”
上午确实让人热得透不过气来。女工们已放下了软百叶帘,却能在叶片之间时时观察街上的动静,她们终于开始干活儿了,人们分坐在工作台两旁,罗拉太太坐在桌子的顶头旁。总共八个人,每人的面前都摆放着各自的浆糊瓶、钳子、工具和凹凸不平的线团。工作台上还零乱地摆放着一些铁丝、棉花,一些绿色和栗色的纸以及用绸缎和丝绒剪成的形态各异的花叶和花瓣。桌子中央,有一个细口的长颈瓶,瓶中插着一小束捆扎着的花,这束昨天晚上已枯萎的花是从女工们胸衣上摘下来的。
这当尔那个名叫莱奥妮的漂亮棕色头发姑娘,一边低头做着手中的彩绸花,一边说:
“嘿!你们不知道吧,那个可怜的卡洛琳呀,有一个小伙子每晚都来等着缠她。”
娜娜正在剪着一张绿纸的细边,她开口说:
“这是真的!一个男人竟能使她时时处处都这样六神无主!”
整个屋子的人都暗自发出笑声,罗拉太太不得不板起面孔,用严肃的口吻嘟囔着说:
“我的孩子,你真行,挺会用词嘛!我要把这话告诉你父亲,看他怎么夸奖你。”
娜娜鼓起腮帮子,像是强忍住笑声一样,呸!别提她父亲了!他嘴里的胡言乱语还少吗?忽然间,莱奥妮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
“喂,大家当心!老板娘来了!”
第特维尔太太是个面孔冷漠、身材高大的女人,此时,她果然走进屋来。平日里的上午她只待在楼下的店铺里。女工们都很怕她,因为她一向不苟言笑。她缓慢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女工们都低下头,倾着身子,倚在桌面上,一言不发,匆匆地干着手中的活儿。她开口咒骂一个女工是个蹩脚扎花工,命令她必须重做那朵雏菊。后来她带着进来时僵硬的面容和步态走了。
“喔!喔!”娜娜重复着吆喝声,众人也跟着她起着哄。
罗拉太太竭力板起一副严肃的面孔说:
“我说小姐们,真的敢这样,姑娘们!你们是不是要让我非得采取……”
然而,人们不听她的话,因为女工们都不怕她。平日里她待人太宽容了,看到小姑娘们眉飞色舞地开着玩笑也不禁心动,于是,暗地里拉她们到身旁,百般利诱叫她们说出与自己相好的小伙子们的隐私,当手头的活计不忙时,还用纸牌替她们占卦一番呢。当小女工们谈及卿卿我我的闲言碎语时,她那像长舌妇般在心里跃动的愉悦,也会叫她那悍妇般的身子不住地颤栗起来。她只是听不得粗野的字眼,什么话都可以说,只求语言不要过于粗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