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凯丽?你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凯丽答道,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紧张的微笑。
“你在饭店时真美。当时真想伸过手去……”他的声音充满了幸福的甜蜜。
“去干什么?”她接道。他们在黑暗的通道里,停了下来,其余的人大步走过去,笑声久久在空气中回荡。
“抱住你,亲吻你。”他们都穿着极厚的外套,他笨拙地搂住她,在黑暗中他的嘴唇找到了她的嘴唇。
“凯丽,我仍然爱你,并且永远爱你。我们还有没有机会重新开始呢?”
他脸上那种纯洁的忠贞让她无法忍受。
“你为什么不追求我,然后自己找出答案呢?”她喊道,沿着大街把他抛在后面。
十点半时,布弗的晚会正进行到高潮中。屋里烟雾弥漫,到处都挤满了人。立体声电唱机播放着滚石乐队的唱片,淹没了笑声与尖叫声,酒瓶和罐头盒仍得满桌子都是。凯丽偷偷地看了一下表,意识到她非走不可了。她挤出客厅,穿过厨房,从一大堆衣服中拽出自己的外套。她回头看了看,没见到马克的影子。她很害怕他明天早上打电话询问她,那就只好说她酒喝多了,感到非常难受,实在不好意思叫他把她送回宿舍。
她走上冰冷、寂静的街道。路边的公寓里晚会刚刚开始,她觉得自己真象离开舞会的灰姑娘。在她的裙子与羊毛衫之内是黑色的内衣。林顿喜欢看到她的这种颜色映衬下的光滑的皮肤,手提包里,她装着一瓶林顿最喜欢的香水。她坐在出租车里,麻木地感觉到自己从一个充满活力和朝气的布莱玛大学的学生变成了一个无耻的妓女。
莎伦一踏进自己的公寓,立即脱下那双别出新裁的高跟鞋,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放下公文包,脱下套装夹克,喊道:“芬娜,我回来了。”
保姆从婴儿室里走出来,在身后把门轻轻地关好。
“我努力想让他保持清醒,等你回来再睡。”她轻声说道,“他就是睁不开眼。”
“这个小甜心。”莎伦略感失望地笑道:“我踮着脚进去看他一眼。”她从婴儿室出来之后,芬娜说道:
“你看上去累坏了。我给你倒杯饮料。”
“谢谢。那太好了。”莎伦说道,长长地叹了口气,一下子瘫坐进壁炉边的椅子里。芬娜早点好了火等着她了。
芬娜递给她一杯奎宁杜松子酒,问道:“你今晚住在这里吗?我已经在烤箱里放了一块肉馅马铃薯饼。”
“太好了——再也想不出比这还好的啦。我明天早晨八点钟就得走,因此我得早点睡。还有两天,我就可以扔下手边的一切工作,尽情过圣诞节了。忙得连购物的时间都没有。”
“莎伦——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你真的不介意我去阿伯登过圣诞节吗?你是知道的,我总是首先考虑帕瑞特。你已经接到一大堆圣诞节邀请信了,并且如果你出去的话,你不会放心让其他人来照顾帕瑞特的。”
“你真是太好了,芬娜,我非常感激。不过我想和帕瑞特单独在一起呆上一个星期。我已经在盼望这一刻的到来啦。我要给他洗澡,喂他吃饭,整天地陪他玩耍。他睡觉时,如果有人说我会拒绝巴黎的舞会和晚会的邀请,而在家里和孩子呆在一起,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的。但现在你看,这是真的。”
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婴儿的照片,看上去象个刚出生的爱斯基摩人。现在他已经有十个月了。眼睛黑黑的,不久就会走路了。他长得可真快。莎伦的日子被工作排得满满的。即使是在周末,她也得埋头研究商业文件,以便为“撒马尔罕”的正式投产做准备。夜晚,她经常款待那些重要的客户,从伽伦特公司的职员到那些与她这项宝贵计策有关的公共关系和生产部的负责人,这已经成了她生活中的一部分了。但是这个圣诞节,她向自己暗自许诺道,只属于她和帕瑞特。她已经谢绝广大量的晚会邀请函,即使是玛拉卡和圣莫里兹这样有吸引力的邀请她也婉言谢绝了。再也没有和她的儿子单独呆一个星期更有吸引力的事情了。她和儿子在一起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莎伦刚淋浴完,就听到门铃声。她穿上睡衣,把头发在头后扎起来,不知道会是谁来了。
“是阿米杜。”芬娜喊道。
莎伦看到他站在壁炉前,向他热情地笑了笑。他穿着一身裁剪极为合体的海军蓝套装,看上去非常英俊出众,周身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魅力,正是这一点一直吸引着她。她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希望我没有打扰你。我刚从查尔斯·德·加尔那里回来,一时兴起,想到你这儿来看看,并请你吃晚饭。”
“很高兴你能来二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她热情地说道,“你想不想来和我们一块用晚餐?如果你不介意吃肉馅马铃薯饼的话。”
“没有比这更好吃的啦。”
她为他倒了一杯酒。“你的秘书说你在本周末前不会回来的。埃米瑞特那儿怎么样?”
“热极了,”他答道,眼里散发出一种很幽默的光芒。她递给他酒杯后,他又道,“并且非常有利可图。”
她蜷缩在他对面的椅子里,想着她从未见他这样英俊潇洒过。
“帕瑞特已经睡下了吗?”
“是的,不过你可以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看他一眼。”
自从莎伦五月份去过哥拉斯以来,她很少见到阿米杜。他们的生活道路好象不象以前那样经常交叉到一起了。莎伦有时真希望她在家时,阿米杜多来看望帕瑞特几次。他们在十月份时曾在一起吃过一次晚饭,讨论商业问题。偶尔,在他去参加晚会时,他会穿着正式的晚礼服顺便到她这儿来坐一会儿。有关他新情人的流言已经传到她耳朵里,她在花边新闻专栏里见过他的照片。她不用看也知道和他在一起的女人的类型——社交中非常显贵,有名气,非常有教养的女人,给他本来就很有名望的形象再增加几缕光辉。她们使莎伦觉得她从来就不属于他所收集的那些美人中的一个。他们之间的友谊已经达到一个男人相当舒适的高度。她总是很小心地避开涉及他的私人生活,而他也是同样体贴地对待她,他从未提起过帕瑞特的父亲,但有时莎伦从他的一个手势或眼神中感到他知道她与桑一直是有联系的。她从塞伦度过那个美好的星期之后,她一直想把这件事告诉阿米杜,以此向他证明桑对她的爱情是永恒不变的,并且她对桑的忠贞也没有变。但是自尊心使她不能这么做。作为一个拉丁男性,阿米杜绝不会彻底了解他们这种奇怪的关系的。她与桑都觉得目前这种遥远的爱痛苦更少一些,他怎么能够理解这一些呢?又怎么可能理解她与桑牺牲现在的幸福是为了以后彻底的幸福呢?她知道,阿米杜只会用他那黑黑的责怪的眼神来嘲笑她的。
“好,告诉我伽特伦公司怎么样了?”
“我已经得到瓶子的原型了——等着,我拿给你看。”她说道,站起身拿过她的公文包。从一个奶黄色的软皮革皮包里,她拿出一个拱形的瓶子,是柴色水晶玻璃制成的,表面饰有银色细丝。
“这样子很好,很可爱。”阿米杜说道,“和‘撒马尔罕’是完美的搭配。你们干得相当出色。”
“难道你不认为它使人想起东方的天空吗?这是外包装盒的图样。我今天刚收到的。马索尔非常高兴,他已经同意继续干下去了。我们正在生产几千个,准备投放到巴黎和纽约市场。”
“太棒了。”他说道。
在秘密但很正式的董事会上,他们讨论了商标注册,生产计划,广告竞争和财政预算等问题,即将来的几个月内的时间都已被很精确地安排好了。
“最近这次霜冻之后,素馨的价格又涨了。因此我不得不重新制定成本计划。我采纳了你的一些建议。在许多事情上,我得依靠我的本能。”
他们的目光长时间地粘在一起。“我以前从未意识到身居顶端的人会有多孤独,现在我总算尝到这滋味了。”她苦笑道。
“是这样的,但是当后来成绩出来时,有权接受它的也是你。那是你应得的。”他鼓励地说道。
后来,他们三个人坐在厨房的餐桌旁,轻松愉快地共享晚餐。阿米杜脱下夹克,卷起衬衫的袖子,热情地聊着天。阿米杜津津有味地喝着并不昂贵的俄式葡萄酒,其兴趣并不亚于喝他自己那神话般的酒柜中的上等好酒。他对芬娜的肉馅马铃薯饼也是赞不绝口。莎伦想到他们第一次去马克西姆餐厅的那个餐桌上,他们这次在这么简单的铺着花格布的桌子上吃着这么便宜的食物,可是他们玩得一样痛快,这真是有些不协调。她穿着睡袍,芬娜穿着一件旧的羊毛衫。阿米杜提到他曾和一位沙特阿拉伯王子共同打猎的情景,讲到高兴处,便不断地做手势。
“我们在王子的帐篷里吃了午餐。地上铺着无价的珍贵地毯,他的仆人端进羊肉和米饭,盘子是纯银的。我们用手抓着吃。他们把羊的眼睛送给我吃。”
“哦,上帝,”芬娜说道,恶心地举起手,“你没有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