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长笛暗飞声 明月梅花联爱侣 流霞腾幻影 疾风雷雨斗妖人 (4)

作者:还珠楼主    更新时间:2013-09-13 09:38:36

崔晴不容不答,情急无奈,把心一横,一面偷视绿华神色,一面凄然答道:“妹妹如此追问,不容我不说了。我想你我前生,必非外人,至少也是骨肉生死之交。实不瞒妹妹说,家母因长兄不肖,自身所习又是旁门,异日如得兵解转劫,尚是天幸。恐我步长兄覆辙,平日常加教训,示以邪正天人之分,管束尤严。我也颇知自爱。因家父昔年恶名在外,家母人虽极好,临危助夫,自所不免,因此冤仇甚多,改投正教,又无门可人。同道交往,恐受诱迫为恶,又趋下流,所以至今洁身隐修,连个朋友都无。自见妹妹以后,我这颗心,一直便系在妹妹身上,你喜我喜,你优我忧。偶然有句话说错,只要妹妹神色稍有不快,我的心便急得乱跳。前夜分手又早,昨又一日夜未见,不知因何使妹妹生气,惟恐从此不再理我,悔恨交集,几不欲生。直到今日妹妹说明原由,心才放定。这半日工夫,便请我做大罗神仙,我也不换。明知修道人不应如此痴法,有时也未始不想化解,偏是不能化解。我实把妹妹看得比性命还重,休说长期分手,一日不见,我也难安。”说时,见绿华妙目注定自己,并无嗔容,便一口气说完道:“不过我对妹妹虽是爱到极点,但与寻常不同:我把妹妹尊如天人,决不敢丝毫轻渎。妹妹想也知道,不必说了。无论什事,或是妹妹说出甚话,只要不叫我离开,我决不敢违背妹妹的心意,也不忍有丝毫拂逆。每一想到妹妹不久虔修仙业,我是旁门下士,万一伯父母见拒,晤对为难,便自焦急如焚。我别无他念,求似今日这样长此相对,固是万分之幸;既因修为不便,只盼常得望见颜色,以至终古,便遭百劫,也甘心了。”
  绿华见他如此至情,也颇感动,笑道:“照此说来,只要能常相聚首,任何险阻艰难,皆非所计了?”崔晴慨然答道:“那是当然。”绿华道:“我是今日才觉出你情痴,对我真好。我又何尝舍得与你分别。你所习虽是旁门,既是诚开金石,感可格天,从明日起,我也把娘所传玄门正宗扎根基的功夫,传授与你。此事决非爹娘所许,全仗娘最疼我,豁出受责,私相授受。等寄母回山,索性说明,我二人一处同习。我别的却不会,凡是会的,全教与你,先同扎好根基。别的正派长老无门可入,有寄母这点情面,虽然许多话不好说,我娘心软,又最爱我,开山出来,你豁出受点气苦,前往苦求,任受凌辱,也赖定了她,我再为你苦求,收你为徒。只要答应,我们一同修炼,不就永不离开了么?”崔晴万想不到彼此竟会心心相印,说出这等话来,仙业尚在其次,最难得的是心上人的恩怜,立觉美人恩重,感激涕零。当时情不自禁,扑地跪倒,抱着绿华双腿,流泪道:“我万想不到妹妹对我这么情重恩深。仙业尚在其次,如蒙伯父母恩怜,不弃葑菲,因而列入门墙,永为不二之臣,便伯父母将我处死,均所心愿。有了今日之言,我便为此历劫百世,终须随定妹妹,地老天荒,永无尽期的了。”
  绿华见他跪下抱腿,虽觉不应如此,正待挣脱。及见崔晴双目含泪,面容沉痛,转生怜意,不忍斥说,伸手拉了两下,未拉起,佯嗔道:“一个男人家是什样子!再不松手起来,我不和你好了。”崔晴当即起立。绿华见他泪痕满面,惊喜交集之状,越生怜意,便取衣襟为他拭泪道:“哥哥,我是真对你好,不过不愿看你这样神气。随便说的,你不要生气了。”崔晴起初对于绿华,只是又敬又爱又感激,情发于中,不能自己,虽然言动冒失,并无遐想。及至绿华为他拭泪,温柔慰藉,立觉吹气如兰,温香欲抱,柔荑凉腻,着体酥融,当时心醉神摇,几次想要搂抱。一见绿华目如秋水,炯炯双眸,正注定在自己脸上,神情端静,实恐触怒,未敢造次。后来实忍不住,口往前一凑,把绿华擦泪的手亲下一下。绿华手痒,强忍笑容,缩手微嗔道:“我手上有蜜么?白天好意喂你吃药,你假装吃得急,咬我这手,当我傻子,不知道么?”崔晴见她轻嗔浅笑,美妙无比,亲了一下,并未真怒,心神欲飞,涎着脸,想拉绿华的手。绿华将手一甩,说道:“哥哥不要这样。自来男女授受不亲,我们修道人虽无男女之嫌,终是不好。你如真对我好,便听我话,拿个哥哥样儿出来,不也一样爱我吗?”崔晴见绿华对己情厚,完全出于天真,忽想起眼前正往误己误人的路上走,心中一动,立时警觉。无奈情网已深,休说真个摆脱,连像上半日那样暂时的疏远都做不出来。当时只把热念凉一凉,庄容答道:“妹妹说的是,哥哥错了,从此改过。吃酒去吧。”
  二人在一起,素无猜嫌,亲近已惯。尤其崔晴热爱情专,只一见面,便全神贯注在绿华身上,目光极少看到别处。即或斜阳影里,并肩闲眺,月明林下,促膝谈心,偶然指点烟岚,闲话香光,也只是随同心上人指划之间,略微凝望回顾,总是心志不分。这时天人重又交战,念切忧危,决计此后爱在心中,永远厮抬厮敬,不令稍涉轻薄。只期常伺玉人颜色,地老天荒,永无终歇,免致两误。只顾寻思,便未说话。绿华见他面色虽然不快,一味低头前行,不再发话,好似心有所思,神志不属,以为适才的话羞了他。
  暗想:“他终是个长兄,又正尽心传授法术之际,形迹虽嫌过于亲热,也是相爱太深之故。适才只是爱极忘形,纡尊屈膝,不该话说得太重,使其难堪,心中不快。”越想越过意不去,便伸手朝崔晴肩上微拍了一下,笑道:“哥哥,我是个直性人,有话就说,出口不知轻重。你比我年长,是我哥哥,妹子略有疏忽,你难道还生我的气吗?”说时玉肩相并,未免挨近了些。崔晴闻声回顾,两下里几乎碰头,香泽微闻,本就心醉,再听心上人这等说法,哪能不神志皆摇,情不自禁。就势伸手,把绿华玉手握住,涎脸笑道:“我怎敢生妹妹的气?不过在想我一个旁门下士,妹妹天上神仙,竟蒙垂青愚顽,约为兄妹,喜幸之余,恐遭鬼妒,未免忧疑罢了。”
  说时,绿华瞥见林外似有黄光一闪。绿华虽未上过阵,父母和碧梧仙子崔芜俱是高明人物,常受指教,颇知各派飞剑邪正之分。忙低语道:“哥哥快看,挨近庙门那里,有二道旁门中飞剑降落,法力似不甚高,不知是否去往观中?我们吃完便回,不要往观里去吧?”崔晴因未亲见,知绿华性情柔婉,先前疑心自己羞愧,已然不安,不好意思又作明拒,借故将手夺回,柔夷在握,自是不舍,爱极神迷,百不在念。又自负家学渊源,法力颇高。闻言侧望林外,并无影迹,越发不以为意。一面紧握着绿华纤腴凉滑,柔若无骨的玉手不放,一面随口笑答道:“有我陪你在此,决无他虑,妹妹放心玩我们的好了。”绿华见他就此变为携手同行,更不放开,看他全副心神贯注在自己身上,什么事都不在意,答语轻率,迥异往日。绿华连挣两次未曾挣脱,微嗔道:“你老不放手,以为你力气大,和我动强么?都快出林了,被人看见多羞。”话还未完,崔晴听见绿华说他动强,玉容上已有嗔意,慌不迭松手答道:“妹妹不要生气,我又忘了。”绿华见状,笑道:“我才没那么多的气生哩。你想你修道那么多年,法力那么高,却一点不像大人样子,”崔晴只是憨笑,无言可答。绿华也不再问。
第二回
长笛暗飞声 明月梅花联爱侣 流霞腾幻影 疾风雷雨斗妖人(3)
 
没走多远,出了桃林,前面现出一道清溪,右侧一座长板桥横卧水上,残月如弓,照得清波粼粼,阴影交错,颇有幽致。隔溪三五人家,大都数间茅舍,环以竹篱,门外稀落落种着几树桃花。内中一家,青帘高挑,尚未收市,门外桃树上还挑着一盏红灯。
  因这一家房舍较多,右侧又有一座土山挡住,便就山脚弯转过来,一头恰好临水,因势利建,颇具匠心。二人知是酒家。刚刚过桥,便见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道士,用大木盘端了两大盆酱蹄熏鸡,由门内跑出,并未过桥,到了溪边,两丈多宽的水面,双足微点,便即纵过落地。略朝二人回顾,便往寺观那一面跑去,其行如飞,人影在沿途花树之间连闪几闪,便即无踪。绿华道:“这点年纪,武功却也不弱。”崔晴道:“以前观中是个老尼住持,怎会换了道士?看小道士神气,不似什么好人,我们少时看看去。
  我母子却不容左道妖邪,在此盘踞为恶哩。”绿华笑道:“我不喜欢和人争斗。寄母又不在家,要是他们人多,邪法厉害,一个不敌,岂不无事找事?由他去吧。”崔晴道:
  “观中如有妖邪,我不寻他,日久他必寻我,势难并立。以我观察,还不至于不是他的对手。既然妹妹不愿,改日再去,也是一样。”
  说完,恰到酒家门口。主人金嫂,是个中年胖妇,人甚和气。崔晴以前来过几次,居然认得,见面笑问:“客人怎么两年未来?可是往都天观赴会烧香的么?”说时忽朝绿华看了又看,眉头微皱,口虽说话,笑容顿敛。二人也未做理会。崔晴笑答:“我出门去了。这是我的亲妹妹,同来游山,先在后山亲友家中居住。今晚想起,你这里的酒食甚好,乘兴至此,不知什么都天观赴会。可有什好吃的么?”金嫂又朝绿华看了看,答道:“原来你们没往观里去,那就莫怪了。酒菜尽有,并且比以往准备得多。且请里间坐,我喊阿小端来吧。”崔晴道:“临水那间,可有人么?”金嫂略微沉吟,又探头门外看了看,转身低语道:“天都快半夜了,酒客倒不会有。只是这几天会期中,观中住了不少香客,俱是附近各县的官绅内眷,常有小道士来买酒菜,个个厌气,喜欢惹事欺生,又都有本领。客人游山,未往观中去过,不值遇上怄气,故此想请到里间去坐。”
  二人见她言动神色,已经觉察,料定这伙道士必非善良。
  崔晴口说无妨,执意非要临水那间不可。金嫂笑道:“我因临窗对饮,过于明显,想请换上一间。好在夜深,小道士刚取了不少酒菜,未必再来,就请进吧。”随引二人入内,临窗坐下。跟着一个年约十五岁的童子阿小,端来杯著酒菜。金嫂因崔晴以前曾作俗家打扮,手头又松,自称家住金华城里,癖嗜烟霞,每喜以道装野服游山,不肯吐露姓名,极似一个贵介公子,加上连日备得酒菜又多,不等招呼,先摆了一桌子,有心巴结。意犹未足,又去里面把特制轻不出卖的笋脯、松菌油、凤鱼、凤鸡之类取了出来。
  绿华一尝,果然腴美非常,笑道:“这么多的菜,我们怎吃得下?”崔晴笑道:“我每次来,都不点菜,只随她便,样数并不多。今日想是主人特意款待妹妹,并兼为我庆贺呢。吃不完,剩下何妨?”说时,金嫂刚由外取酒进来,说:“这是去年酿的仙桃百花酒,刚刚开坛,客人和这位小姐尝新吧。”二人一尝,果然清醇,俱各夸好。
  崔晴故问:“观中老尼可在?”金嫂闻言,似颇失惊,低声答说:“老尼师徒已然死散,观名已改都天,由一魏真人接掌。观主道法甚高,师徒六人多能平地上天,呼风吐火,城内官绅和远近人民个个信服。近设七天都天法会,明日子夜功德圆满,听说有好些男女弟子到时俱有成仙之望。不过我们老实人终觉害怕,好好日子不过,上天作什?
  新收那些徒弟,贫富不论,俱是童身。凡人既能由他一度便成了仙。他是师父,为何还要住在观中,不上天成仙去?我实在明白不过来。我们在此年久,以前观中老尼师徒真守清规本分,结局那么可怜;他们终日酒肉,却会个个仙人:我也不服。这口气闷了一年多,不是深知客人太好,也决不敢出口。就这样,有好些话仍不敢说。最好客人吃完回去,观中热闹不看也罢。”二人听金嫂口气,越知那姓魏的道士是左道妖邪弄巧,正借妖法害人,所收童男女,大是可疑。崔晴本心直想当时寻去,因恐绿华胆小,先已答应不去,不便再说,引她不快,意欲明日抽空来探,只笑了笑,便未再问。绿华虽然激于义忿,但素日谨慎,见崔晴不说,以为对方势大,有什顾虑,自身法力不济,崔晴又是惟命是从的人,怎可提议使其涉险?也就没有开口。
  金嫂原和老尼师徒年久交厚,见受妖道欺逼逃亡,隐忿已久;又因崔晴人好,绿华美艳如仙,恐被妖道看见,必要生心,故加警告。见二人听完,仍然从容饮酌,不以为意,事不关己,心已尽到,正要退出,忽见门外有人探头。绿华坐处斜对房门,看出是个小道士。金嫂已忙赶出去,随听外屋双方争论之声,由近而远,往别室走去,金嫂声低而急,来人语音钩辀,一句也未听出。这时二人临溪对酌,隔溪大片桃花烂漫,月影昏黄,望将过去,宛如大地上浮起一片彩雾。竹屋清洁,八窗洞启,净几不华,灯火青荧,配上旨酒佳肴,彼此殷勤劝酌,含情无限,其乐融融。崔晴固是喜对玉人,别无所思;绿华也是略微一看,不曾在意。山居清苦,难致兼味,加以酒逢知己,人共素心,这一顿酒,真吃得杯盘狼藉,残月欲堕,虽然停著,兴犹未阑。中间金嫂曾经进来数次,绿华见她面色不快,以为山中人多起早,连日会期,不愿客人久留,便告崔晴,吃完快走,免误主人收市。崔晴贪和绿华相对,说:“主人爱财,昔年初来,也是如此,后见给得钱多,便自高兴奉承。似此良宵胜游,人生能有几日,且不理她,先自尽欢,少时多加钱便了。”绿华虽觉出言不祥,自己也实不舍走,心中微动,并未答话,就此因循下去。
  哪知金嫂实是好意,先想催走,既一想,走也无用,又不敢轻易泄机,只好急在心里。挨到夜深,见二人尚无行意,惟恐事变出在当地,忍不住凑向桌前,低语道:“天已不早,客人可还再要添酒么?”绿华也觉夜深,不等崔晴答话,先自起立道:“人家还要安睡,哥哥走吧。”崔晴给了酒资,提议踏月归去。金嫂见他付银多出好几倍,于心不忍,先去门角一看,匆匆跑回,悄声说道:“客人回去,最好不要过桥,由土山后绕出两里,便是上流水源瀑布,崖下有一小洞,穿将过去,便是对岸。这条路最僻静,知道人少,难得今晚天阴。详情我不便说,请你也不要问我。来路桃林,却万走不得呢。”绿华方要开口,崔晴已经明白,悄道:“我们不怕,暂时依你好心。我们走后,如有人问,你说我兄妹俱会法术。并说今日不曾尽欢,日内必来,还要往观中寻人。等一出门,人影一晃,立即无踪。包你就没事了。”说罢,不俟答言,便同走出,果照所说,往土山后绕去,行约丈许,身形立隐。金嫂本觉二人装束奇特,后山荒险,素无人迹,半夜来此对饮,不畏虎狼崎岖,心中奇怪。见状方知竟是异人,好生欣喜,放心回去不提。
  绿华见崔晴行法隐身,却不飞起,走的又是僻径,笑道:“你看天色阴沉,有什月亮可踏?你先还要往观中除那妖道,此时既是避地隐迹而行,偏又不肯飞起,是何原故?”崔晴笑道:“那妖道实是可恶,我们不去寻他,反来招惹,依我心性,本要寻上门去。只因先前答应妹妹,不愿拂你心意。此时飞回,妹妹必定回洞安歇,又舍不得分手,想步行踏月回去,多玩一会。但妖道必会邪法,此时深浅难知。如今原路花林,我那隐身法虽看不见,如人禁制埋伏,遇见邪法高的,仍难免被其觉察,乐得依了主人,走这条路。如嫌天阴路黑,看不真切,过溪之后,索性多走几里,一到山那面,包有月亮照路。妹妹你看可好?”绿华点了点头,沉吟未答。
  一会寻到瀑布下面小洞,照金嫂所说,穿洞经过,果然绕出水源。再走不远,便有小山矗立。崔晴虽是修道人的法眼,黑夜看人,终比月下要差得多,急于望见玉人颜色,才一绕过山脚,立即把手一扬,当时飞起一团皎月般的圆光,悬向前路,照得左近溪谷林抛清澈如画。绿华见天色阴沉低湿,已有雨意,忽然明月升起,斜挂林梢,照得低空弥漫的黑云边上,各幻出一层乌金色的异彩,有的还映出片片红霞。虽只有数十丈方圆一片,不能照远,但那月华随人进止,移步换形,云物诡丽,为生平未见之奇。不禁喜道:“哥哥,我回洞不睡,情愿多陪你玩,快将这法子传我。”崔晴见绿华奖赞喜笑,越发卖弄精神,刻意求工,伸手一指,天空层云便似刚开锅的沸水,又似海涛怒翻,春云急展。不是玉溅珠喷,散了一天花雨,便是纨卷绡飞,涌起千层霞影,绚丽无伦,目不暇接。喜得绿华不住拍手夸好。这类旁门中驱遣烟云,变幻星月的法术,为防生事,原忌卖弄。崔晴一心讨好;又因修道虽已多年,从未独自在外交游走动,只凭幼时随母一点经历;加之乃母在旁门中法力甚高,家学渊源,已得真传十至七八:未免心粗自恃。
  先前并非没有防备,但所畏并非妖人,只防有正教中人走过,引起误会。故除却假月明光所照数十丈以外,依旧暗雾沉沉,阴云低压,什么也看不见。如今以云为戏,远方路过虽看不见,近处就易露出形迹了。
  二人并肩游行,指点云岚,正在兴头上。当空行法幻起的彩云,好似受了大力波动,有什东西冲荡神气。同时又听雷声殷殷。那一带云层,原有法力禁制,崔晴法力颇高,差一点的外力决冲荡不开。只因二人正在缓步前行,云也随同变幻移动,不是固定,为讨绿华欢心,再一刻意求工,随时把云层吐出放进,一遇对头,自然乘虚而入,易显形迹也由于此。警兆一来,崔晴立即觉察,心疑有正教中人路过,发现旁门炫弄,意欲冲入禁圈,查看盘诘。此时如与绿华说明,用乃母所传隐形飞遁之术飞回山去,不问对方是邪是正,均可无事;就凭崔晴自身法力,带了绿华飞回,也可无碍。偏因好胜,不愿当着心上人示怯;又见来人并未将禁网冲破,雷声自远传来,也与正教中的太乙神雷有异,不像对己而发:因而只在暗中戒备,并未现于词色。绿华更未觉察,反笑问道:
  “哥哥,我们行时天阴欲雨,你听雷声这么密,莫不是要下了吧?”崔晴才想起只顾讨绿华欢喜,却忘了当时天阴。静心查听,果是暴雨欲来之兆,并非人为。当空云层只荡了两三次,便不再有动静。心料就有人作对,照此形势,也足能应付,益发心定。
  方想设词飞出云外,查看来人是否离去,忽听震天价一个大霹雳,在左近空际炸裂,震得山摇地撼,轰隆之声响彻岩谷,半晌不绝。紧跟着便听禁圈外面狂风暴雨,一时大作,林木呼呼,声如潮涌。绿华知雨已下,外面海倒山崩一般,声势甚是骇人,内里行处却仍是滴雨全无,微风不扬,安安静静的,不禁喜夸道:“哥哥以云为幕,竟能障御这等狂风暴雨。快些回去传我,你如不肯,我便生气了。”崔晴笑答:“妹妹的话,我还有不听的么,此是旁门末技,所荫蔽处,只在一二十丈以内,不能及远,有什希罕?
  目前你根基已固,只等伯父伯母开山出来,仙业成就,自然为期尚远,如论法术,妹妹所学,真比我强得多呢。”绿华笑道:“将来我如真比你强,也必教你。只是你今晚却非教会我不可,最好此时便传,还可就便演习。”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