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福德号称喜欢拉格比庄园胜过伦敦。这片乡村有其顽强的意志,这里的人胆大妄为。康妮则怀疑,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什么,肯定是既没有眼光,也没有头脑。这里的人无精打采,形容枯槁,就跟这周围的乡村一样意气消沉,而且待人不善。他们也有让人感到惧怕和神秘的东西,那就是他们那口低沉含糊的土话,还有他们成群结队下班回家走在柏油路上时打了钉子的矿靴底发出的咔咔声。
这一对年轻的乡绅还乡并没受到欢迎—没有欢庆活动,没有代表出来迎接,甚至没人来献花。他们的汽车开上了一条阴森森的树木夹道的昏暗泥巴路,开到园林的坡地上,看见一群浑身湿漉漉毛色发灰的羊在吃草,一直开到小丘上,开到拉格比府深褐色的房前。女管家和她的老公在房前徘徊着准备说句欢迎词儿,那模样就像两个站在地里心中没底的佃农。
拉格比府和特瓦萧村之间没有往来,一点也没有。见了面没人脱帽,没人说句客套话。矿工们干脆就瞪着他们:商人们冲康妮抬抬帽檐儿就像见到个熟人一样,冲克里福德则不自然地点点头,仅此而已。他们之间隔着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双方都暗自怀有抵触情绪。起初康妮还为村民们默默的抵触情绪感到难过。后来就变得坚强了,觉得那是一针强身剂,一种不可或缺的东西。这倒不是因为她和克里福德没人缘儿,只是因为他们是另一种人,一种与矿工截然不同的人。他们之间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裂痕是难以言表的。这种事在特伦特河11特伦特河,英国第三大河,发源于达比郡,流经诺丁汉郡,是中部地区最大的河流。人们一般把它看作是英国南北方的分界线。——译注以南可能是没有的。可在中部地区和工业化的北方,这种鸿沟就是不可逾越的,没有任何沟通的可能——你是你,我是我!这简直是违背普通人性、莫名其妙的事。
不过,按道理说村里人对克里福德和康妮还是同情的。可一到具体的人与人上,双方就势不两立了—离我远点儿!
这里的教区长是个和蔼的人,六十来岁。他恪尽职守,可村民们那种沉默的“离我远点”的态度却几乎让他变得无足轻重。矿工的老婆们几乎全是卫理会的教徒22教区长是英国国教的牧师,但卫理会则脱离了英国国教。所以教区里的人对他并不敬重。——译注。矿工们则什么教都不信。在这种环境里,他即使是教袍加身,也还是被当成一个普通人。他不过是阿什比先生,一个照本宣科的牧师,干的是祈祷的行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