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福德虽说出身比康妮高,而且“社交面”更广,可就是不但没康妮大气,反倒比康妮害羞。他在他那个狭窄的“大世界”里更游刃有余,那个“大世界”即是有地产的贵族们组成的小社会。而到了别的大世界里如大量的中下阶级和外国人当中,他就变的羞涩紧张起来。直说了吧,他就是有点怕大量中下阶级的人,怕与他不属于同一个阶级的外国人。他有点感到无能,感到无力保护自己,尽管他的特权受到了绝对的保护。这事儿听上去费解,但在我们这个年代里就有此等怪现象。
正因此,他让康斯坦丝•里德这姑娘身上所特有的那种从容自信给迷住了。在那个混乱的外部世界里,她比他能多了。
不过他也算是个叛逆,甚至背叛了他自己的阶级。可能说叛逆言重了,过于言重了。他只不过是随大流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反陈规陋习,反任何权威而已。父辈们是荒谬的,他那个冥顽不化的老爹则荒谬到了极点。政府是荒谬的,我们国家那个踌躇观望的政府11指战争初期以阿斯奎斯为首相的政府。劳伦斯在《袋鼠》中指责阿斯奎斯的自由党政府涣散无能外加患得患失。——译注则倍加荒谬。军队是荒谬的,那些老不死的将军们全这样,那个红脸儿吉切纳22Horatio Herbert Kitchener(1850—1916)英国陆军元帅。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曾以一幅著名的征兵招贴画而青史留名:招贴画上的口号是“你的国家需要你”,上方是他的头像和伸出的手指。1914年成为英国战争大臣。他使英国军队获得了空前的扩充。则荒谬绝伦。甚至这场战争就荒谬到家了,尽管它杀死了不少人。
事实上,一切事物都有点荒谬,甚至是荒谬透顶:任何东西只要与权威有关,无论是政府里,军队里还是大学里,都荒谬到了一定程度。只要统治阶级自命不凡地要统治,他们就荒谬。克里福德的父亲乔弗里男爵就荒谬至极。他砍伐自家的树木,把他的工人从煤井里像拔草一样弄上来推到战场上去,可他自己却躲在后方自称爱国。还有,他为国家花钱,落得自家入不敷出。
克里福德的姐姐爱玛•查泰莱小姐从中部到伦敦去做护士,心中暗自讥笑乔弗里男爵和他坚定的爱国心。身为继承人的长兄赫伯特干脆就公然嘲笑,尽管砍伐下来给战壕当支柱的木头是他的树。而克里福德则只是不自然地笑笑。一切皆荒谬,没错。可是,如果这荒谬离自己太近,当自己也变的荒谬时又会是什么情形呢?至少另一个阶级的人如康妮对有些东西是严肃认真的。她们还是信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