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黄金之乡 (2)

作者:(法)儒勒·凡尔纳    更新时间:2013-09-02 13:28:42

“就拿个大盘子代替,用盘子簸土和簸箕一样。不过,簸出来的不是麦粒,却是金粒。起初采金的第一年,许多采金人没花什么本钱就发了财,还是捷足先登有福气,那时遍地是黄金。就在地面,多极了。溪水就在矿床上流着。几乎墨尔本的街道上都有金子,铺路都用金沫子。所以,在1852年的一个月,从亚历山大运到墨尔本的黄金就价值8百23万法郎。”

“差不多等于俄罗斯皇帝的年俸啊,”爵士说。

“那这皇帝也太可怜了!”少校补充一句。

“有没有一下便发财的?”海伦夫人问。

“也有几次,夫人。”

“你说得出来吗?”爵士说。

“1858年,在巴拉刺,人家找到一块金子重573两;在吉普斯兰有一块重782两;1861年又有一块重834两。最后,在这里,一个采金人发现一块金子重65公斤,以722法朗半斤计算的话,这一块就值22万3千8百60法郎!一掘头掘出11000法郎的年金,数量相当可观了!”

“这些金矿一发现,世界黄金产量增加多少呢?”船长问。

“增加太多了,十九世纪初叶每年世界的黄金产量不过4千7百万法郎,现在,估计产量上升到9万万多,近乎10亿了。”

“因此,在我们脚底下,也许会有许多的金子吧?”小罗伯尔说。

“有啊!孩子,也许有几百万两。不过,我们之所以把它踩在脚底,因为我们并不看重金钱。”

“那么,澳大利亚可算是‘得天独厚’的地方了。”

“并不是,出金子的地方绝不是得天独厚的地方。因为这地方养活了一批游手好闲的人,他们过着富丽堂皇、骄奢淫逸的生活。我的孩子,最好的地方不是出产金子,而是出产铁,因为铁可以制造生产工具用来劳动生产,不断地锻炼着人民的身体和能力。”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旅客们跨出了产金区,同时,也就走出了塔几坡区的边境。现在,马蹄正在达尔零西区的多灰尘的路上,几小时之后,路程已走了一半了。这样顺利的旅行,再有半月就可以到达吐福湾的海滨了。

目前,大家身体还吃得消,牛马也不觉苦。地理学家说澳大利亚的气候特别“养人”,这话总算兑现了。潮气少得很,甚至没有,天气也不算太炎热。

不过,自康登桥惨案以来,旅行队的戒备严了许多,以前的预防措施根本不用了。现在规定:首先,打猎的人不得跑得太远,不要看不见牛车。其次,夜晚宿营轮流看守车子。早晚枪上都装上子弹。显然有伙强人在荒野中出没,已搅得他们心中不安宁了。

不用说,这些戒备的措施没让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知道,因为爵士不愿让她们担心。

这种戒备自然必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而且也不只哥利纳帆一行人顾虑到这一点,一些城市居民和牧畜站上的“坐地人”也时刻提防流手偷袭。天一晚,家家闭户,狗拴在院子里,稍有动静便狂吠起来。牧人们傍晚集合牛羊群时,没有一个不佩带枪的。这种戒备并不过分,那件血案的发生,使人们不得不如此。甚至有些平时开窗睡觉的平民,一旦夜幕降临,便把门窗紧闭了。

就是地方当局也很小心谨慎,许多宪兵队被派往乡下,特别要保护邮车。以前邮车在大路上奔驰,尽管放心。就在这一天,爵士一行人穿过公路时,看到一辆邮车急驰而过,后面扬起大片灰尘。虽然和闪电一般,一晃而过,可爵士还是看见车子上坐着警察,马枪闪闪发光。当年黄金热的时候,欧洲的社会渣滓都被倾泻到澳大利亚大陆上来,现在这种戒备的情况仿佛又回到了那种混乱的时代了。

走过基莫公路一公里之后,牛车钻进一片桉树丛林。这片丛林大得跨好几个经纬度,旅客们钻这种丛林,自百奴衣角出发以来,还是第一次。

大家看到这些60米高,臃肿的树皮有15厘米厚的大桉树,不禁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树杆很粗,约有6米,上面还流着有香味的树脂,它一直挺到离地45米的高度。在这个高度下,没有枝杈和随便生出的芽蘖,甚至没有一个疙瘩破坏这些树杆的侧影,就是木匠用刨子也难刮这么光净。

这些大树,一连就是几百棵,和排柱一样,粗细均匀。柱顶到了极高的高度才开始分杈,但枝杈左右对称,枝头都是互生叶。叶子里垂下一朵朵大花,花托好象覆盖着的孟钵。

在树林中,空气自然对流,吹起来的风把土地上的潮气吸收尽了。树和树间,是等间距,空隙也不小,牛群、马群可以通行无阻。这片桉树林不象原始森林一样,树枝密集,荆棘横生,甚至有许多倒下的树干,到处是纠缠不清的藤条,开发的人要进去,非得用火、用刀不可。而这一行人所踏的地面是浅草平铺,树顶翠绿,在地与天之间是疏疏落落的“撑天柱”,一眼望不到尽头。树荫不算多,因此也不凉爽,但是林子里有一种特殊光亮,就仿佛隔了层轻纱透过来的。树影很规则,地面上的闪光也很明晰。这一切构成了一种仙境,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澳大利亚的森林和欧洲大陆上的森林就是不一样,土人把这种树叫“塔拉”,属于种类繁多的桃金娘科——澳大利亚植物界代表。

在这翠色的苍穹下,树荫之所以不密,暗影之所以不深,是由于叶子生长得出奇的缘故。没有一片叶子是平面向着太阳的,都是刀口式的叶边侧身向着太阳。眼睛迎着太阳光望去,只能看到奇特的树叶侧面。所以,太阳光线透过叶丛能达到地面,就和透过百叶窗子一样。

大家注意到这一点,都感到稀奇。当然,只有地理学家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他立刻回答说:

“这里使我奇怪的倒不是树叶子的离奇,大自然造物,自有道理。而植物学家命名就莫名其妙了,他们把这种树叫‘有加利’。”

“‘有加利’是什么意思?”玛丽小姐问。

“这是桉树的学名,来自来于希腊文,原意是‘有庇荫之利’。那些植物学家故意拿希腊文骗人,叫人不易发现这个错误,其实很明显地‘有加利’树毫无庇荫之利。”

“先生,这一点我们都同意,不用说了,”爵士说道,“请你快告诉我们叶子为什么这么长吧。”

“由于地理学和植物学的原因,”地理学家解释道,“你们一定看出,这一带空气干燥,降雨量又少,土壤晒干了,树木体内的汁液也不会太多。为了生存下去,它们就得设法避开阳光,保卫自己,防止蒸发过胜。所以,它们侧面对着太阳,不让正面晒着。没有比树叶子再聪明的了。”

“也没有比这些树叶再自私的了!”麦克那布斯反驳说,“这些叶子只顾自己,也不替行人考虑一下。”

人人都赞成少校的说法,只有巴加内尔不赞成,他抹着额上的汗珠,却还认为在没有阴凉的树林走路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机会。尽管如此,桉树叶子这样的生长,毕竟得不到人们的好感。如果穿过这片林子需很长时间,烈日当空,毫无庇荫,行人自然难以吃消。

牛车在这无边无际的桉树林中挪动着,没有碰到一只野兽,一个土人。只有树上的几只鹦鹉与他们为伴,在枝头为他们唱进行曲。有时一群鹦哥穿过远处的树隙,五色斑斓地一闪而过。总之,在这座其大无比的翠色庙宇中,到处是死一样的沉寂,只有马蹄声,轻轻的人语声,辚辚的车轮声和艾尔通赶牛的喝吆声搅着这片无边的幽静。

天色已晚,爵士一行人就在几棵被火烧过不久的桉树下支篷宿营。这几棵桉树象工厂里的大烟囱,树干被火已烧空,从脚一直通到树顶,外面只剩一层树皮,而树还仍然活着。虽然如此,“坐地人”和土人这种烧树的坏习惯终久会毁灭这片森林的。奥比尔得地理学家的建议,就在一棵空心树干里生火做饭了。刚点了一点火,火苗就往上窜,烟一直冲到树顶的叶丛中。夜里由艾尔通、穆拉地、威尔逊和船长轮流值班,直守到日出的时候。

1月3日,人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漫长的路径,好象永远走不完。然而,傍晚时分,树丛渐渐稀疏了,再走几公里,在小片平原上出现了一族整齐的房屋。

“是塞木尔!”地理学家叫,“一过这个小镇,我们就出维多利亚省的边境了。”

“地位显赫吗?”夫人问。

“只不过是个简单的村子,正在变成一个市镇。”

“我们可以在那里找个象样的旅馆吗?”爵士问。

“我想没问题。”

“那么,我们快去吧,我们要让女客们今晚住得舒服些,我想,她们不会反对吧?”

“当然不会,我和玛丽都喜欢。但有个条件,不要离路线太远,免得耽误了行程。”

“一点也不远。我们也疲乏了,该休息一下,而且,我们明天天一亮便启程。”爵士说。

晚上9点钟,月亮已从东方升起,透过一片雾气,倾射出万丈光芒。天渐渐黑下来。全队人马走在塞木尔镇的马路上,巴加内尔在前面领路,他好象对未见过面的东西都很熟悉。这或许是他的本能,他一直领大伙到了康倍尔旅馆。

牛马和车子安排下来,旅客们被领到相当舒适的房间里歇息。

10点钟,大家吃晚饭,奥比尔以总管家的身份对晚饭检查一番。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已去镇上跑了一趟了。他们只三言两语说了一下夜游的印象。实际上他们并没看到多少东西。

然而,如果一个细心的人,一定会注意到塞尔木街上有某种程度的骚动:一簇一簇的人群不知在谈论什么,你一言,我两语,显得紧张不安,有人在高声读着当天的报纸,并加以推敲、讨论。这种迹象,没有逃脱少校的眼睛。他跑得不远,甚至没出旅馆大门时,便觉得街上的气氛不对头。他和那健谈的旅馆经理狄克逊谈了十分钟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他一声不响。等吃完晚饭,两位女客回房休息了,他留下其他人,说:

“大家知道康登桥血案的凶手了。”

“抓到了吗?”艾尔通赶忙问。

“没有。”少校说,并没有显出那水手长焦急的情绪。

“太可惜了!”艾尔通又补充了一句。

“那么,那血案是谁作的呢?”爵士接着问。

“你看报纸好了,”少校说着,递给哥利纳帆一张报纸,是昨天的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报。你看了日报就知道那警官猜得不错。”

哥利纳帆于是高声读着下面的新闻:

1866年1月2日,悉尼消息——大家还记得,12月29日夜间,在康登桥上曾发生一起特大铁路事故。火车11点45分过吕顿河时,康登桥居然是开着的。

失事的搜劫以及距康登桥半公里守桥员尸体的发现,证明了这惨案是由一个罪恶的预谋造成的!

果然,据调查结果得知,6个月前西澳伯斯的拘留营准备将一批流犯移送诺福克岛,途中这批流犯逃脱。康登桥惨案是他们所为。

这批流犯共29人,为首的叫彭·觉斯,他是最狡猾的匪徒,在几个月前,不知乘什么船到达澳大利亚,虽然官厅通辑他,却一直未抓获。

希望城市居民、乡野移民及牧民们各自提防,并协助辑捕,将有关消息随时报告本殖民地总监!

殖民总监米彻尔

爵士读完这个通告后,少校转向地理学家,对他说:

“巴加内尔,这次相信了吧,澳大利亚可能有流犯。”“越狱流犯,自然难免,”巴加内尔辨解说,“但正式收容的流犯的确没有呀!”

“无论如何,这里有了流犯已成为事实,”爵士发表意见,“不过,我想,不一定有了流犯,就得改变我们的旅行计划,你说是吧,船长先生?”

船长没有立刻回答。一方面他怕中止旅行会使格兰特姐弟难过;另一方面又怕继续前行会出差错。所以他犹豫不决。

“如果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不和我们在一起的话,我倒不在乎这些亡命之徒。”

爵士听懂这话的含义,接着说:

“当然我们不是说不去找格兰特船长了。不过,因为与女客们同行,不太方便,我们先到墨尔本,回到邓肯号上,然后再乘船去东海岸寻访失踪船员的踪迹也许稳当些。你的意思呢,少校?”

“我在发表意见之前,想听听艾尔通的看法。”

水手长被指点发言,只好从命了。

“我想,”他说,“我们距墨尔本320里,如果有危险的话,向东和向南一样。两条路上都是人迹罕至,一片荒凉。而且,我不相信30来个强人,我们这群手中有武器的男子汉就对付不了。因此,要是我,除非有更好的计划,否则继续前行。”“说得对,艾尔通,”地理学家附合说,“我们继续前进,或许能找到格兰特船长的影子。若是转过头来向南,我们就背离格兰特的踪迹,越走越远了。再说,一批伯斯来的逃犯,有勇气的人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这样一说,不变的原定计划举行表决,全场无异议通过了。

“我还有一点建议,爵士,”艾尔通又说。

“说吧!”

“派人送个命令给邓肯号,叫它开到东海岸是不是可以?”“恐怕不合适吧,”船长回答,“我们到了吐福湾,再发命令也不迟。要是发早,万一出现意外迫使我们回墨尔本,我们会后悔找不到邓肯号了。而且,船坏得不轻,此时也修不好。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等等再发命令为好。”

“也好,”艾尔通回答,他并未坚持他的意见。

第二天,旅行队离开塞尔木镇。大家全副武装起来,准备应付外来事故。半小时后,大家又进了向东延伸着的桉树林。哥利纳帆宁愿在旷野里旅行,因为旷野比树丛中好,强盗不易隐藏埋伏。但是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所以,“老牛拉破车”,只好在单调的林中小路上走了。晚上,沿安格尔塞区北境走了一程之后,牛车就过了东经146度线。大家就在墨累县边境上宿了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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