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就动身。天气已经相当热了,但是还受得了,路很平坦,马跑起来不费劲。那一队人马经过一片新生林,树木相当稀疏。他们走了一整天,夜晚宿营在白湖岸边,这里的湖水盐分高,不能喝。
在那儿,那位地理学家不得不承认这白湖并不白,正如黑海不黑,红海不红,黄海不黄,蓝山不蓝一样。然而,为维护地理学的名誉起见,他还是为这命名辩护了很久,但所提出的理由没有一个能成立的。
奥比尔按规律准备好了晚饭。饭后,旅客们有的在车子里,有的在帐篷里,不久就睡了,虽然外面的狼狗不断地嚎叫着。
在白湖的对岸,展开了一片美丽的平原,上面开满五颜六色的菊花。第二天,旅客们一醒便看到这美丽的风景,很想玩赏一番。然而,他们还是按时启程了。除了远处的几座秃丘以外,一眼望不到边都是草原和花朵,好一片明媚的春光。蓝色的细叶麻和本区特产的朱红色的爵床覃相映成趣。多种样式的爱尔莫菲拉树点缀着这片草地。含盐分的地面盖满了灰、甜菜等胭脂类植物,有的是青绿色,有的是淡红色,这些植物都是有用的工业原料,把它们烧成灰可以提炼出极好的碱来。巴加内尔遇到花草又变成植物学家了,他对那些陌生的花草都能叫出名字,同时,对数字仍有浓厚的兴趣,免不了要说,澳大利亚植物已发现了120类,共分4200种。
16公里过后,牛车开始在高大的树丛中钻行。那些树是豆球花树、木本含羞草、白胶树等,它们争芳斗艳,姿态万千。这片多泉眼的平原里的植物并没有辜负阳光的恩赐,接受的阳光多,散发的香气也就浓郁,呈现的色彩也就缤纷。
至于动物界,出产的就吝啬了。几只食火鸡在平原上蹦跳着,无法接近它们。这时,少校却够灵巧,居然一枪打了一只这近于绝种的怪鸟。那怪鸟叫“霞碧鹭”,英国移民又叫它“巨鹤”。它高1.5米,长0.6米,黑嘴,下部宽大,末端甚尖,呈圆锥形。头上的朱红色和颈上的油绿色、胸部的白色、两只脚上的鲜红色相互辉映着。大自然仿佛要把调色板上的色彩都用在这奇禽怪鸟身上了。
大家都赞美这鸟。如果不是走了几里路小罗伯尔也勇敢地打了一只怪兽的话,那么,这一天的功劳全归麦克那布斯了。罗伯尔打死的怪兽,一半象刺猬,一半象食蚊兽,可以说是一种四不象的动物,正如创世纪中所说的那些十不象的爬虫。它可以伸出带有粘液的长舌头垂在圆筒般的嘴外面,捕捉蚂蚊吃。蚂蚊是它的主要食粮。
“这是只针鼹鼠!”巴加内尔叫这怪兽的名字,“你们可曾见过?”
“难看极了,”爵士答非所问。
“难看是难看,却是珍奇动物,”地理学家又说,“而且,只有澳大利亚大陆才有。”
巴加内尔本想把这只针鼹鼠带走,将来可作为单孔动物的标本,但遭到奥比尔的极力反对,所以只好放弃。这天,旅行队已到东经141度30分的地方。到这里为止,他们很少看见移民和“坐地人”了。那地方似乎无人居住,连土人的影也不见一个。因为那未开化的民族都在大令河和墨累河支流的尽头那片人迹罕至的广大地区中游荡。
但是,一个很少见的壮观场面使旅行者兴奋起来。大陆上有些大胆的投机商人贩运牲口,从东部的山区到维多利亚及南澳等省来。他们有机会看见这庞大的阵容。
快到下午4点钟,船长指出前面3公里的地方,一股漫长的尘埃带从地平线上长起。这现象怎么发生的呀?大家很难理解。还得请博学的地理学家解释。但是,没等巴加内尔开口,艾尔通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沉思。艾尔通说那是牲畜走过时扬起的灰尘。
水手长并未判断错。那片烟渐渐飘近,里面传出羊咩、马嘶、牛哞的合奏曲,在这牧区交响曲中,还夹杂着人的叫喊、吹口哨和叫骂声。
有一个人从喧嚣的烟云里出现了,他象是这支大军的总指挥。爵士迎了上去,不拘小节地交谈起来。这位总指挥,或者称为“牧守”,他的名字叫山姆·马彻尔,果然来自东部,跑到泡特兰去。
这些牲畜是从蓝山那带平原上买来的,买时很瘦,现在要把它们赶到南澳那些丰美的草场上,等养肥了,再高价出售,净赚利润不少,总计可得5万法朗。但是,要有多大的耐性、多大的毅力才能把这群不听话的牲畜赶到目的地啊!路上要吃多少苦啊!生意人嫌钱也并不容易啊!
牧群在继续沿含羞草丛缓缓前行,马彻尔开始叙述他的经历了。海伦夫人和玛丽小姐及骑士们都来到大树下,听那“牧守”说话。
马彻尔出来已经7个月了,每天约走25公里路,他那漫长的旅途还得3个月才得走完。在这次生意中,给他帮忙的有20只狗,30个人,其中五个黑人很善于寻找走失的牲口。六辆大车跟在这支走兽大军后面,赶牧群的人手拿皮鞭在牧群中走来走去,维持着固定好的次序,那群狗则组成轻骑兵队在两侧巡逻。
旅客们都赞美这庞大的军队的秩序。种类不同的牲口不能在一起行走,因为野生的牛和羊总不能和睦相处。凡是羊走过的地方,牛绝不愿在那里吃草。所以必须让牛先行,把它们分成两营作先锋;接着是五个团的羊,由20个人指挥;最后是一个连的马作后卫。
马彻尔还提醒大家注意:这支兽军的“领导”并不是狗,也不是人,而是牛,牛是聪明的“首领”,全体牲畜都拥护它们。它们十分庄严地在前挺进,本能地选择好路,深信有权力享受别人的另眼看待。因此人们也十分拉拢它们。它们要停,随它们停好了;如果歇一下之后,它们不发动身信号,你想法子叫它们走也不成的。
这支兽军的远征,虽不是古希腊名将色诺芬亲自指挥,却也值得编入历史。那“牧守”对远征的细节又作了若干补充。他说,只要这支大军在平原走,一切不成问题。牲畜白天在沿路吃草,在小沟里喝水,夜时睡觉,狗一叫,全体马上集合起来,都很听话。但是到了大森林里,穿过那些植树和木含羞草丛,困难就多。这时,牧畜混杂起来,或者跑散了,要费好长时间整顿好秩序。万一不幸,一个首领走失,要不惜一切代价把它找回来,否则它们就有溃散的危险。万一天下大雨,更糟糕,懒的牲畜不肯前进,要是遇到大风暴,牲畜吓得发狂,整个牧群纷纷乱窜。
然而,由于那“牧守”的机智和勇敢,他居然克服了这些困难。他老是往前走,一公里一公里地挪动着,把许多平原、树林、山丘都抛到后面去了。但是,除了机智、勇敢以外,还需要一种更高贵的品质,就是耐性——这种耐性过河时特别需要。一到河边,“牧守”就发愁,不是渡不过去,而是牧畜不肯过。牛一嗅到水,就往回跑。羊也不能下水,到处乱窜。等到夜里,把公羊硬拖下河,母羊不愿意跟,也不成。让它们喝水熟悉一下环境,它们宁肯不喝水,尽管小羊咩咩叫,“母亲”依然不动。这样有时会耽搁个把月。“牧守”对这群咩着、嘶着、哞着的家伙毫无办法。后来,突然有一天,凭一时高兴,有一小队牲畜过河了。这时,又出现了一个困难,人们无法使这么多的牲畜有秩序地过河。于是,队伍一乱,淹死不少牲畜。
以上就是马彻尔补充的细节。在他叙说的时候,牧群已井然有序地走过好长一段路。这时,他该赶上队伍的前头,选择最好的牧场了。所以,他向爵士告辞,跨上了土产良马,热诚地向大家拱手告别。不一会儿,消失在一团灰尘之中。
接着,旅行者们背朝牧群继续前进了。一直到晚上,才在塔尔坡山脚下停下来。
这时,地理学家郑重其事地提醒大家说,今天是12月25日,圣诞节到了。这个重大节日,司务长并未忘记,因而一席美味可口的晚餐上桌了。大家都赞美奥比尔先生的手艺,这晚饭做得太好了。这一餐的内容有:鹿火腿、腌牛肉、熏鲑鱼,大麦粉和荞麦做成的蛋糕,还有中国名茶,任大家喝,还有大量的威士忌和几瓶保尔多葡萄酒。大家吃着,简直以为是在夫人家中的玛考姆府的大餐厅里呢!
当然,这丰盛的晚筵什么也不缺。然而,地理学家还要加点水果,他把那长在野橘树上的果子摘下来。这种树,土人叫“毛卡梨”,果子毫无滋味,但核子咬碎后和蕃椒一样辣。那地理学家为表示热爱科学,硬着头皮将果子放在口中,结果嘴都辣麻了。少校接着问内陆沙漠的特点,他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第二天,无事可述。他们过了诺通河的肥沃地带,后来又经过半干涸的麦根齐河。天气还算晴朗,也不太热,风从南面吹来,把空气调节得很凉爽,就和北风调节北半球气候一样,巴加内尔给他的小学生罗伯尔解释道:
“这算我们的运气好,因为平均而言,南半球比北半球热些。”
“为什么南半球比北半球热呢?”那小孩问。
“你没听说过地球在冬天离太阳近吗?”
“听说过,先生!”
“没听说过冬天冷是由于太阳光斜射的缘故吗?”
“也知道呀!”
“我的孩子,南半球热就是这个原因呀!”
“我不懂!”罗伯尔眨了眨眼。
“你想想看,”地理学家又解释道,“我们在欧洲过冬的时候,澳大利亚在地球的另一面,是什么季节?”
“夏季呀!”罗伯尔说。
“那好,正是这时候,地球最接近太阳……你懂了吗?”
“我懂了……”
“南半球夏天热正因为南半球比北半球在夏季距太阳近些。”
“果真如此,巴加内尔先生。”
“因此,人家说地球‘在冬天’距我们近些,就是指北半球的人而言。”
“这一点,我从来没想到过。”罗伯尔回答。
“现在晓得了,以后别再忘记了。”
罗伯尔很满意这堂天文地理课,最后,还知道了维多利亚省平均气温摄氏23度左右。
晚上,旅行队在离龙斯达湖五公里的地方宿营,两边是山:北边高耸着德朗蒙山,南边是德利登山。
第二天11点钟的光景,牛车到了维买拉河河岸。这条河有半英里宽,河水较浅,中间长着胶树和豆球花树,另外还有几棵高大的桃金娘科植物,叫作“美特罗西德罗·斯沛笑沙”。它的长枝可达4.5米高,枝上点缀着红花。成千上万只鸟在那青葱的枝叶间跳来跳去。下面碧波上,一对黑天鹅在羞答答地戏水,这对江河中的“珍禽”不一会儿钻入水中不见了。这条维买拉河河湾很多,流水曲折迂回在这片引人入胜的原野上。
这时,车停在这片地毯似的草地上,草地边缘长满蓬草,在水中倒映着它们的倩影。河上没有木伐和桥,只好找片浅滩,趟水而过。在上游四分之一公里的地方,河水较浅,准备在此渡河。再三探测,河水只有3米,因此,牛车从这带高河底上走过,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没有别的法子吗?”爵士问艾尔通。
“是的,”水手长回答,“但是我觉得这里并不危险。我们可以过去!”
“那么,夫人和玛丽小姐要下车了。”
“没有必要!牛走得很稳,我保证叫它们走在平坦的水路上。”
“好罢,艾尔通,我信任你。”
骑马人围住那牛车,果断地下河了。通常,车子由浅滩过河,四周都浮有一连串空桶。但是爵士一行人没有这种“救生圈”,只好摸水过河了。艾尔通坐在御座上牵着牛,指挥着。少校和两个水手在前面挡住激流,爵士和船长在车子两旁,准备随时护驾那两位女客。地理学家和小罗伯尔作后卫。到了河中心,水深了,直淹到轮轴。牛走出浅滩,如果脚探不到底,可能连车也会拖下去的。因此,艾尔通勇敢地效劳,自己下水把住牛角,终于把牛车带到了正路上来。
就在这时,没想到车子忽然一碰,咯啦一声,车身歪得厉害。水淹到女客们的脚跟。爵士和船长抓住车档用力拉,车子终于漂了起来。这是最惊险的一瞬间。
幸亏,艾尔通抓住牛轭,使劲一扳,又把车子向反面扭转过来。前面河底是个缓坡,牛马脚渐渐高起来了。过了一会儿,终于安全过了河。大家虽然湿得透心凉,但心里还是满意的。
不过,车子的车厢碰坏了一点,爵士的马的前蹄铁掌也丢了。
这种意外的损失急需修理,大家面面相觑,十分为难。艾尔通这时又自告奋勇,愿意去数公里外的黑点站找到钉马掌的铁匠来。
“好,那就拜托你了,艾尔通,”爵士说,“你来回需多久?”
“大概需几个钟头,但不会更多了。”
“你去吧,快去快回。我们就在维买拉河岸上宿营。”
几分钟后,那水手长艾尔通骑了快马,在一排茂密的木本含羞草后面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