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雅克·巴加内尔 (2)

作者:(法)儒勒·凡尔纳    更新时间:2013-09-02 11:06:47

“那么,请让我利用这次不幸的错误吧。这个群岛已经被人研究得太详细了。对一个地理学家来说,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可研究了。关于它,能说的人家都说尽了,能写的人家都写尽了,而且,它原来以种植葡萄出名的,现在葡萄的生产已是一落千丈了。您想想:1813年马德拉的酒产量达22000桶,1845年669桶。现在连500桶也不到了!真是伤心!如果您是无所谓的话,可不可以到加那利群岛停泊呢?”

“那就到那停泊好了,这也不会离开我们的原路线。”“我知道,我亲爱的爵士。加利那群岛有三组岛可以研究,还有那特纳里夫峰是我一直想攀登的。这是一个机会,我要利用这次机会,在候船回欧洲时,攀登一下这座著名的高峰。”

“完全随您,我亲爱的巴加内尔。”爵士不禁微笑起来。加那利群岛离马德拉群岛不远,不到460公里,象邓肯号这样的快船,简直是个无所谓的小距离。

8月31日下午2点时,门格尔和巴加内尔都在甲板上散步。

那法国佬老是盯住门格尔谈智利的情形,问长问短。忽然船长打断了他的话头,指着南面地平线上的一点说:

“巴加内尔先生……”

“什么事,我亲爱的船长?”

“请您朝这边看看,您可看出什么来?”

“我什么也看不到。”

“您不要看地平线,看上面,看云彩里。”

“看云彩里?我看来看去……”

“喏,现在,顺着触桅的辅帆架子看去。”

“我没看见什么。”

“您是不愿看见罢了。不管怎样,虽然相隔约75公里,特纳里夫山峰在地平线上看得清清楚楚,您该听懂我的话吧?”

巴加内尔愿看也好,不愿看也好,几小时后,那座高峰就摆在他的眼前了,除非承认自己是瞎子才能说看不见。

“您总该看见了吧?”船长问。

“看见了,清清楚楚的,那就是所谓的特纳里夫顶峰啊?”

他带着不屑一顾的神气说。

“那就是呀。”

“并不怎么高呀。”

“可是,它海拔3300多米呢。”

“比不上勃朗峰(阿尔卑斯山的最高峰)呀。”

“也许吧,不过爬起来您会觉得它够高的。”

“啊!我亲爱的船长,爬上去,我请问,那有什么用呢?洪宝先生和彭伯先生都在我之前爬过了。那洪宝先生真是个伟大的天才,他曾经爬过这座山峰,把它描写得毫无遗漏。他考察了这座山有五重地带:葡萄带,月桂带,松林带,阿尔卑斯系灌木带,最高的是荒瘠带。他一直爬到山顶上,山顶上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他从山顶上一眼就看到了面积相当于四分之一西班牙那么广阔的一片土地。此外他还游历了那座火山,钻到火山的腹地,直探到那熄灭了的喷火口的最深处。在这位大人物做过之后,我请问您,我还有什么可做的呢?”“这倒是的,做是没有可做的了。真可惜,无事可做,您呆在那等船是多么无聊啊!那儿不能希望有多少可散心的地方呀。”

“散心虽谈不上,粗心的机会倒常有,”巴加内尔笑着说。

“但是,我亲爱的船长,佛得角群岛有没有停泊站呢?”

“有的。在那边搭船容易得很。”

“在那下船还有个便利,佛得角群岛离塞内加尔不远,在塞内加尔我可以遇到一些法国同肥。我知道一般人都说这一群岛没有多大意思,荒凉,卫生又差,但在一个地理学家看来,一切都有意思的。看,那就是学问。有许多人就不晓得看,他们旅行就像海螺和蛤蚌一样,蒙着头往前爬。您可以相信我不是那种人。”

“您爱怎样就怎样好了,先生,我深信您在佛得角群岛逗留对地理学是一定有贡献的。我们正要在那里停泊上煤,您下船并不耽搁我们的行程。”

这样说定了,船长就把船向加那利群岛西边开去。那著名的山峰落在左舷外面了。邓肯号继续急驶,于9月2日早晨5点驶过夏至线。自此,天气变了,是雨季的潮湿而又闷热的天气,西班牙人称为“水季”。这水季对旅客是艰苦的,但对非洲各岛的居民是有利的。因为岛上没有树木,缺少水,全靠雨水供给。这时海上浪头大,人们不敢站在甲板上了。于是大家坐在方厅里,谈得一样起劲。

9月3日,巴加内尔开始整理行李,准备下船了。邓肯号正在佛得角群岛之间曲折前行,它从盐岛前面驶过,那盐岛真是个大沙堆,十分贫瘠荒凉。它沿着大片珊瑚礁航行,然后由侧面驶过圣雅克岛,这岛由北到南有一条雪花岸的山脉纵贯着,两端是两座高山。过了圣雅克岛,门格尔把船驶进了微腊卜拉雅湾,不一会就停泊在微腊卜拉雅城前面,在12米深的海面上,天气坏极了,虽然海风吹不到湾内,但惊涛拍岸,异常猛烈。这时大雨倾盆,只隐约地看见一座城,建在平台一般的高原上。台基是90米高的火山岩撑着。这座岛,隔着密集的雨帘望去,十分悲凉。

海伦夫人原想到城里去看看,现在也只好放弃计划了。上煤的工作仍在进行,可是遇到了不少困难。邓肯号上的乘客只能躲在甲板下面,因为天上的雨水和海上的波浪交织成一片洪流。大家的谈话是集中到天气上了。每个人都有意见,除了少校,因为他纵然看到洪水滔天也是满不在乎的。巴加内尔踱来踱去,只是摇头。

“这是有意和我作对!”他说。

“一定是风雨波涛在向您宣战吧。”爵士说。

“可是我一定能战胜它们。”

“这样大的雨,您不能去冒险哪。”夫人说。

“我吗?夫人,我绝对能冒这个险。我只怕我的行李和仪器,雨水一打就全完了。”

“也就是下船那一会儿可怕,一到城里,您能住得不太坏,清洁是不够清洁,和猴子、猪住在一起,是不怎样惬意,但是对一位旅行家来说,他是不能讲究这些的。我们希望7~8个月后您能搭船回欧洲。”爵士说。

“7~8个月!”巴加内尔叫起来。

“至少7~8个月,这里在雨季没有什么船来往。不过您可以想法子利用您等船的时间。人家还不熟悉这一群岛,在地形学、气象学、人种学,测量技术等方面都还有不少工作可干。”

“有些大河您可以考察考察。”夫人说。

“根本就没有大河,夫人。”

“没有大河,总有小河吧?”

“也没有。”

“那么,只有小溪了?”

“连小溪都没有。”

“好罢,那您就到森林里去研究吧。”少校插上了嘴。

“可那儿连一棵树也没有呀!”

“好个漂亮地方啊!”少校说。

“不要失望,我亲爱的巴加内尔,至少有些高山你可以去考察考察一下呀。”爵士插上去说。

“啊!山,不仅不很高,又没什么意思,爵士,而且,这工作早有人做过了。”

“也有人做过了!?”爵士惊讶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倒霉,处处给人占了先。”

“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他可怜巴巴地说。

“真是可惜,那您下船后怎么办呢,巴加内尔先生?”夫人说。

巴加内尔沉默了一会。

“哎,您真不如那天在马德拉下船好,虽然那里不再出产葡萄酒了!”爵士婉惜地说。

他依然沉默着。

“要是我,我就在船上等候机会。”少校说,他的神情好象在说:“要是我,我就不打算下船了。”

“我亲爱的爵士,”巴加内尔终于说话了,“您今后还预备在哪里停泊?”

“今后,不到康塞普西翁不停了。”

“糟糕!我可离印度太远了。”

“并不啊,你一绕过合恩角不就一天天接近印度了吗?”

“我正是想到这一点。”

“而且,只要到印度,到东印度或是到西印度,都没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巴塔戈尼亚草原上的居民不也是印第安人(亦称西印度人)吗?都是印度人呀。”

“啊!是呀!我的爵士,您不说起来,我绝不会想到这一点。”巴加内尔叫着。

“还有,巴加内尔,要得到金奖章,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呀。世界上到处有东西可以研究。到处有东西可以探求,到处有东西可以发现呀,在西藏的丛山中不是和在安达斯山脉的丛山中一样吗?”

“那么雅鲁藏布江问题呢?”

“雅鲁藏布江,您就拿科罗拉多河代替好了!这条河人家知道的也不多,在地图上这条河流随地理学家高兴,爱怎么画就怎么画。”

“这个我知道,爵士。在地图上这条河道往往一差就差上好几度。啊!我深信:假如我要提出要求的话,地理学会也会派我到巴塔戈尼亚去,和派我到印度去一样。不过,我早没有想到呀。”

“您一辈子就是这样粗心大意,所以您没有想到啊。”

“言归正传罢,巴加内尔先生,您到底肯不肯陪我们一同去呢?”海伦夫人用最恳切的语气问。

“夫人,我的任务怎么办呢?”

“我要预先告诉您,我们还要过麦哲伦海峡哩。”爵士补充着说。

“爵士,您想来诱惑我?”

“我再加一句,我们还游历饥饿港呢!”

“饥饿港,”那法国人叫起来,他感到各方面都在围攻他,要他转念头,“这海港,许多地理书把它说得天花乱坠,太著名了!”

“您还要想想,巴加内尔先生,您参加我们这个事业,就有权把法兰西的名字和苏格兰的名字结合起来呀。”夫人说。

“是呀!这是没有问题的。”

“我们这次远征,有个地理学家参加是可以给我们帮很大的忙的,您拿科学来为人道服务,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光荣的事吗?”

“您说得太好了,夫人!”

“请您相信我,您还是将错就错吧,或者不如说,我们还是听从天意吧。请您学我们的样。天意把文件送到我们手里,我们就出发了,天意又把您送到邓肯号上来,您就不要离开邓肯号吧。”

“诸位要我说真话吗?我的好朋友们?”巴加内尔终于开始松口,“我看你们都很想要我留下来!”

“您自己呢?巴加内尔,我看您也非常想留下来。”爵士说。“可不是吗?!”那博学的地理学家叫了起来,“我是不敢开口,怕太冒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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