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作者:詹姆斯·乔伊斯    更新时间:2013-08-27 11:46:54

呋噜嘶咿咿咿咿咿咿咿呋喽嗯嗯嗯嗯

火车在什么地方拉鼻儿哪那些火车头劲儿可真足

就像是大个儿的巨人

浑身上下翻滚着水

向四面八方迸溅仿佛是古老甜蜜依依的情歌哦哦哦的结尾

那些可怜的男人不得不整宵整宵地离开老婆和家人呆在烟薰火燎的火车头里

今儿个天闷得透不过气儿来幸而我把那些过期的自由人报和摄影点滴烧掉了一半儿

他越来越马虎得厉害

到处撂着这类东西

剩下的我都给丢到茅房里去了

明天我就叫他替我裁出来不然的话把它们留到明年也不过卖个几便士罢咧也省得他问去年一月份的报纸在哪儿所有那些旧大衣搁在那儿净添热

我也给捆起来弄到门厅外面去啦

那场雨下得真好感到爽快

是我美美地睡了一觉后下起来的我觉得这儿越来越像直布罗陀啦好家伙

那地方多热呀紧接着地中海那猛烈的东风一刮黑压压地像夜晚一般闪闪发光的岩石耸立在中间

跟他们认为了不起的三岩山比起来仿佛是个又高又大的巨人

东一处西一处是红色的岗亭还有白杨树丛

统统都炎热得冒烟儿再就是一顶顶蚊帐

和一座座水槽里那雨水蒸发的气味由于成天望着太阳

被晒得发晕

爹的朋友斯坦厄普夫人送给我的那件巴黎的便宜商场的漂亮衣裳整个捎色儿啦多糟糕哇

她在上面还写着我最亲爱的狗小姐她人真好她叫什么名字来着上面写着只发张明信片告诉你一声

我寄了份小小的礼物刚洗了个痛快的热水澡感到仿佛成了一只非常干净的狗

中东佬也享受了一通她管他叫中东佬我们非回趟直布不可好去听你唱等待和在古老的马德里他给我买的练习曲集子叫作康科恩还给我买了一条新披肩那名词儿我叫不上来倒是挺可心的只不过稍微一怎么着就撕破了

可我觉得还是蛮漂亮的

你是不是老想着咱们一道吃过的美味茶点呢我很喜欢那香甜的葡萄干烤饼和山莓薄脆

喏我最心爱的狗小姐务必及早给我写封亲切的回信她忘记写上对你父亲和格罗夫上尉的问候啦怀着深深的情意

衷心爱你的赫斯特XXXXX

她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已结了婚的简直就像个姑娘他的岁数比她大多了这位中东佬可疼我啦在拉利内亚看斗牛的那回

他用脚踩着铁丝好让我迈过去

那回斗牛士戈麦斯得了一对牛耳朵

我们得穿这些衣服到底是谁发明的呀还指望你能走上吉利尼山呢就拿那回郊游来说吧我给胸衣箍得紧紧的在一群人当中简直既不能跑也不能跳到一边去

所以当另外那头凶猛的老公牛开始向系着腰带前且帽子上又镶着两道装饰的斗牛士扑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害怕啦

那些野兽般的男人们喊着

斗牛士万岁

穿着漂亮的白色小披风的女人们嗓门儿也一样大

那些可怜的马儿就被撕裂开

内脏都露出来啦

我一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

对啦当我摹仿铃巷那边狗叫的时候

他总是伤心地对着我

可那条狗病了

他们后来怎样了呢

估摸着早就死啦双双都死啦

这一切就好像罩在一层雾里叫你感到那么苍老

那甜饼是我烤的当然我自个儿统统吃掉啦

还有个叫作赫斯特的姑娘我们常常比头发我的比她的浓密

当我梳头的时候

她教我怎样将它拢到后面去

怎样一只手用一根线打个结子

我们就像堂姐妹一样

那时候我十几岁来着

刮大风的那个晚上我睡到她的床上

她用胳膊搂着我到了早晨

我们抢起枕头来了

多有趣儿呀

当我跟着爹和格罗夫上尉到阿拉梅达散步场去听乐队演奏的时候

一有机会他就死盯着我我最初望着教堂

接着又瞧着那一扇扇窗户

我往下一瞅

我们俩的目光碰上啦我觉得就像一根根的针串遍全身

两眼发花

我记得事后一照镜子简直都认不出自己来啦太阳把我的皮肤晒得光艳艳的兴奋得像一朵玫瑰似的

我整宵连眼也没闭都是由于她的缘故这并不好

然而我原是能够半截儿就打住的她给我一本月亮宝石要我读那是我所读到的第一本威尔基科林斯的书

我还读了亨利伍德夫人的伊斯特林恩和阿什利迪阿特的阴影

另一个女人写的亨利邓巴后来我把这本书借给他了

里边还夹了张马尔维的照片好让他明白我并不是没有

她还送给了我利顿勋爵的尤金阿拉姆亨格福德夫人的美丽的摩莉我不喜欢有摩莉的那些书

就拿他替我借来的那本来说吧写的是从佛兰德来的一个女人

是个**她总是能偷到什么就偷什么

衣裳啦成码的料子啦

哦这条毛毯压在我身上太重啦这下子就好啦

我连件像样儿的睡衣都不趁

他睡在旁边的时候都卷成了团儿

而且他还老耍着玩儿

这下子可好啦

那阵子天儿一热我就来回翻身坐在椅子上汗水就把内衣湿透啦

粘在屁股蛋儿上

站起来身上又肥实又硬邦再往沙发靠垫上一坐

撩起衣服一瞧晚上足有好几吨臭虫

挂上蚊帐我连一行书都读不成

天啊

这是多咱的事呢一晃儿好像过了好几百年啦、他们当然再也没有回来再说她也没把地址写对兴许她对自己那位中东佬留了点心眼儿人们总是走掉

我们可不我还记得那天海上起着浪一只只小船那高高的船头摆上摆下还有船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气味

放假上岸的军官们一身制服我都晕船啦

他什么也没说

他一本正经

我穿的是有一排纽扣的长统靴子我的裙子给风刮得掀了起来她吻了我六七遍我哭了没有呢

对啦我准是哭啦

要么就是差点儿哭了出来

当我说再见的时候我的嘴唇直发颤她披着为了航海才定做的一种特别讲究的蓝色披肩有一边儿做得挺新奇的

漂亮极啦

他们走掉了以后无聊得像鬼一样我几乎琢磨着要逃走啦寂寞得发疯

不论呆在哪儿怎么也安定不下心来

爹啦姑妈啦

婚姻啦

等候着总是等候着

把他引引引到我哦哦哦这里

等候着没法加啊啊啊快他那飞速的步伐

该死的大炮开火啦

在铺子上空轰隆隆地响尤其是在女王的寿辰

要是你不把窗户打开就会震得什么都朝四面八方往下掉不管尤利西斯格兰特将军是谁总归被认为是个大人物当他下船登岸的时候打从闹大洪水之前就在那儿担任领事的老斯普拉格穿上了大礼服

可怜的人哪其实他正为儿子服丧呢早晨就照例吹起床号

鼓声隆隆

于是那些可怜倒楣的士兵们拿着饭盒走来走去

这地方散发出一股气味

比那些穿着带兜帽的长外套前来参加利未人集会的长胡子老犹太人散发的还要难闻一遍遍的军号命令炮兵擦炮准备战斗

鸣炮归营

携带着钥匙的卫兵开正步走来

城门上锁还有那风笛只有格罗夫上尉和爹在聊着洛克滩和普列文

加尼特吴士礼爵士和喀土穆的戈登

每回他们出门我都替他们点上烟斗

那个老酒鬼总是把他那搀了水的烈酒摆在窗台上

休想看到他剩下一滴酒

他抠着鼻孔苦思冥想着旁的一些下流故事

到什么角落去讲

可我在场的时候他从来也没大意过

总找个蹩脚的借口把我从屋子里打发出去

还一个劲儿地恭维着

当然都是仗着布什密尔威士忌的酒兴

可要是再来了一个女人

他也会照样说上一遍

我猜他已经把命送在马不停蹄地喝酒上头啦过了多少年啦

真是度日如年啊

没有人给我写封信除了我给自己塞了几张纸片寄出去的那几封我腻烦透啦

有时候恨不得仗着我的指甲打上一场架我竖起耳朵听那个独眼老阿拉伯人边奏着公驴般的乐器

边唏啊唏啊

啊唏啊地唱着

向你那公驴般的杂乱无章的玩艺儿致以我的全部敬意糟糕透啦

如今我垂着双手

隔着窗户往外望就在对面那座房子里有没有个英俊男人呢

护士们追着的霍利斯街的医科学生我站在窗口戴上手套和帽子

表示我这就要出门啦

对方却一点儿也不懂得我的用意

他们多么迟钝啊

永远也不明白你说的话你甚至想把要说的话印在一张大海报上让他们瞧

我竟然用左手跟他握了两次手

我在韦斯特兰横街小教堂外面稍稍皱起眉头的时候他都没理会我我倒纳闷他们那了不起的智慧是打哪儿来的

他们的脑灰质全都在他们的尾巴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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