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4)

作者:詹姆斯·乔伊斯    更新时间:2013-08-27 11:08:49

布卢姆

(沮丧地用脚踢着石南丛)哎,我真是地地道道的一头猪猡。我甚至还灌了肠。从苦树采下的苦味液三分之一品脱,兑上一汤匙岩盐。插进肛门。用的是妇女之友牌汉密尔顿·朗的灌肠器。

宁芙

当着我的面。粉扑。(飞红了脸,屈膝)还不只这一桩呢!

布卢姆

(垂头丧气)对。我犯了罪!我已经向不再这么叫的后背那个部位——一座活生生的祭坛致了敬。(突然以热切的口吻)为什么那双馥郁秀丽、珠光宝气的手,支配……的手?

(一个个身影缓缓地勾勒出森林图案,像蛇一般缠到树干上,柔声呼唤着。)

吉蒂的声音

(在矮树丛里)拿出个靠垫给咱瞧瞧。

弗洛莉的声音

喏。

(一只松鸡笨拙地从乱丛棵子中扑扇而过。)

林奇的声音

(在矮树丛里)哎唷!热得快开锅啦!

佐伊的声音

(在矮树丛里)从热地儿来的嘛。

维拉格的声音

(百鸟首领,披戴着饰以蓝竖纹羽毛的全副甲胄,手执标枪,踩着山毛榉果和橡子,大踏步穿过僻僻啪啪响的藤丛。)好热啊!好热!可得提防着坐牛!

布卢姆

我受不了啦。她那热呼呼的身子留下的热烘烘的烙印。就连在女人坐过的地方坐坐都受不了,尤其在那叉开大腿仿佛要最后开恩的地方,甚至还留下把圆盘般的白棉缎衬裙高高撩起来的痕迹。充满了女人气息。我已经满得饱和啦。

瀑布

啡啦噗啦,噗啦呋咔,

噗啦呋咔,噗啦呋咔。

紫杉们

嘘!姐姐,说呀!

宁芙

(双目失明,身穿修女的白袍,包着两边张出翼状大折裥的头巾,望着远处,安详地)特兰奎拉女修道院。阿加塔修女。迦密山。诺克和卢尔德的显圣。没有了欲望。(她垂下头去叹气。)只剩下苍穹的灵气了。梦幻一般浓郁的海鸥,在沉滞的水上飞翔。

(布卢姆欠起身来。他的后裤兜儿上的钮扣崩掉了。)

钮扣

嘣!

(库姆的两个**身披围巾,淋着雨,边跳着舞过去,边用呆板的音调嚷着。)

哦,利奥波德丢了衬裤的饰针。

他不知道怎么办,

才能不让它脱落,

才能不让它脱落。

布卢姆

(冷漠地)你们把符咒给破了。这可是最后一根稻草啊。倘若只有天上的灵气,该把你们这些圣职申请者和见习修女往哪儿摆呢?羞涩而心甘情愿,就像一头撒尿的驴。

紫杉们

(银纸叶子坠落,骨瘦如柴的胳膊老迈而摇来摆去。)虚幻无常!

宁芙

这简直是亵渎神明!竟敢试图破坏我的贞操!(她的衣服上出现一大片湿渡渡的污痕。)玷污我的清白!你不配摸一位纯洁女子的衣服。(她重新把衣服拢紧。)且慢。魔鬼,不许你再唱情歌。啊们。啊们。啊们。啊们。(她拔出短剑,披着从九名中选拔出来的骑士的锁子甲,朝布卢姆的腰部扎去。)你这个孽障!

布卢姆

(大吃一惊,攥住她的手。)嗬!受保佑的!]有九条命的猫!太太,要讲讲公道,用刀子割可使不得。是狐狸和酸葡萄吧,呃?你已经有了铁蒺藜,还缺什么?难道十字架还不够粗吗?(一把抓住她的头巾)你究竟想要可敬的男修道院院长呢,还是瘸腿园丁布罗菲;要么就是没有出水口的送水人雕像,或是好母亲阿方萨斯,呃,列那?

宁芙

(大叫一声,丢下头巾,逃出他的手掌。她那用石膏塑成的壳子出现裂纹,从裂缝里冒出一股臭气。)警……!

布卢姆

(从她背后喊)倒好像你自己井没有加倍地享乐似的。连动也不动一下就浑身糊满各种各样的黏液了。我试了一下。你的长处就是我们的弱点。你给我多少配种费呀?马上付多少现款?我读过关于你们在里维埃拉雇舞男的事。(正在逃跑的宁芙哭了一声。)呃?我像黑奴般地干了十六年的苦役。难道明天陪审员会给我五先令的赡养费吗,呃,去愚弄旁人吧,我可不上这个当。(嗅着。)动情。葱头。酸臭的气味。硫磺。脂肪。

(贝拉·科恩的身影站在他面前。)

贝拉

下次你就认得我啦。

布卢姆

(安详地打量着她)容颜衰退。老**装扮成少妇的样子。牙齿长,头发密。晚上临睡吃生葱头,可以滋润容颜。通过锻炼,能消除双下巴颏。你那两眼就像你那只剥制狐狸的玻璃眼睛那么呆滞。它门跟你的胸腰臀尺寸也相当。就是这样。我可不是一架三翼螺旋桨。

贝拉

(轻蔑地)其实你已经不行啦。(她那母猪的阴部吼叫着。)吹牛皮!

布卢姆

(轻蔑地)先把你那没有指甲的中指擦干净吧。你那情人的冰凉精液正在从你的鸡冠上嘀嗒着哪。抓把干草自己擦擦吧。

贝拉

我晓得你是个拉广告的!阳萎!

布卢姆

我瞧见你的情人啦:窑子老板!贩卖梅毒和后淋症的!

贝拉

(转向钢琴)你们之间是谁弹《扫罗》中的送葬曲来着?

佐伊

是我。当心你的鸡眼儿吧。(她一个箭步蹿到钢琴跟前,交抱着胳膊使劲碰琴键。)平板、机械、单调、生硬的旋律。(她回过头来瞟一眼。)呃?谁在向我的情人儿献殷勤?(她一个箭步蹿回到桌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我自己的。(吉蒂仓皇失措,用银纸遮住牙齿。布卢姆走近佐伊。)

布卢姆

(用柔和的声调)把那个土豆还给我好吗?

佐伊

没收啦。好东西,非常好的东西。

布卢姆

(深情地)那玩艺儿什么价值也没有,但毕竟是我可怜的妈妈的遗物。

佐伊

给人东西又索讨,

天主问哪儿去了,

你就推说不知道,

天主送你下地狱。

布卢姆

这是有纪念意义的。我想拥有它。

斯蒂芬

拥有还是没有,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佐伊

喏。(她撩起衬裙褶子,露出裸着的大腿,然后往下卷了卷长袜口,掏出土豆。)藏的人自然知道上哪儿去找。

贝拉

(皱眉)喂,这儿可不是有音乐伴奏、透过小孔看的那种下流表演。可别把那架钢琴砸烂啦。帐由谁付呀?

(她走到自动钢琴旁边。斯蒂芬掏兜,捏着一张纸币的角儿,提拎出来递给她。)

斯蒂芬

(故作夸张的彬彬有礼)这个丝制钱包我是用酒吧间的猪耳朵做的大太,请原谅。要是您允许的话。(他含含糊糊地指林奇和布卢姆。)金赤和林奇,我们同赌共济。在我们“开庭”的这家窑子里。

林奇

(从炉边招呼)迪达勒斯!替我祝福她吧。

斯蒂芬

(递给贝洛一枚硬币)喏,还是金的哩。她已经被祝福过啦。

贝拉

(瞧瞧钱,然后看看佐伊、弗洛莉和吉蒂。)你们要三个姑娘吗?这里是十先令。

斯蒂芬

(欣喜地)十万个对不起。(他又掏兜,并摸出两枚克朗递给她。)请原谅,少给了,我的眼神儿有点毛病。

(贝拉走到桌边去数钱,斯蒂芬用单音节词喃喃自语。佐伊朝桌子弯下身去。吉蒂偎倚着佐伊的脖颈。林奇站起来,把便帽扶正,紧紧搂住吉蒂的腰肢,把头凑到众人当中。)

弗洛莉

(使劲挣扎着站起来)噢!我的脚发麻。(她一瘸一拐地来到桌边。布卢姆挨了过去。)

贝拉、佐伊、吉蒂、林奇、布卢姆

(叽哩叭啦,拌嘴)那位先生……十先令……付了三份……稍等一等……这位先生的帐另外算……谁在碰它?……噢!……掐我,可饶不了你……你是过夜呢,还是只泡一会儿?……谁干的?……你撒谎,对不起……这位先生已经像个上等人那样结清了帐……喝酒……早就过十一点啦。

斯蒂芬

(在自动钢琴旁边,做表示厌恶的手势)不要酒啦!什么,十一点?一个谜语!

佐伊

(撩起裙裾,将那枚半克朗金市夹在长袜口里)这是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挣到的哪。

林奇

(把吉蒂从桌旁抱起)来呀!

吉蒂

等一等。(她一把抓住两枚克朗。)

弗洛莉

还有我哪?

林奇

呼啦!

(他举起她,把她抱到沙发跟前,咕咯一声撂下去。)

狐狸叫,公鸡飞,

天堂钟声响,

整整十一点。

她可怜的灵魂,

该离开天堂啦。

布卢姆

(不动声色地把一枚半英镑金币放在贝洛与弗洛莉之间的桌子上。)就这样,请允许我。(他拿起那张一英镑纸币。)十乘三。咱们两不欠。

贝拉

(钦佩地)你可真狡猾,翘尾巴的老家伙。我都想吻吻你啦。

佐伊

(指着)他吗?深得像口吊桶井。

(林奇弯下身去吻着仰面躺在沙发上的吉蒂。布卢姆拿着那张一英镑钞票,走到斯蒂芬跟前。)

布卢姆

这是你的。

斯蒂芬

这是怎么回事?心神恍惚的男子或心神恍惚的乞丐。(他又掏兜,摸出一把硬币。掉了一样东西。)掉啦。

布卢姆

(蹲下去,捡起一盒火柴,递给斯蒂芬。)这个。

斯蒂芬

晓星。谢谢。

布卢姆

(温和地)你不如把那笔现款交给我来保管。凭什么多付呢?

斯蒂芬

(把硬币统统交给他。)先公正再慷慨。

布卢姆

我要这么做,可这是个明智的办法吗?(他数着。)一,七,十一,再加上五。六。十一。你可能已经丢失的,我就不负责任了。

斯蒂芬

为什么说是敲了十一点呢?从语尾倒数第二音节上有重音。莱辛说:“动作中的某一顷刻。”口渴的狐狸。(他大笑。)埋葬它的奶奶。}兴许她还是死在他手里的呢。

布卢姆

统共是一英镑六先令十一便士。就算是一英镑七先令吧。

斯蒂芬

管它呢,没关系。

布卢姆

那倒也是,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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