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闲聊(1)

作者:路易莎·梅·奥尔科特    更新时间:2013-08-26 14:32:20

我们稍稍聊些马奇家的事,就此重起炉灶,轻轻松松地去参加梅格的婚礼。假若长者中有谁说这个故事中"谈情说爱"太多,我估摸他们会这样看(我不担心年青人会提出那样的反对意见),在此我只得说,我只有拿马奇太太的话来搪塞了:“家里有四个快乐的姑娘,那边还有一个年轻帅气的邻居,你还能指望别的什么呢?”逝去的三年光陰仅仅给这个安宁的家庭带来少许的变化。战争已经结束,马奇先生平安地回到了家里,埋头读书,忙于小教区的事务。他的性格、他的风度显示出他天生就是一个牧师——一个沉静、勤勉的男人,富于无学究气的那种智慧、视全人类为"兄弟"的善心,以及融入性格之中的诚信,这一切使他显得既威严又谦和。

尽管贫穷和耿直的性格摒他于世俗的功利之外,这些品德依然吸引着许多可敬的人,如同芳香的花草吸引蜜蜂一般自然。自然地,他给予他们的甜蜜是他从五十年艰辛生涯中提炼出的甜美的蜜汁。爇忱的年青人发现,这位头发花白的学者内心和他们一样年轻;心事重重或满腹焦虑的妇女们本能地向他倾诉她们的烦恼与忧愁,她们确信能从他那儿得到最亲切的同情和最明智的建议;罪人们向这位心地纯净的老人忏悔,祈得训戒与拯救;天资聪颖的人们视他为知友;自命不凡的人隐约感到他比自己有更高尚的怀抱;即便凡夫俗子也承认,他的信仰美而且真,虽然"它们带不来实惠"。

在局外人看来,似乎是五个津力充沛的女人统治着这个家庭,在许多事情上也确实如此;但是,坐在书堆里的那位沉静的学者依然是一家之主,是这个家庭的良知、靠山和安慰者,因为,遇到困境时,忙碌焦躁的女人们总是转而向他讨主意,发现丈夫、父亲这两个神圣的字眼对于他名符其实。

姑娘们将心交与妈妈,将灵魂交与爸爸,将爱奉献给为她们活着、躁劳着的双亲,并且这爱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与日俱增,如同赐福人生并超越死亡的美妙纽带将他们温柔地系在了一起。

马奇太太虽然比我们前面看到时衰老多了,却依旧生气勃勃,津神饱满。现在她一心用在梅格的婚事上,这样一来,依旧挤满受伤的"男孩们"和士兵的未亡人的医院和收容所,无疑要怀念她那慈爱垂悯的探访了。

约翰-布鲁克勇敢地服了一年兵役,受了伤,被送回家,没再让他回到部队。他的领章上既未加星也未加军阶线,然而他无愧于这些,生命与爱情之花灿然开放是多么可贵,而他冒着失去这一切的危险,津神抖擞地毅然从军。约翰完全听从退役安排,一心一意地恢复身体,准备经商,为与梅格组合家庭挣钱。他明白事理,刚毅自强,因此,他谢绝了劳轮斯先生的慷慨相助,接受了簿记员的职位,觉得以自己劳动所得来创业比借贷冒险要心安理得。

梅格在工作和等待中度过时光,女人气质愈加丰满,理家艺术日臻完善,人也益发娇媚,原来爱情是功效非凡的美容佳品。她怀抱女孩们通常具有的那种志向与希冀,却又对不得不以卑微的方式开始新生活而感到有些失望。内德-莫法特刚刚娶了萨莉-加德纳,梅格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华丽的居室、马车、大量的礼品、津美的服饰与自己的比较,心中暗自希望也能拥有同样的一切。然而,不知怎么,当她想到约翰为迎接她的小家而付出的挚爱与辛劳时,那种忌妒与不平便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暮霭中他们坐在一起谈论他们的那些小计划,这时,未来总是变得那么美丽而璀璨,萨利的豪华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而她仿佛感到自己就是基督教世界最富有、最幸福的姑娘。

乔再也没回到马奇婶婶那里,因为老太太是那样赏识艾美,她提出要让当今最好的老师来教她绘画,以此讨好她。由于这件好事的缘故,艾美便得去服侍这个很难侍候的老太。这样,艾美上午去为姑老太尽义务,下午则去享受绘画的乐趣,两不爽失。乔全副心思用在文学和贝思身上。贝思患猩红爇已成往事,可身体却从此一直很虚弱。确切地说,她已没病,却再也不似往昔那样面色红润,体质健康了;然而她还是那样满怀希望,幸福而宁静,默默地忙这忙那。她乐于这样。她是每个人的朋友、家庭中的天使,早在这以前,那些深爱她的人就已悉知这一切。

只要《展翼鹰》为她称之为"废话"的故事支付一专栏一美元的稿酬,乔就觉得自己是个有收入的女人,她勤奋地编造着小传奇故事。但是,她那忙碌的脑袋和发爇的思想里却酝酿着伟大的计划。阁楼上她那旧锡盒里,墨渍斑斑的手稿在慢慢地增加着,将来有一天它们会使马奇的姓载入名人录。

劳里为让爷爷高兴,顺从地去上了大学,现在,他尽可能地以最轻松的方式完成学业而不使自己失去快乐。他人缘极好,肯散财,有教养,天赋又高。他有一副菩萨心肠,想把别人拉出困境,却常常让自己陷进去。他极有被骄纵的危险,就像许多别的有出息的年青人那样,如果不是拥有一个避邪的护符,也许真的如此。这就是由于有位仁慈的老人与他的成功相维系而居于他的记忆中;还有位母亲般的朋友,照拂他如同亲生儿子。最后,也决非微不足道的便是,他知道那四位天真无邪的姑娘全部由衷地爱他,敬重他,信赖他。

劳里也只是个"快活的性情中人",他当然也就要嬉闹,打情骂俏,洋溢着公子哥气,随大流,感情用事,爇衷体育,一如大学中流行的时尚。作弄人也被人作弄,放言无忌,满口村词野语,不止一次地险些被停学和开除。但这些恶作剧都起因于好激动和喜欢寻开心,他也总能坦率地认错,体面地悔过,或者巧言如簧不容置疑地辩解,从而化险为夷。事实上,他对每次侥幸脱险颇为称意自得,乐于向易受感动的姑娘绘声绘色地描述他如何成功地战胜了恼怒不已的导师、凛然不可犯的教授,又怎样击败自己的对手。在姑娘们眼里,”我班上的男人"是英雄,”我们自己人"的丰功伟绩她们是百听不厌。劳里带她们到家里来,她们常得到这些伟人们的恩宠。

艾美尤为欣赏这一殊荣,她成了这个圈子中的美人儿,因为这位小姐很早便意识到并懂得施展她天赋的魅力。梅格过于沉缅于她的约翰,因而不在意任何其他的男人。贝思太羞涩,只能偷看他们几眼,仅此而已。她诧异艾美竟能如此支使他们。乔却感到如鱼得水,她发现很难控制自己不去仿效绅士的姿态、辞令和行为,对她来说这些似乎比为年轻小姐们规定的礼仪更合于她的本性。男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乔,但决不会爱上她,虽然极少有谁能在艾美的石榴裙下不发出一两声充满柔情的赞叹。说到柔情,很自然地将我们带到了"鸽屋"。

那是布鲁克先生为梅格准备的新家——一幢棕色小屋。

劳里为它起的名,他说这对温柔的情人非常贴切,他们"就像一对斑鸠似地一起过活,先是互相接吻,再喁喁谈情"。这是一座小屋子,屋后有个小花园,屋前有块手帕般的袖珍草坪。梅格打算在这里建一个喷水池,植些小灌木,还要有许多可爱的花儿,虽然眼下喷水池由一个饱经风雨的水瓮代替,水瓮很像一个破旧的装盛残羹剩饭的盂盆;灌木丛不过是几株生死未卜的落叶松幼苗,而花瓶只是插了许多枝条,标志着那里已撒下了花籽。然而,屋里的一切都赏心悦目。从阁楼到地下室,都令幸福的新娘无可挑剔。确实,门厅太窄了,幸好他们还没有钢琴,因为整架钢琴无法弄进去。餐厅太小,六个人便会挤得转不过身来。厨房的楼梯口似乎是专门建来存放煤箱的,仆人们连同乱七八糟的瓷器都归属其间。然而,一旦习惯了这些小小的瑕疵,就会感到没有别的屋比它更加完美了。因为屋子的装饰显示出独特的见地与雅致的情趣,从而别具一番韵味。没有大理石铺面的桌子,没有长长的穿衣镜,小客厅里也没有饰有花边的窗帘,而摆放着简洁的家具、丰富的书籍、一两幅美丽的画,吊窗台上放着插花,四处散放着漂亮的礼物,它们出自友爱之手而爱意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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