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Uncle的葬礼结束,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Uncle就葬在水帘洞旁小溪边的一片河滩上。墓穴是陈团长命战士连夜挖的——这也是姆妈的主张。昨晚,陈太太走出Uncle的房间,一抬头,只觉得粒粒繁星能掬掌中。仿佛宇宙女神的珠宝盒被打翻了,璀璨之光刺得她难以招架。她仰天浩叹:“唉,天堂真的很美丽!Uncle,您走好!”说着,又低头思忖了一会儿,“何处青山不埋人,Uncle既喜欢这里,就让他长眠于斯吧!”
翠寮的全体人员都出席了葬礼。说来也奇怪,棺木入土那会儿,一切还都好好的,空气清新,天空一如既往地蓝得纯粹透澈,全然是平日里看惯了的那个样子。可当人们对着这座新坟最后一鞠躬、直起身子来时,全都惊讶地愣住了——天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变了颜色!那高悬在头顶的太阳忽然被云层遮挡了起来,蓝蓝的天际突兀显出了一脉粉红,那淡淡的粉红在倏忽间就迅速地加深、扩展,不一会儿就似汹涌的波涛席卷了整个天空。天变成了一团血红!那弥漫的红雾笼压下来,仿佛红土地上刮起了沙尘暴,如烟、如雾,动荡、混沌。太阳,就像一只淡黄的橙子,躲在这混沌的红雾里面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一个俏丽的身影穿过红雾匆匆而来,把一个捆扎得结结实实的长方形牛皮纸大包塞到了艾蛟怀里:“给,你的三十万!陈团长让还你!”
语气有点生硬,但它传入艾蛟的耳膜 ,不啻是天外仙乐。艾蛟满心激动地把钱抱紧,正欲开口,突然舌底涌出一股奇怪的金属味道,让他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一时间就愣在了那里。也就在这时,突然间,一个沉闷的爆炸声,似从他胸膛里发出来那般,震得他脚下的大地都在发颤。
站在他旁边的陈太太身子晃了几晃,失声问:“打雷了?”
打雷却不见撕裂天空的闪电——抑或天空早已破碎,所以血流成河,从天的伤口里涌出了这漫天红雾!
“报告!”陈团长一回头,只见飞奔而来的一名战士,已站到了他面前。他双眉一扬,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果然,士兵报告,哨口有人喊话,说是肃毒组织的,要强行闯进来;守山的哨兵不让,那些人便迂回进入,结果误入雷区,踩响了地雷。
“肃毒组织?我们不种毒也不贩毒啊?”陈太太大惑不解,“小老虎,快派人去向他们解释清楚!”
可她的儿子铁青着一张脸,对母亲的话不但置之不理,还破口大骂:“去他妈的肃毒组织。老子早就知道他们要来了!”
“我们判断他们实际上是政府军,”那战士并不在意上司的盛怒,站在一旁冷静地说,“装备很好,还配有新式机枪和火箭筒,都是美式的……”
一语没了,艾蛟已经失声大叫:“就是他们!是替美国人抢宝贝来了!”
因为怀里抱着三十万——还是美元,艾蛟全身热血沸腾,在漫天红雾里,一张脸更红得溢光流彩。他对着陈团长喊了声“哥哥”,就慷慨激昂地嚷道:“要打我跟你们一起打——宝贝决不能让美国人抢去!”
这话陈团长爱听。他点点头,面露欣慰之色,转脸就问正在边上等待命令的战士:“昨天加固的那些工事怎么样了?”
战士信誓旦旦地说:“工事十分牢固,他们一时半会儿休想攻进来。”
可话音刚落,红雾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嗡嗡”声,好像一只——不,是千百只苍蝇簇拥着在狂飞乱舞,那份嚣张令人胸闷恶心,浑身毛孔直竖!
但众人举目四望,仍只见风起云涌的一片红!那红雾起伏之际,彼此的面目便模糊变形,看上去或狰狞或恐怖,或惊惧或绝望,但仍不见那只“苍蝇”;可是那“嗡嗡”之声无处不在,仿佛已经植入人的大脑,无论何时何处都无法摆脱它了。
只有陈团长仰着脖子,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似乎要刺破那重重红雾:“**的,来头不小啊 ,连大苍蝇也飞来了!”
声音有些变异,听来像是被逼到绝境里的野狼愤怒的噑声。
陈太太急了,连连呼叫:“小老虎,小老虎,你在说什么?”
不远处,刘强也小心翼翼地叫了声:“老虎哥!”
陈团长转过脸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的牧师终于显灵了,他用直升飞机来接你上天堂了——”
“啊?”刘强觉得不可思议,“那‘嗡嗡’声是直升飞机?它来干什么?”
“干什么?!”陈团长毫不客气地斥责道,“现在我告诉你,你的牧师和他的后台老板动员了政府的正规军和肃毒组织的军事力量,抢那宝贝X来了!他们有先进的武器,尽管我的士兵能拼死抵抗,可我这点力量只能抵挡一阵子,目前除了突围我们别无选择!”
似乎为了印证陈团长的话,突然一阵枪声穿透重重红雾传来,清脆而密集,似乎就在耳边,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红雾里已经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然而,在刘强的意识中,依然不肯相信会有恶战在即——他所尊敬的太阳牧师,为了得到宝贝X,调动政府军与肃毒组织武装来公开抢夺?不至于吧……
这时受到惊吓的麻风病人,已一窝蜂跑了过来。刘强有些木然地瞪着陈团长。
陈团长喝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们带到水帘洞里去!”
见刘强还有些迷糊,他火了:“你脑壳进水了?快带他们从水帘洞撤出去啊!”
不错,从水帘洞往里走一段路,顶上就有个“天窗”般的小洞,一条绳子从那儿垂下,绳子上还系着吊篮。当年的麻风病人就是这么被装在吊篮里给放下来的。陈团长初到翠寮时,刘强还带着他到那里参观过。可从这个洞里下得来却上不去啊!如今陈团长却只顾向刘强发飙:“十分钟内,你必须把这些人统统吊出去!”
刘强傻眼了,那绳子上是抹了桐油的,滑溜溜的,手都抓不住,没有一个人能上得去,怎么可以把这些麻风病人统统吊上去呢?他忽然又后悔起来,当初排雷开辟出一条小路以后,是完全可以将那条绳子换掉的。不过那时担心换掉的绳子被附近村寨的头人发现,这样麻风病人在这里恐怕就要呆不下去了,可能又会被转移到一个更加封闭的地方。因此,他始终没有动这根绳子。绳子是从洞口外面的树上垂下来的,现在要把人撤出去,就先得有人到洞口上面去拉。但人怎么上去呢?此处上不去,就需要从那条小路绕出去,转过一座山坡才能到达洞口。可小路现在又被封锁住了……
刘强刚要张口,刀二羊走到他身边,轻轻将他的袖子一扯,示意他快走。刘强还想说,刀二羊轻声道:“绳子已经换过了。”
原来,这次刀二羊来翠寮,心急慌忙想走近路,就从来到了当年跌下来的洞口。他扒开大青树根仔细一看,里面已安上了一个铁滑轮,有绳子穿过滑轮垂到洞下。显然这里已被人改成了一个秘密出入口。他抓着绳子滑了下来。这一滑才知道,那绳子摸在手里很糙,就是一根普通的粗麻绳。
可刘强不明就里:“换过了?我怎么不知道?”
陈团长“哼”了一声:“等你知道,黄花菜都凉了。快去!”
难道陈团长早就神机妙算到会有今天?刘强感到不可思议。可此刻陈团长哪有功夫来满足刘强的好奇心。只见他目光如炬,对着刘强、刀二羊、艾罕等人一个个扫过来,几乎是咆哮着喊道:“你、你、还有你,立刻带大家从水帘洞里出去,其余的人跟我来——”
他说的“其余人”,自然是指自己手下那些士兵;而“大家”则包涵了全体麻风病人以及玉哨、陈太太在内的女眷。“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地跟着刘强走,却偏偏陈太太一抬腿就跑到了儿子身边。
儿子见状,忙说:“姆妈,你跟小狮子先出去!”
陈太太摇摇头:“我的孩子,我得为你祈祷,我不离开你。”
刘强已经朝前跑了几步,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忙不迭回头,失声叫道:“姆妈快跟我走,祈祷没有用的,子弹不长眼啊!”
这话说罢,他恨得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可话已出口,打也打不回去了。隔着厚厚的红雾,难辨姆妈的表情,想必她听了一定极为伤感。但这一刻刘强也顾不上了,他冲过去就要拉她走,不料竟是一愣——红雾的混沌中,他看见有一双清亮得出奇的眼眸在闪动:天哪,这分明是皎皎的眼神!
可定神再望,还是陈太太——她站在那儿,样子很优雅,红雾中全身泛出一股蜜色的光。这真令人奇怪,因为她明明穿着黑色的丧服!
心急火燎的刘强,也顾不上多想了,甩甩脑袋,就要伸手拉姆妈,却见姆妈举起右手,云淡风轻般地摆了摆:“孩子,你要明白,在这个世上,不知有多少伟大的理论、主义,在风靡一时之后都会被后人、甚至被自己就否定掉了。唯有宗教,能经千年淘洗仍历久弥新,无人能否定它的存在!好了,快去吧,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我也会为你祈祷的。”
说罢,她微微一笑,将手插进了儿子的臂弯。
而陈团长也不知脑子里搭上了哪根筋,就势挽起母亲,很绅士地转身,向着红雾深处走去,神态从容淡定,好似去赴一场宴会。
刘强直挺挺地站着,迷茫中只见陈太太的背影轻盈而苗条,似乎又是皎皎了。一种久违了的心痛感觉突然袭来,他想:她……走了,我又要往哪里去呢?
恍惚间,他发现自己已被麻风病人们包围了。艾蛟挤进人群,气急败坏地问他傻站在这儿干什么?他如梦初醒,赶紧带大家往水帘洞里跑。
很久没进洞了,从哗哗流淌的瀑布下面冲进去,顿觉得眼前一片幽暗,好在地形是熟悉的,他知道这段路不长,只因心急,一步步朝前走去,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却还要打起精神鼓励后面的人:“别急啊,快了,快了!”说“快了”,却不知怎么脚下一绊,一个趔趄朝前跌了下去,趴在地上,抬头一看,一道微弱的红光从上面透下。紧跟在后面的刀二羊则喊道:“看,绳子!”
他一伸手,碰到了那根静静垂挂着的粗麻绳,用手一摸,篮子也仍然系在上面。他一骨碌爬起来,借着洞口上方射进的淡淡微光,匆匆检查篮子的质量和系住篮子的绳扣。刀二羊推推他道:“你赶紧先上去!”
他点点头:“好,我上去以后给你个信号,你也上来——”
他知道要把这么多人一个个吊上去,单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刘强说着,又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扫了一眼,这时他看到了自己怀孕的妻子玉哨。玉哨的脸色惨白。他知道她正承受着身体的不适,但他无可奈何。他不仅不能帮她,甚至连她的撤离,恐怕也只能排到最后了。而她看上去浑然不觉,正奋力在麻风病人中维持秩序,叫大家一个接一个在吊篮跟前排好队,连抬头看他一眼都顾不上。他心里一热,双手抓紧了麻绳,使劲向上攀去。还好,这些年的乡野生活并未让身体发蔫发胖,很快他就从大青树的树洞里探出头来了。
大青树高大茂盛,绿森森的枝叶如伞如盖,遮挡住了视线,人到了跟前也很难发现树下的洞口,不能不说从这里出逃是极英明的上策。陈团长真是老谋深算啊!刘强定定神,赶紧按照方才约定的信号将绳子拉了拉,让刀二羊接着上来。可是,接着攀上来的人露出脑袋后,刘强发现却是艾蛟。刘强好不奇怪,“你不是要跟着陈团长抵抗的吗?怎么从这里冒出来了?”
艾蛟忙说:“陈团长说我力气大,要我先上这儿来拉人。”
想想也对,可待艾蛟整个身子都钻出树洞时,他不由得皱眉头了。原来艾蛟的前胸后背用布条横七竖八地绑了一层硬东西,人都快成罗锅了,还怎么使劲?
可艾蛟并不以为然,伸手拍拍被钱缠“肿”了的胸脯,对刘强道:“你这个白面书生有什么力气?待会看我的!”
话是这么说,可人站在那儿不动弹。刘强给下面发了个信号,拉动绳子,又上来一个人——是艾罕!
有了艾罕,艾蛟越发得意:“怎么样?看他这一身肉,一个顶你俩!”
艾罕人胖,力气也大,也不要别人帮忙,蹭蹭蹭噌噌噌,靠着滑轮的帮助,三下两下的就拉上了吊篮,还把坐吊篮里的人一把抱起,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块较为空旷的平坦处,安置她坐好——原来这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依咪长脚婶婶。
这边,刘强全力以赴,艾蛟也搭了把力,把大鼻子老汉拉上来了。
接着,三人轮番,一个接一个,把下面的麻风病人都拉上来了。刘强数了一下人头,也就剩玉哨和刀二羊了。吊篮放下时,他忍不住趴在洞口喊:“玉哨,玉哨!”他知道这一刻她已经疲惫不堪。他得赶紧把她拉上来。从此以后,即便理想泯灭、信仰不再,他还有她;他要牵着她的手,走遍天涯海角也不分离!
可就在这时,那种苍蝇的“嗡嗡”声又响起来了。人们仰面看天——这里是山的另一侧,虽也有些轻纱似的红雾,但很稀薄,与翠寮坝子里的血色红雾相比,判若两个世界了。但那“苍蝇”躲在何方依然不辨。不过只听得“嗡嗡”声越来越响,眨眼间就震耳欲聋了。
刘强此刻刚接到刀二羊传来的信号,知道玉哨已在吊篮里坐稳,就双手抓紧了绳子,正要往上拔,忽听艾蛟大叫:“直升飞机要开火了,快隐蔽!”说着他顺手将刘强猛推一把,自己也顺势倒下,与刘强一同跌在了大青树的气根丛里。
这一跌,刘强手里抓着的绳子松了。玉哨也没拉上来。他刚想发火,就听“哒哒哒”一串子弹从天而降,把大青树的枝叶打得簇簇往下落。那些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躲在附近的麻风病人一个个抱着脑袋四下里乱奔。艾蛟急得扯着嗓子直喊:“卧倒,别跑——卧倒!”可子弹的射击声,螺旋桨的“嗡嗡”声,以及随之而来的气浪,把他的声音吞没了。
那长脚大婶一个人坐在空地上,身边只有低矮的杂草,连棵树都没有。她脚又不好,跑也跑不得,只能哭着大声喊儿子。艾罕听见他的依咪在叫,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可是就在艾罕扑到他依咪身上时,一梭子子弹打了过来;母子俩双双中弹,抽搐了几下就不动了。刘强在大青树下看得真切,想要奔过去救人,被艾蛟死死按住:“你要再去送死啊?!”
过了几分钟,螺旋桨声逐渐减弱,枪声也停止了。刘强迅速地一跃而起,跑到艾罕身边,见他合仆倒在长脚大婶的身上。刘强费力地把艾罕胖大的身体翻过来,发现他已经没气了。再看长脚大婶,头歪在一边,两只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也已经气息全无——只有鲜血在两人的身下汩汩流淌。
刘强伸手欲将她的眼皮合上,竟然怎么也做不到。他想她一定心里不甘。是的,刚刚母子相认,好日子才开头,她招谁惹谁了?要遭如此残忍的屠杀?她不甘,不甘啊!
“刘老师,刘老师!”刘强抬起头来,见身边已围上了一圈人——原来刚才躲到树底下、岩石后面的那些麻风病人,看见刘强出来,也都纷纷跑过来了。刘强一个个望过去,发现大家虽然都灰头土脸的,倒也没再见谁伤着,这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可他眼睛里的泪水仍扑簌簌往下落:“对不起,对不起……我本想给你们一个桃源,给你们一个好的生活,不想到头来还是害了你们,我……对不起你们啊!”
这一哭,搅得大家心里都酸溜溜的,也有人也跟着要抹泪,却被大鼻子一声吆喝给堵回去了:“不哭,谁也别哭!”
众人正愣着,大鼻子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白手绢递给刘强:“刘老师,你也把眼泪擦干了!”
见刘强孩子般听话地接过手绢,大鼻子笑了:“刘老师,在认识你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手绢。现在我不但自己用上了手绢,还敢把我的手绢拿给你用,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拒绝我,我也知道我的病已经好了。桃花园虽然没建成,可我们已经做了一回人,做了一回有尊严的人。这辈子我们已经够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
大鼻子这么一说,大伙纷纷点头称是。可刘强心里依然十分难过:“可以后你们的生活……”
他说不下去了,泪水擦干又涌出,难言的伤感和无助令他不知所措。倒是大鼻子乐观豁达,瓮声瓮气地嚷嚷道:“刘老师你放心,我们都是本地人,这里的山林也熟悉,走到哪里都能活下去的。”
大鼻子一语既出,刘强便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大叔,那就拜托你,把这些人仍旧带领在一起,人多了才有生活的勇气。拜托了!”
他紧抓着大鼻子的手不放。大鼻子被他抓得瓮声瓮气的说话声中都带着哽咽了:“刘老师你放心,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你……赶快去,把玉哨姑娘救上来,也好让我们放心!”
这句话让刘强的心一跳,是啊,玉哨还在下面!他松了手掉头就跑。可没跑两步,又回过身来——这时山风大了起来,风吹散了薄雾,只见遍野的青枝绿叶在风中俯仰。他像卑微的小草俯下身子,向着远去的麻风病人弯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刚回到大青树下,刘强就又听见了那该死的“嗡嗡”声,来不及与洞下沟通,他已看到那直升飞机差不多已到了头顶上方,看来新一轮的袭击又要开始了。现在不能把玉哨他们拉上来!于是他当机立断,抓过那根绳子将自己的身子悠进洞口,然后朝下滑去——他打算先下去看一下情况再作打算,因为玉哨、刀二羊、陈团长他们都在下面嘛。
由于绳子粗糙,下滑的速度比较慢,他必须两手握着绳子交替向下倒。可是才倒了没几下,就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也许是直升飞机向洞口发射了导弹,绳子断了,他也两眼一黑,整个人就像个被命运之神无情抛弃了的布娃娃那样,扑地掉在了洞底。
当刘强悠悠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在水帘洞口。刀二羊正在掐他的人中。玉哨也端了碗水来,想要喂他喝。他慢慢转了下脑袋,好像在分辨眼前的情况。
刀二羊会意,就对他说:“刚才飞机把洞口炸塌了。我们把你从洞里背了出来——现在咱们唯一的出路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