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赌石

作者:竹林    更新时间:2013-08-16 12:51:39

从溪水边抬回来的那块大石头,乍看上去倒也平常——上面红褐色,下部乳白色,貌似一块含铁质的普通石头。但在它靠底部的一边,有道明亮的绿色,这就是Uncle和小玉香在夕照下见到它发出绿光之处。无疑是这抹绿光让众人摩拳擦掌。大伙兴冲冲地抬起来一称,好家伙,二百公斤也打不住!

第二天一早,刘强和玉哨、依拉娟、陈团长等人统统到齐,围着石头翻来覆去仔细察看,这才发现,它底部的绿不止一道,而是一道又一道,且水足肉细!

玉哨和依拉娟两个会心地交换了一下眼色,分别在石头的正面和侧面轻轻地擦洗起来,既认真又不动声色,一如晨光乍现时洒扫尘除的主妇。

可是随着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一些仿佛蟒蛇皮上纹路般的印痕清晰地出现了——这是“蟒”!

除了“蟒”还有“松花”。那“松花”若隐若现,浅淡中透出的是一派难掩的绿意!

表皮的“松花”和“蟒”就是石头内部含有较高翡翠成分最明显的标记。

玉哨再也绷不住,脱口而出:“上面铁沙皮,下面白盐沙皮玻璃底,天神英帕雅的恩赐啊!”

“不,这是Uncle爷爷带来的好运气。Uncle爷爷的礼物!”刘强故意抬杠。

玉哨朝自己的丈夫嫣然一笑,葱管样的玉指轻抬,像是指着刘强,又像是指着那块大石头,只道:“这真是一块、一块……”

依拉娟见她笑得如花盛开,连话都说不上来了,不由得顺口道:“是块半山半水石,绿高种老,无价之宝!”

玉哨却只是一味撒娇:“阿姐是行家,知道它是半山半水奇石!我说外行话,它是块半神半仙奇石!”

刘强心里也止不住一阵狂喜。凭他的经验,里面满绿的可能性的确很大。

陈团长在旁边连忙说:“快去拿你的‘天梯’来测一测!”其实他心里的判断跟刘强是一样的。摆弄石头这么些年来,大伙早已成精了。可越是这样越要谨慎。这是赌石的原则。

  陈团长接过刘强拿来的激光笔,摆弄了好一会,双唇紧闭一声不吭。这倒让刘强有点急了:“怎么样?不会是暴松花吧?”

  暴松花就是松花暴露在外面特别明显,但绿都只在表面上,里边干巴巴的无色。

可陈团长扭过头来,冲刘强“噗”地一笑:“暴你个头啊!里头住着个绿姑娘呢!”

“啊?”刘强还未回过神来,激光笔已经塞到了他手中。他急急忙忙左照右照起来,忽然眼睛睁得老大,激动得大叫:“晶莹剔透,清澈如水!这绿好像是活的、有生命的……我的上帝,里面真的住了个绿姑娘哇!”

“让绿姑娘露个脸怎么样?”陈团长问。

“行!”刘强心领神会,立刻叫人搬来砂轮,接通电源,顺着表面一处蟒集中的地方“沙沙沙”地磨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露出来了一汪绿,水灵灵的,如雨后初晴时树上的一片绿叶。

刘强兴致勃勃,换个地方还要擦。陈团长一扬手说:“露一点就行了,犹抱琵琶半遮面,姑娘才能勾人魂魄,不必再擦!”

刘强似乎太激动了,仍然手有些痒痒的样子。

陈团长摇手阻止道:“快住手!万一你手气不好,弄出一股白道子来,就把石头毁了。”

刘强这才住手,心想,就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上乘的品相了,卖个高价已没问题。

果然不出所料,这块石头一运到摩拱市场,就引起了轰动。一拨又一拨的人跟着来看货、谈价,价钱越出越高,有一次有人出到二百万人民币(在摩拱赌石市场,一般都以美元或人民币论价,很少讲缅币)。玉哨差点答应了,可依拉娟却暗中向她使眼色,阻止住了她。过后她斩钉截铁地对玉哨说:“我们要咬定了,没有三百万,谁也别想染指!”

玉哨笑着伸了伸舌头:“阿姐,你赌性真大!”

依拉娟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啦!依我看,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极品。现在不赌,什么时候赌?”

“嗯……”玉哨点点头,“况且这块石头的分量也不一般,两百多公斤呢。想想看,如果谁买回去一刀切下全是绿,岂不价值连城!卖个几千万不成问题。”

说得依拉娟也笑了:“可妹妹我们是卖石头不是卖翡翠,三百万的价格也够吓倒一大片了 。”

“想不到阿姐肚子里藏着个铁算盘。”玉哨故作夸张地瞪着依拉娟,“佩服佩服!”

依拉娟被逗得涨红了脸,刚要回答,忽听得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抬头一望,见个黑脸大汉正气急败坏地朝他们的摊位走来。她连忙对玉哨说:“妹妹当心,大黑熊来了!”

玉哨转过脸来,连忙招呼:“啊,艾罕大哥,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

艾罕顾不上寒暄,只问:“你们那块石头还在不?”

玉哨一听,粲然一笑:“你倒是像那些做生意的汉人一样,无利不起早啊 !”

艾罕一颗心还提着:“你告诉我,在不在嘛?”

“在又哪样?不在又哪样?”玉哨笑起来,很促狭的样子。

艾罕自知绕不过她,只说:“好了好了,我请你们喝咖啡去!”

说起来,艾罕请她们喝咖啡也算家常便饭了,可这一回玉哨却道:“石头卖掉了,还请我们喝咖啡吗?”

艾罕一愣,转脸却见依拉娟在玉哨身后悄悄地向他摆手,顿时心里一喜,就直着嗓子哇哇叫:“什么石头不石头的,两个漂亮妹妹肯赏光跟我去喝咖啡,就是我艾罕的造化!”

坐落在街角的咖啡店小巧雅致,艾罕哇哩哇啦地走进去,就好像老鹰扑进了鸟巢似的,实在很不搭调。可他就喜欢在这里请这两个“妹妹”。好像在这铺着红格子布的咖啡桌子前面一坐,那小小的杯子往手里一端,人就上了档次。至于喝的什么,苦的还是甜的,并不重要。倒是玉哨和依拉娟,被他三番两次请得简直染上了咖啡瘾,一进屋,闻到飘荡在空气里的咖啡香就兴奋,心情也越发好了起来。

果然,玉哨翘着兰花指,拿小勺在加了糖和奶的咖啡杯里轻轻一搅,立马就显得更加文雅妩媚:“艾罕大哥,我知道你想买这块石头,可这价钱恐怕是你不能承受的啊 !”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放下,很是诚恳的样子。

可艾罕似乎根本不领这番好意,只把胸脯拍得山响:“要什么价钱你们只管开!你大哥的巴掌只要伸出来,就能在上面立住大象!”

玉哨跟依拉娟相视一笑,并不理会。这么些年交道打下来,她们对艾罕的身价早就了然于心。别看他吹得凶,就刚才依拉娟开的价,他做梦也别想拿下。

艾罕不知趣,一个劲地还在追问。

玉哨睥睨了他一眼,便将三根玉指朝他眼前一伸,又勾了下食指。

艾罕将信将疑:“三十万?”

玉哨点点头。

依拉娟在旁边一惊:“玉哨妹妹……”

玉哨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我说的三十万,不是人民币,更不是缅币泰铢什么的,我要的是美金!”

依拉娟笑了。时下美元和人民币的黑市比价,大约是一比十;三十万美金算下来,和他们刚才要的心理价位差不多。

让她俩出乎意料的是,艾罕连个愣也没打:“三十万就三十万,美金就美金!我也不还价了。反正我们老板已下了决心,这块石头是一定要买下来的。”

生意谈得这么爽气,按说该高兴才是,可艾罕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玉哨警觉起来:“老板?你还有老板啊 ?你的老板是谁?我跟你认识这么长时间,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艾罕一愣,自知失言,就吃吃地东拉西扯,不肯往下说了。

他越是这样,玉哨越觉得蹊跷,到底他背后有个什么人,要藏着掖着,而且藏掖了这么些年不曾露过一丝口风。这简直不像艾罕这人的行事风格啊。

“哼,连老板是谁也说不上来,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有钱没钱啊。”玉哨故意激他。

“妹子你……”艾罕真有点急了,想说什么,舌头却打了个转,“那我们先付钱给你,等你拿到了钱,再把石头给我好了。难道这还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吗?”

这般口吐狂言,倒是玉哨不曾想到的。今天这事,从一开始就有悖常理。在赌石场上,再好的石头到了跟前,搁谁都要先把价杀一杀的。至于能不能杀得下来则另说,几乎没有不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就成交的。艾罕是其中老手了,怎么会这样冒傻气?莫非他背后真的藏了一个财大气粗的外国老板?可那也不能看都不过来看一眼,就将这么一大笔钱往外扔啊!

心急吃不得热豆腐,既然艾罕志在必得,玉哨也就笃定地跟他周旋:“你那老板肯先付钱给我们,就不担心我们拿钱跑了?”

“怎么会呢?”艾罕说,“老板又不是不认识你!”

“啊,认识我?”玉哨立刻又警觉起来,“他到底是谁?”

艾罕顿时懊悔得恨不能抽自己的嘴巴。可是话已出口,后悔药没处买了,他只能仍旧支支吾吾地抵挡。

玉哨被惹得十分不悦:“好啊,既认识我,还不肯把名字亮出来,一定是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这块石头我们不卖了!”

眼看快要成功的交易就要生翅膀了,焦急之下,艾罕只好心一横:“玉哨妹妹,不是你大哥放刁耍滑,实在我也是端人家的饭碗,不得不听人家的啊!我的老板不让说——从我刚认识你们开始,他就不许我告诉你们;今天妹妹这样逼我,我只好说了。但妹妹一定要答应我,千万别说是我说出来的。妹妹也不要对任何人说出去是我们老板买的这块石头。”

艾罕说到这儿,两只眼睛直瞪着玉哨,好像要等玉哨点头答应了才肯罢休。

玉哨却做出了欠身要站起来的样子:“你到底说不说啊?不说我们走了!‘

“好,今天我就管不得哪样了——”艾罕终于开口吐出真言,“我的老板是——艾蛟!”

艾罕是艾蛟手下专门替他做玉石生意的喽啰。他是1975年底加入艾蛟一伙的。此前艾蛟与玉哨、依拉娟之间发生的一切,他不甚了了;因此当艾罕向艾蛟报告玉哨她们在玉石市场卖石头的情况以后,艾蛟就给艾罕定下了一道规矩,不许他说出自己是后台老板。艾罕不知就里,但是也不敢轻易违反。

现在被逼得无奈,只好说出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以为这笔买卖总算能敲定了。不料玉哨尚未有表示,坐在玉哨身边一直安安静静的依拉娟却愀然变色:“原来是艾蛟这个魔头啊!玉哨妹妹,我们走!”

她忽地站了起来,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惊得艾罕张大了嘴巴:“别,别这样啊!我们老板其实对你们很好。他经常关照我不许欺负你们,要在暗中帮助你们的。我还以为,以为……”

看依拉娟浑身冒火的样子,艾罕实在摸不着头脑,想表白,又怕说错了话,急出了一头汗。好在玉哨坐在依拉娟的外侧,依拉娟站起来了,有玉哨挡着,出不去。这时玉哨反而伸出手,显出十分镇静的神态,用力把依拉娟按住:“姐姐,我们现在谈的是生意;只要价钱到位了,没什么不可以的。”

艾罕一听立马就转忧为喜:“对对,我担保,钱一定到位!”

话是这么说,可艾罕心里明白,一下子拿出三十万美金,对他的老板来说也并非易事。所以他跟玉哨约期半个月——也就是说,半个月后,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虽说依拉娟要价狠,半个月后当艾蛟购买石头的巨款,终于切切实实地摆在面前以后,她也有点傻眼了。当然,钱如数进了翠寮的账户。在经济上,她这个管家是一丝不苟的,决不会有半点含糊。因为她早已将翠寮当作自己唯一的家园了。

依拉娟依然跟着玉哨出入摩拱的玉石市场,也依然不曾疏忽刘强对他的嘱托。作为翠寮的“总管家”,她把翠寮人的生活安排得妥妥贴贴——凡需要从外面购置的食品和生活用品,她都会非常及时地安排了马帮悄悄运回去。生活的忙碌恰如水帘洞上如注的瀑布,哗哗倾泻,冲洗着她心上的阴霾,一时间,什么仇啊恨啊,仿佛都云淡风轻了。

这天,陈团长派了几名战士前来密支那押运货物。依拉娟采购好了生活必需品,装好了车刚要出发时, 玉哨在旁道:“姐姐,这次出来时间长了,小玉香一定想你,你就跟车一道回去吧。”

依拉娟有些犹豫——以汉人的历法算,现在刚过了元宵节不久,但这里是亚热带地区,一开春天气便暖洋洋的了。翠寮人很需要有一些夏季的单衣了。她刚跟玉哨商议好了明天一早就去买,自己怎么好一走了之?

玉哨一眼看穿了她的心事:“好啦,你就放心回去吧,买几件衣服,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啦!”

见玉哨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态度,依拉娟反而不放心了:“不是几件,是……”

“知道,是150件——”不等依拉娟说完,玉哨已经接上去,还学着依拉娟的样子站在那儿一五一十地扳手指:“32件是麻风病人的,其中男式15件,女式17件;男式衣服中有一件要比较大的,其余中等即可;女式衣服中长脚大婶喜欢颜色鲜艳的,其余就随意了。剩下的是陈团长的士兵的,大号40套,小号5套,其余的是中号,料子要结实些的……”

依拉娟听着,不由自主就笑了:“难为你都记住了。”

玉哨“哼”了一声:“你不知唠叨几遍了,我还记不住就成木瓜了。”

依拉娟也只有笑。这时玉哨像变戏法一样张开两只手,不知从哪儿抖出了一件粉色的背带连衣裙。依拉娟顿觉眼睛一亮:“天哪,这浅浅的粉色,这织在胸前的漂亮的扶桑花,穿在小玉香身上,简直就像时髦的小公主了!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妹妹,你在哪里买的?我怎么不知道?”

玉哨调皮地摇摇头:“你先告诉我,今天晚上,能让小玉香穿上新衣服吗?”

如此的诱惑,依拉娟无力拒绝了。她随车回到翠寮,和战士一起匆匆将车上的生活用品放进了仓库。从仓库出来,依拉娟一路疾走,就来到了自己的屋门口,一推门,小玉香“依咪依咪”地叫着,一蹦多高扑了过来。

其实小玉香也刚进屋——依咪不在家的日子里,她一天到晚也忙得很呢。她已经拥有了一个漂亮的小书包,书包里装着笔、装着纸,还装着图画书。每天黎明即起,刘强叔叔就跑来教她认字,教她画画,给她讲图画书上的故事。日复一日,她已经认识上千个难懂的汉字了,像“人之初性本善”这样的《三字经》,还有《千家诗》、《千字文》等等,里面的大部分内容她都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不但会背,还会默写。而默写这些内容,是她最乐意做的“功课”。

小玉香做完了“功课”,就跑去跟麻风病人玩,和他们唱歌跳舞,玩得累了,有时也会趴在“烧饭爷爷”的厨房里睡一觉。此刻,她刚在厨房里睡醒,忽听人家说依拉娟回来了,连忙一溜烟飞奔回家。

依拉娟看见女儿,赶忙拿出新衣服让她穿起来。一试正合身,穿在身上,人就显得有形有致,使小姑娘变得粉雕玉琢一般,简直就是从图画书上走下来的,把她依咪看得眼都直了。依拉娟死死盯着女儿,万千感慨奔来心底。

想当初丈夫的冤魂还来叮嘱她,要她好好守着小玉香,把小玉香养大成人。而今,小玉香已是迎着晨风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了,丈夫九泉之下有知,也该欣慰了吧?

第二天上午,依拉娟刚回到摩拱的玉石市场,就有个中年男子来到她的摊位跟前,看了一会石头,忽然又盯着她仔细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竟问:“你是芒果寨岩龙的妻子依拉娟吗?”

依拉娟一时也愣住了。天哪,芒果寨、岩龙……八年了,这些名字只在夜深梦醒时分,才会在她心中沉浮。她抬头望去,只见眼前这个人,一条牛仔裤配件水洗布的休闲上衣,举手投足间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意味,细细打量他的眉眼,终于恍然:“噢,你是王同志?”

可这“王同志”对依拉娟既不否认,也不应承,只从口袋摸出一张名片递上。

依拉娟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什么公司什么经理的一大串。她就有些疑惑,“王同志”不是县里面公安局的干部吗?丈夫出事后,她背着小玉香到县里去打探消息时,曾见到过他的。

“我已经离开单位下海了!”王同志踌躇满志的神情,跟当年在县城街道上躲躲闪闪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已经不是“公安”了。依拉娟听了心里就放宽了许多,于是便想向王同志打听一下家乡的消息;还未开口,却不料王同志就单刀直入道:“你丈夫的事,县里已经给他平反了!”

“平反?”依拉娟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词,有点难以置信。

“没错,就是说你丈夫本来没有罪,是政府搞错了。”王同志叹了口气,“唉,现在全国各地不知有多少冤假错案都平反了。你家岩龙兄弟的平反通知书,公安局已经签发下去了,听说芒果寨的人正在找你呢。”

“这么说,我不再是反革命家属了?我可以回到寨子里去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做人了?”依拉娟又惊又喜地一连问了王同志三个问题。

“这还用说!”王同志呵呵大笑着回答。笑罢,他又凑近了一点,很知心地轻轻说,“现在那边提倡搞改革开放了。你回去以后,仍旧可以和这边做生意。这玉石买卖的前景肯定看好。我的公司也愿意与你合作……”

后面的话依拉娟已没心思听下去了。她想的是,八年了,自己亲手种在丈夫坟上的凤尾竹,也该蓬勃成丛,在一派荒芜的 “坝消先批”上布下一片绿荫了吧?应该立刻到丈夫的坟上去磕个头,告诉丈夫,小玉香长大了,你的冤案平反了……除此之外,此生还有何求?!

主意一定,便归心似箭。纵有万般不舍,依拉娟也告别了翠寮的亲人,带着小玉香踏上了归乡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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