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树高大挺拔,绽放着朵朵鲜艳的红花,衬得巫师的脸色有些灰暗。他见到刘强时表情有点意外:似乎以为他不会来了,可他的确来了,真真切切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巫师的内心无比激动,可他表面上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来了?”
刘强此刻无意揣测他的心思,也顾不上跟他寒暄,立马从口袋里取出了宝贝。他不能不这样迅捷,因为这件宝贝实在是魅力无穷。他担心稍作犹豫,就舍不得拿出来了。况且,这还是嘎德公主的一颗心呢!
巫师的两眼发光,像抢夺似的,很快伸手把宝贝夺了过来:“好,好!”
刘强转身就要走。因为嘎德的“断线”仪式不会太久,而接应他的嘎德的使女,则已经等在了山口西侧的一片棕榈树林里了。他不能错过时机。
巫师见刘强急着要走,忙问:“你到哪里去?”
刘强没有忘记,当初的约定是,把宝贝给巫师,还要带他过山口。可嘎德答应让他逃走的时候,他实在是太紧张太急切了,哪里敢提巫师?刚才一路上他思来想去,觉得带巫师走实在太冒险,反正已将宝贝给巫师,也算对得起他了。所以他不想再跟巫师纠缠,仍低着头快步走去。
巫师追上去一把拖住了他:“小伙子……”
刘强突然觉得羞愧无比,心一横,咬咬牙说:“你跟我到棕榈林去,嘎德公主的使女会带我出山口的,你只要跟着我就行。”
这句话倒把巫师说愣了。他没有刘强想像中的欣喜,人显得闷闷的,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从自己身上掏出一个圆圆长长的东西:“好,把这天梯拿去,我们这就两清了。”
原来还有这档子事,刘强早就忘了。不过,看来巫师也是一个信守诺言的诚实人,刘强有些感动,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那“天梯”,心想既然要一块走了,暂时谁拿都一样,因此只是说:“跟我走吧?”
巫师就作起怪来:“跟你到棕榈林去?笑话,我去那儿干什么?”
刘强被巫师说得脑子里一团糨糊:“你怎么……不想逃了?”
“逃?”巫师“哼”了一声,“谁说我要逃?往哪儿逃?”
看样子巫师好像是要留下来不走了。刘强觉得很奇怪。这家伙怀里揣着山青人的宝贝,怎么还敢继续留在山青人的地盘里?可巫师不走,是巫师自己的事,他刘强也管不着。他不想再问什么了,掉头就走。
棕榈林苍翠葱茏,一片片舒展的绿叶如孔雀开屏般漂亮。刘强钻进林子,才佩服嘎德公主心思缜密,因为这儿地势较高,再加上一个独特的角度,隐隐约约地能看见山口的动静,可站在山口的人就看不清这里了。
原以为使女早在林子里等他了。可刘强在一棵棵棕榈树之间绕来绕去,也没见使女的影子。他想不到事情会有变故,就坐在地上等,可是等了好久,还不见使女来。看看树影,已时近中午,算算时辰,“断线”仪式应该结束了,他又朝山口张望,但也望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坐不住了,独自朝山口的方向走去。他想反正嘎德公主跟守山口的卫士打过招呼的,使女不来就自己闯一闯,可不能坐失良机。
刘强沿着曲折的盘山小径攀上攀下,眼看再有几十米就是那道险峻的山口了。他站定下来,想观察一下,究竟是什么人守在那儿。可突然间一个人影在前面一闪,光天化日之下,距离又不远,所以刘强看得很清楚,这个人正是巫师。
刘强见巫师走走停停,又东张西望一番,看样子也跟自己一样,想闯过山口去。可为什么刚才他说那样的话呢?
再一想,刘强也释然了:带巫师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并未得到嘎德公主的肯首。巫师何等精明,会不料到其中的风险?所以这家伙故意骗他说不想走,其实是想自己单独行动。
可是,巫师也可以把话说清楚嘛。这样即使两人分头行动,也好暗中照应。哪像现在,他不知道巫师在前面搞什么鬼名堂;巫师呢,也不知道原本应该已经过山口的刘强反而落在了后面。
原以为巫师会发现自己的,但不知为什么,巫师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山口的方向,根本不朝后面望。刘强真想冲上前去招呼他一声,但看看离山口这么近了,又不知巫师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心想还是尽量隐蔽自己,不要让他发现的好。
于是刘强双手抱住了一棵面包树,那面包树的树干圆滚滚的,又粗又壮,恰如一个大肚子孕妇。刘强躲在后面很安稳,身边还有些杂树纷披的枝叶遮掩,所以即便巫师回头,也看不见他。
巫师还在谨慎前行。他心里也在奇怪,刘强这时候该过山口了,怎么山口那边没动静呢?
突然,一支箭飞了过来。巫师大惊,赶紧闪身躲避,所幸那箭并未射中他,而是射到了离他有一丈多远的一棵红豆杉树上。巫师认得出,那箭上是抹了“见血封喉”的,若射在人身上,必死无疑。
正在心惊肉跳之际,他突然看见嘎德公主的“绿绿”向他飞奔而来。巫师最讨厌这只浑身长绿毛的鬼精灵小兽了,本能地就想回避,可哪里避得了?绿绿飞奔的速度箭一样快,转眼之间就已到了跟前。但绿绿并不咬他,也不扑他,只是围着他转圈,转得他头也晕眼也花。他气得想踢它一脚,可没等他抬起脚来,绿绿撅起小屁股,“啪”地放了一个响屁。那屁非但不臭,还有一股奇异的香味。巫师闻香倒地,竟然昏过去了。
这时嘎德和咕噜突然奔到巫师面前。咕噜着急地弯下腰,去试巫师的鼻息。嘎德却不屑地踢了巫师一脚,质问咕噜:“你不是说我男人要逃跑吗?怎么变成这个鬼东西了?”
“哎呀,我的好公主,说你……你男人要逃跑的可不是我,是酋长;不,是——就是这巫师哎。巫师对酋长说,他算出来你喜欢的那个男人,会在今天我们举行‘断线’仪式时逃跑。酋长发怒了,说‘断线’仪式不办了,叫我守在山口射死他……”山青人说话嗓门大,为了证明自己无辜,咕噜又像是在大喊大叫,那声音顺风吹来,刘强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头脑“轰”地一下,简直要炸了,身子却是软的,就差没像巫师那样昏倒了。
这边,嘎德却思维敏捷。她一听咕噜的话,马上心有所感,想到巫师既然知道刘要走,可能也知道他身上带着宝贝;这个坏蛋揭发刘,肯定心有所图!因此她伸手就在巫师的衣服里面上下摸了起来,很快,就摸到了那个黑绸布包,打开来让咕噜看:“你看,这是什么?这家伙偷了宝贝!”
咕噜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嘎德对咕噜说:“快去神屋看看,还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咕噜顺从地飞奔而去。
嘎德重新将宝贝用黑绸布包好,又撩起裙裾,“嗤”地在上面撕了一条,然后用这条布系住宝贝,将它挂到了绿绿的脖子上。
做完这一切,她把绿绿搂在怀里,亲了亲,又在它的耳边嘘了口气,最后在它的身上轻轻一拍,绿绿就轻盈地飞奔而去了。
刘强还未从惊诧、愤懑以至一团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忽见绿绿向他跑来。绿绿跑到他的脚边,仰起头,美丽的小眼睛一眨一眨地望着他。
他的心温柔地跳了一下,低下头,就看见了绿绿脖子上系着的东西。
他马上就明白,宝贝又失而复得了。
他知道,这是嘎德公主干的。
嘎德公主,这个肝胆相照、忠贞侠义的山青女子啊!
刘强流着泪,蹲在绿绿跟前,把宝贝解下来,揣进怀里,然后站起来,回头望了一眼,才转过身,从容不迫地走向山口。
嘎德站在山口的一侧向他挥手;风吹起来,把她那撕烂了的绿裙子飘得老高。
刘强就这样走出了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