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眼冒金星,只以为嘎德公主要大发雷霆了,不想嘎德公主一声不吭,被他拉走了。
刘强从地上爬起来,心里一阵轻松。
终于有机会能四处溜达一下,探探出逃的路径了。现在整个部族的人都在忙着吃喝跳舞,好像宝贝已把他们带进了天堂,谁也不会想到这个年轻人不愿意在他们的天堂里呆着。
可是没走几步,巫师就从一棵大树后面闪了出来。未曾开口,刘强已觉得巫师贼亮的目光洞穿了他的心事。他正想找话搪塞,巫师却挥挥手:“你跟我来!”
刘强跟着巫师左拐右拐,上坡下坡,最后来到一个看不见山青人的僻静处。
“好清幽的地方哦,如果在夜晚,可就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境界了。”刘强故意让自己表现出一副自在的样子。
“到夜晚你就是嘎德公主的丈夫了。年轻人,恭喜你啊!”巫师干巴巴的一句话,把刘强砸得头昏了。
“这、这么快?”一急,刘强结巴了。
“快也罢,慢也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和嘎德公主结婚,必须举办婚礼!”巫师可一点不含糊。
“为什么?”知道是明知故问,可还是脱口而出。
巫师倒不嫌烦,像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对刘强谆谆教导:“做一个人来到世上,是要讲信用的。当初为了救你的命,我让嘎德公主在酋长面前力保你,让他不要杀你,让你下去取宝;我还向嘎德公主承诺,待你取到宝以后会让你跟她成婚。现在好了,宝取到了,你的命也保住了。我们得信守承诺吧?”
刘强傻了。他呆呆地望着巫师,想说这是上帝保佑了我。可这话毕竟说不出口来。当然,以他机敏的头脑,也不是不可以反驳巫师:什么信守承诺呀,那是你的承诺,我可是什么承诺也没作过。讲老实话,与其让他一辈子留在这里与野蛮人为伍,还不如干脆杀了他呢。但这些话他都不能说,因为毕竟他的脑袋现在是好好地长在脖子上了,就算有上帝保佑,巫师总归是帮过忙的人。再说真的要跑,只怕还离不开巫师。所以不管巫师说什么,还是先洗耳恭听为妙。
可是接下来的话,让刘强再也稳不住了。巫师说:“你与嘎德公主成婚以后,会过得很好。为了成全你,我要离开了。”
“为……什么?”刘强是真的听不懂了。
可是,巫师无意满足他的好奇心,只顾循着自己的思路,很干脆地接着往下说:“我在走之前,必须拿到你取上来的那件宝贝,把它带走。”
刘强瞪着巫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个,总不见得让自己再去偷那个宝贝吧?
可巫师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很轻易地就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宝贝现在放在山青人的神屋里,守卫的头领就是刚才那位打你并拉走嘎德公主的年轻人。他本来是嘎德的情人。你与嘎德公主成婚以后,让她帮你设法拿到这个宝贝,把它交给我!”
看巫师一副颐指气使的派头,刘强心想有没有搞错,这是你指使我去偷东西耶,如果我说“不”呢?
巫师眼睛一眨,就洞穿了刘强的心思:“小伙子,你不会拒绝我的。”
“为什么?”刘强觉得自己正往巫师的陷阱里掉,可忍不住还是要问。
“为了……”巫师突然打住。他犹豫了一下,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圆长长的玩意,在刘强眼前晃了一下,“咱们作个交易吧。只要你把宝贝取来,我就把这个‘天梯’给你。这样,你就可以在这里受到尊重了。”
刘强朝那玩意瞥了一眼,目光很是不屑。
巫师料他不懂,微微一笑:“你不会说,这是手电筒吧?”
刘强也笑了:“我说这是激光笔。”
巫师吓了一跳。也许数十年后,激光笔是可以在电子商店随便买到的一样东西,可在那个年代,那玩意还没有正式问世,连“激光笔”这个名词也还未出现,确切地说当时只能叫一种便携式激光发生器,是他以自己领先于本专业同仁的水平,发明制作出来的一件精品。巫师惊讶这小子的物理学知识,而且细想起来,“激光笔”这个名称还很贴切呢。
但他不能把这些念头表现出来。他耸耸肩:“反正,他们相信它是真正的天梯。”
见刘强不跟他争,他急忙又说:“你有了它,完全可以取代我的位置。”
一缕讥讽的微笑在刘强的嘴角浮现。
巫师不管他在想什么,又道:“你不要以为这天梯只能往天上照,不,它还有你意想不到的极其有用的功能。它甚至能测试一块石头里面是不是含有翡翠。它会让你找到更多的宝贝,没准会让你发大财……”
“我懂了,但我不想发财。”刘强冷冷地打断了他,“看来你的‘天梯’的确很了得,你到底是什么人?”
巫师转过脸,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不要问我是什么人,也不要问我从哪里来,就像我也不问你一样。你看,到现在为止,我不是连你的名字也没问吗?不过我们都是汉人,我们都从同一个地方来,这点你我都是明白的。”
“我可以告诉你——”刘强的口气很急切,“我姓刘,叫刘强。我是……”
他决定将自己的遭遇、自己的一切统统告诉他,骨子里就是为了解开巫师这个谜。
可是没有用。巫师的嘴是铜墙铁壁。他轻轻一句“打住吧,我不想知道”,就把刘强打得没了方向。
“为什么?”刘强问。
“因为我们的民族眼下正在把一个人的历史当作拼杀的刀剑。”巫师轻轻地叹了口气,“不,我们不谈过去,只讲眼前的境遇。”
刘强搔搔头皮,咬着牙又问:“那么,那宝贝究竟是什么东西?你为什么一定要得到它?既然要我去偷,也要让我弄个明白吧!”
“这不是偷,以后不许再说‘偷’这个字!”巫师厉声道。
刘强一怔,心想,“偷”也好“取”也罢,还不都是一回事。想做**又要立牌坊,倒是酸儒的心态。但他没吭声。
巫师叹了口气,神态变得温和了:“我知道你的问题多多,可我只能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天意,你必须遵从。”
刘强不明白。他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现在我是跟你说不明白,也不能说。总之,宝贝就是宝贝,可落在最愚昧的野蛮人手里,不就像把一本佛经献给了猴子;或者像爱因斯坦跟类人猿对话一样可笑吗?”巫师越说越激动,到后来,竟忍不住抓着刘强的两条胳膊,拼命摇晃。
刘强倒冷静了:“那么你是释迦牟尼?你是爱因斯坦?你能解读这宝贝吗?”
“当然,我就是为了解读它才要得到它。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宝贝到了我的手里,才能真正成为宝贝!星星的语言,宇宙的智慧……我都会解开。我会给人类社会带来新的文明的福音!”巫师的眼里,闪着疯狂的光芒;他的身体,也疯狂地摆动着。刘强完全可以把他当成疯子,但是没有,相反倒是巫师这疯狂的力量击中了刘强,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感受,甚至还有些感动,但又不知说什么好,一时无语。
“你不相信是不是?我知道你不相信。”巫师继续喋喋不休,“但你别以为我是在求你。老实说,要不是为了救你的命,现在宝贝早在我手里了。”
巫师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瞪着刘强:“还不肯信是不是?好,我全告诉你!刚才,你上来的时候,我不是把那东西测了一下吗?其实,这根本就是我的缓兵之计。我还用得着去测吗?一个多月过去了,我天天在这里观察,天天在这里计算。我知道那绿光出现的时间,我也知道它熄灭的时间。我掌握的精确度以秒来计算。所以我放你下去的时间恰恰正好,早一分钟不行,晚一分钟也不行。当然我也紧张,因为未知的危险太多,要不是这样,我早就自己下去了。还好,你小子福大命大。我看见那绿光在熄灭之前抖了一下,我就知道,你得手了。我的全部身心都在感应着你得手的喜悦。我对自己说,一天又一天,这么多难熬的日子过去了,梦寐以求的愿望实现了!”
见刘强还是朦朦懂懂,巫师干脆说:“你想想,我只要对山青人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宝贝。他们就再也不会望它一眼。这样,我就能把它藏好,然后带着它逃之夭夭。可这样一来,他们就要把你给杀了。我不能这么做是不是?可我真的很矛盾啊,一边是一个人的生命,一边是……”
刘强在巫师的逼视下,有一种无处逃遁的感觉。他只好低声地喃喃道:“我尽力而为吧。”
想了想,他又说:“可我一句山青话也不会,怎么跟山青女人成婚呢?”
“这好办。”巫师很爽快地说。
“那就等学好了山青话再举办婚礼。”刘强说。
这显然是想延宕了,可巫师还是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