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3)

作者:蒙田    更新时间:2013-08-14 09:49:20

如果有谁认为,我在谈到苏格拉底演说时,可供我选择的例子本来很多,而我却不恰当地选了上面那部分;如果此人判定苏格拉底这篇讲演被抬高了,高出了普遍的看法,我可是有意而为的。因为我的判断与众不同,我认为这篇演说在层次和情理方面都远远落后于,远远低于普遍的看法:它以毫不做作的天真的勇气和幼稚的心安理得再现了纯粹的原始感受和天生的无知。因为这一点是可信的:我们天生怕痛,但不怕死,不怕死的原因在死亡本身。死是人的存在的一部分,是间生一样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大自然可能促我们互相仇视,互相憎恨,目的何在?原来仇恨对大自然创造物的延续和更迭十分有用,而且在这万有共和国里,与其说仇恨意味着破坏和毁灭,不如说仇恨意味着出生和增长。

事物的总体便如此更新。

——卢克莱修

一死得千生。

——奥维德

—条生命的衰退可以过渡到千条生命的诞生。大自然让牲畜记住了它们该如何照料自己保存自己。到目前为止畜牲一直害怕自己的情况变糟,它们生怕互相冲撞,互相伤害,生怕我们用链拴它们,打它们,是它们的感官和经验告诉它们那都是事故。然而它们不可能害怕我们宰杀它们,也没有能力思考死亡。对死亡作出结论。为此人们还在说,牲畜忍受死亡不仅愉快(马在死亡时多数会嘶鸣;天鹅则歌唱死亡),而且有的牲畜出于需要还会去寻死,大象就有过不少这种例子。

此外,苏格拉底作自我辩护时提出论据的方式不也朴实猛烈得令人赞叹吗?的确,像亚里士多德那样说话,像凯擞那样生活,比像苏格拉底那样说话和生活容易得多。这里存在着最大限度完善自己的问题和最大的难度问題:技巧是无济于事的。我们却并没有照这样训练我们的才能。我们既不锻炼我们的才能,也不认识我们的才能,我们利用别人的才能却把自己的束之高阁,

有人可能会说我在此只弄来了一堆外国的花,我提供的駡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捆花的网绳。诚然,我曾告诉舆论界,说这些外来的装饰物适合于我,但我的话并非指那些东西掩盖了我,遮住了我:这与我的初衷恰好相反,我本来只想展现自己的东西,而且是自己天生的东西。倘若我很自信,无论如何我会全靠自己说话。但本世纪的风云变幻和别人的激励使我不得不如此行事,而且日甚—日,不顾我个人的决心和原来的思维方式。倘若这与我并不适宜(我相信如此),那也无妨:总可以适合于别的什么人。某人从未看过柏拉图和荷马的作品却引证他们*而我援引的相当多的地方都并非出于原作。这不困难,也无须多么能干,因为此间有书千卷供我写作时参考。此时此刻,我如乐意,尽可以从一打废话连篇的人(这些人的东西我平时是不翻阅的)的作品里引出一些用以装饰下一篇《论相貌》。只须引用某德国人写的卷首诗简就足以在我的作品里填满引语,我们由此便可寻求美味可口的光荣以欺骗这愚蠢的世界。

许多人进行研究的陈词滥调的大杂烩只适用于平庸的课题,它不能引导我们而只有助于我们自我卖弄;那真是知识的滑稽成果,苏格拉底曾十分有趣地批评那些东西以反对《厄提登》。我曾听说有人利用他从未研究过从未听说过的东西写书,作者把研究这样那样课题的事托付给他各种各样的学者朋友,他自己只管作计划,最后靠投机取巧编纂出一捆自己并不熟悉的废话;纸和墨水起码是他的嘛。凭良心说,那只是买书或借书而不是著书。那是告

诉人们,不是人会写书,而是——他们可以对此持怀疑态度一一人不会写书。一位法院院长当我的面夸口说他亲手写的一份判决书上有两百处外来引语。他在向每个人作此种宣传时都似乎在使他得到的恭维黯然失色。依我看,对那样的问题和他那样的人来说,那是小器,是荒谬的吹嘘。在如此众多的外来引语中,我很髙兴能偷窃其中一些并将它们乔装打扮,让它们走样,从而派新的用场。有时我对人说,由于没有听人讲过它们的原始用处,我便加进某些特殊的为我所用的灵活性,使它们更少外来意味。而另外那些人却炫耀他们的抄袭行为,而旦将其入帐,足见他们比我更信任法律。我们这些大自然的门徒,我们认为创造的荣誉比引证的荣誉具有无与伦比的极大优越性。

倘若我愿意凭知识、讲话,我可以讲得更早f我可以在更靠近我学生时期的阶段就写作,那时我的智力和记忆力都优于现在;倘若我愿以写作为业,我当然更信任那个年齡的活力而非如今的活力6进一步讲,我就可能在更有利的时节得到命运通过这部著作賜予我的亲切的厚爱。我的两位熟人,两位知识渊博的大人物,拒绝在四十岁发表作品而要等到六十岁,依我看,这种作法使他们损失了一半。成熟和血气方刚一样有它的弱点,而且是更坏的弱点。老年既不适应这种性质的工作,也不适应别的一切工作。谁若想表达自己并不感到难看也并不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心情,而又去把自己的衰老付诸印刷文字,那真是发疯。人在走向衰老时思想是闭塞的,停滞的。我在谈及无知时,说得又庄重又充分,而在谈及知识时却说得既不充分又捉襟见肘;谈知识是附带的,偶然的,谈无知则是特意的,主要的。除了论述虚无我恰恰什么也不论述;除了论述无知的知识我不论述任何知识。我选择的写作时间正是我要描写的我的生命全部展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生命剩下的东西已更接近死亡了。仅就我的死亡而言,在我通上它时它如若像别的人一样喋喋不休,我离去时自然还会向百姓提出忠告。

苏格拉底所有的高贵品质都堪称完美的典范,但令我扫兴的是,他的体态和容貌却相形见绌,正如人们所说,他的体态容貌同他的心灵美真可谓判若云泥,而他对美又如此情有独钟。大自然对他太不公平。本来形神一致形神交融是比别的任何东西都更具可能性的。“灵魂放置于什么样的身体对灵魂至关重要:身体的多种作用可使心炅敏锐,其余的作用则使心灵迟钝/’西塞罗谈的是反常的丑陋和四肢的畸形,然而我们却把主要表现在脸上的乍一看不讨人喜欢的东西也叫作丑陋,而且不讨人喜欢的原因往往又微不足道:诸如脸色、斑点、粗鲁举止以及在整齐完好的四肢上出现的某种难以解释清楚的原因。拉波埃提人丑而心灵极美,他的丑陋就属于这种性质。此种表面的丑陋虽十分严重,对人的精神状态损害却比较小,而且对评价人起不了可靠的作用。另一种丑陋,其更确切的名称叫畸形,则是更实质性的丑陋,这种丑陋通常对人的打击更为深重。显示脚形的并非一切光亮的皮鞋,而是所有鞋形好的鞋。

苏格拉底谈到自己的丑陋时说,如果他没有人为地纠正他的丑陋,他的丑陋定会在他的心灵上准确显示出来。但我认为,根据他的习惯,他说这话是在开玩笑,美好心灵从不是天生而成的。

我不可能老说我如何珍视美——影响大而又有利的品质。坎特•库尔斯把美称作短期的专横,柏拉图则称其为自然的特权。世上没有任何东西的声望超过美的声望。美在人们的交往中占据首要位置;美先声夺人,美以极大的权威和它给人的绝妙印象引诱我们并影响我们的判断力-弗里内如果不曾解开她的裙袍以她光艳照人的美丽腐蚀法官,她的诉讼就会在一位优秀律师手里败诉。我认为居鲁士、亚历山大和凯撒这三位世界的主宰在营造他们的伟大事业时也并没有忘记美。大西庇奥亦复如是。同一个希腊宇包含着美和善。圣灵往往把他认为美的人叫作好人。一支由古代某位诗人谱写的柏拉图认为家喻户晓的歌对财产排列的顺序是:健康,美丽,财富;我当然支持这样的顺序。亚里士多德说,指挥的权利厲于俊美之人,当有些人已接近诸神雕像的俊美时,这些人同样可以享受人们的崇敬。有人问他为什么人们同俊美之人交往更频繁而且时间更长时她:“这个问题只应由盲人提出,大多数哲人以及最伟大的哲人都借助他们的俊美交学费获得。”

不仅对服侍我的人,对牲畜也一样,我认为他们的美与善十分接近,因此我认为脸部的线条、表情和轮廓有助于推断某些内在的气质和未来的命运。它们似乎并不直接也不单纯屑于美和丑的话题,正如香昧及淸新空气不一定都能保证人的健康,瘟疫淹行时节空气的恶浊和臭味也不一定都传染疾病一样。指控女士们的品性与她们的美貌背道而驰的人并不一定都有道理,因为线条并不十分端正的面庞可以有正直忠诚的神气,相反,我有时在美丽的眉目间却看出令人害怕的狡诈而且危险的本性。有使人产生好感的相貌存在,在众多得胜的敌人当中,你可能立即选出这一位而不是那—位陌生人以交付自己的性命;而你作出这样的选择并不一定只考虑了对方的美和丑。

外貌是并不牢靠的保证,不过外貌仍有某种重要性。倘若我有必要鞭挞恶人,我鞭挞得最猛烈的将是违背和背叛了自然而然显现在他们脸上的诺言的人;我惩罚表面温厚的狡诈者更为严厉。有些相貌似乎是福相,另一些相貌却显出福薄。我认为有某种技巧可以使人区别温厚相貌和饞相,区别严厉相貌和粗酧相貌,区别狡诈和善意的狡黠,倨敵和阴郁以及诸如此类的近似的品质。有些美人不仅显得傲气,而且乖庚,另一些美人则温柔而又非淡而无味之美所可比拟。通过相貌预渊未来的命运,这是我留待解决的问题。

正如我在别处所讲,我是从我出发直截了当引用这句古老格言的:我们不能疏于追随大自然,最灵验的格言乃是“顺应自然”。我没有像苏格拉底那样以理性的力量改正我的天生气质,也没有人为地打乱我的癖好。既来之,则安之,我从不与任何事物过不去。我家两间正房和睦相处互不打扰,不过,谢天谢地,我饮食中的牛奶质地还算好,水掺得不算多。

我是否应该顺便说说:我曾见某些本来只在我们之间有用的关于洁身自好的经院式形象比喻被捧得超过了它的价值,而且在希望和恐惧的强制下充当了格言?我喜欢这类比喻并非缘于它为法律和宗教所创造,而缘于它为法律和宗教所完善,所批准;它无须帮助便能自动站住脚、因为它能通过传播普遍理性给所有正常人从而靠自己的拫在我们身上生长。>种普遍理性纠正了苏格拉底妁缺陷,使他服从在他的城市发令的人和神,使他英勇就义;他如此作为非因他灵魂不死,实因他是必死无疑的人,劝人勿须修身养性,只须信仰宗教便能取悦于神的法庭,此种训言对一切秩序一切政府都具毁灭性,招致损害有余而巧妙敏锐不足。出于习惯我们看到在虔诚和良知之间存在极大的差异。无论外貌或谈吐,我都有使人产生好感的地方。

我说了些什么?我有!我应说“我曾有过”,克列梅斯!

——特伦克

如今您在我身上只能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人。

——翕卢

而且我的举止同苏格拉底的举止看上去完全不同。我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些与我素不相识的人仅仅因为相信我的仪表和风度,便在他们自己的事务中或在我的事务中表现出对我十二万分的信任;而且在外国我也因此而获得了奇特而稀罕的优待。下面这两次经历也许值得我大书特书。

某某人打算摘突然袭击前来拜访我家和我个人。他的伎俩是只身来到我家门口并急切敲门,我久闻其名,也曾有理由像信任邻居而非信任盟友一般信任他。我按待客惯例命人给他开了门。他一进门便显出满脸恐惧;他的坐骑也气喘吁吁,精疲力竭。他对我讲了一番离奇的谎话:他适才在离我家半里尔之处遇上了他的宿敌,一个我认识的人,我也曾听说过他们之间的口角。他声称这仇人对他紧追不舍,只因他是在慌乱中无意间与仇人狭路相逢,他在人数上又居劣势,所以便奔我家求救。他还宣称自己为随从焦虑万分,认为他们已死或已被俘。我一派天真,竟试图好言安慰并请他下马休息,片刻之后,他手下的四五个兵丁露面,恐惧神态与他无异,也想进我的大门。随后接二连三又来了几批,都是全副武装,武器精良,最后的人数竞达二十五至三十人,而且人人装出被仇人追赶的模样。这其中的奥妙终于引起我的怀疑。我明白我生活在什么样的时代,也明白我的家可能怎样遭人忌妒,而我的熟人中遭此类不幸者也不乏其人。何况我发现,我对他们业已开始的讨好如半途而废会于事毫无补益,甚至不弄得鸡飞狗跳便很难摆脱他们。于是我干脆听其自然,照一贯的作法命他们进门——事实上我天生不好怀疑而好宽恕与温厚待人,我待人全按常规,并相信此种癖好合情合理并不反常,因此,我如此处事待人既非什么重要表示相通,也非魔鬼或奇迹胁迫。我既为人,便自然而然乐于依赖命运并不顾一切投入命运的怀抱。对此,直到此刻我都理直气壮为自己庆幸,而且从不抱怨自己。我认为命运比我自己考虑更周密,更有利于我的事务。我一生中有些行为可以被人正确称作挑剔行为,有谁愿意也可称作聪明行为,作出此类行为如三分之一靠我自己,其余三分之二便全靠命运人不完全听天由命,人对自己的行为抱有难以实现的奢望,这似乎是人类的通病。正因为此,人的意图才经常出铕。我们过分扩大人类智慧的权利范围,老天对此十分忌妒,认为这有损于它的权利,所以我们扩大多少,它便缩小多少。

那些兵丁骑着马停在我的院子里,他们的头领和我都在大厅里。头领一直不愿别人把马牵进马厩,声称他一旦得到所有手下人的消息便立即告退。他眼看自己已能指挥这次行动,而且可以即刻动手……事后他常说(因为他不怕把事情说得天花乱坠〉,是我的面容和我的坦率逼使他的拳头背叛了他。他又骑上了马,他的手下人则一味盯着他,看他会示意他们干什么。见他重又出了大门并放弃丁自己的优势,他们真是大吃一惊。

还有一次,我把各路军队公开宣布的不知什么停火协定信以为真,便在旅行中路过一些极为**的地区。我当时并没有及早发现有三四支马队从各不相同的地点出发追赶我。其中一支在第三天迫上了我,十五到二十个蒙面贵族-了弟向我猛烈开火,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大批弓箭手•我被俘了,投降了。他们把我带进附近一片森林的最茂密处,我被剥夺了坐骑和行李,我的箱子也被翻了个遍,银箱也被抢走;我的马匹和随从都分给了新的主子。我和那些人在荆棘丛中为我的赎金问题争论多时。他们对我的估价如此之高*足见他们并不认识我。后来他们开始为我的生死问题激烈争吵起来。的确,过去也曾有过多起危及我生命的类似情况发生。

正是那时你需要勇气,伊尼,

正是那时你必须信心百倍

——维吉尔

我以停战为理由始终坚持只把他们从我行李中获得的价值相当可观的物品留给他们,并没有许诺他们别的赎金,在林中呆了两三小时之后,他们让我骑上一匹绝不会逃走的马,并命十五到二十名火抢兵押送我个别上路;我的仆从则被分散交给别的火枪兵。火枪兵们受命将我们作为俘虏带上不同的大路,而我当时已被带到离那里两三个射程远的地方了。

已经哀求过卡斯托里斯及保卢克斯。 

他们那边突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只见他们的头领重又回到我身边,谈话的口气也温和多了。他开始优心忡忡去队伍里找寻我那些业已分散的衣物,找到多少就命人还我多少,连银箱也找了回来。他们送我的最好礼物是终于把我的自由还给了我,对其余的东西我倒全无所谓。那看不出任何明显动机的全新变化和回心转意,那神奇的幡然悔悟发生在那样的时刻,又是在深思熟虑的慎重磋商过程中(而且这种深思熟虑的慎重磋商按习惯应变成正义之举,因为我一到就向他们公开招认了我站在哪一边和我走哪条路〉发生的,这其中的真实原因我到现在也不知究竞。他们当中最显眼的—位还摘了面具并把名字告诉了我,他一再对我说,我应该把我的解脱归功于我的相貌,归功于我言谈的洒脱和坚定语气,我这些特点使我不该遭到那样的不幸。他还要我放心,说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不幸事件了。可能是神出于慈悲愿意利用这无聊的工具以保全我吧。大慈大悲的神还保佑我在次日没有漕更凶险的埋伏(因为那些人曾亲自提醒我有埋伏h后面谈到的这位还活着,可以胡吹,前面那一位已在不久前被杀了,倘若没有我的相貌为我担保,倘若人们从我的眼神和声音里看不出听不出我的意图的单纯性,我便不可能如此长久不与人发生争吵或道人侵犯,也不可能无所顾忌想什么就随便乱说什么,也不可能大胆判断事物。此种行为方式可能而且完全有理由显得不文明,也不适应我们的习惯,但我却未曾见过任何人认为它具有侮辱性和恶意,也没有人对我的无拘无束感到恼火,只要他听到的是我亲口说出的话。重述的话,有如另一种声音,会有另外的意思。因此,我不恨任何人,而且我是那样缺乏冒犯别人的决心,所以单为听理智吩咐我也不会去冒犯谁。在我有机会参加判决时,我多半缺席。“我宁愿大家别犯锘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勇气惩罚他们。”

据说,有人责备亚里士多德,说他对一个恶人太心慈手软。“事实上,”他说,“我心慈手软是对人而不是对恶。”出于对罪行的憎恶,一般审判都因复仇的要求而情绪激化。仅此一点便减弱了我对审判罪行的热情:僧恶第一次凶杀使我害怕第二次凶杀;仇恨第一次残忍使我仇恨一切模仿残忍的行为。我不过是一张不值钱的草花纸牌,人们可以对我运用大家谈论斯巴达王査理卢斯时的原则:“此人不可能蕃,因为恶人不认为他恶。”或许这样说(因为普鲁塔克对善和恶,有如对别的千百种事物,是以不同的甚至相反的方式描述的):“他必定蕃,因为连恶入都认为他蕃广对不喜合法行为的人,我不为合法行为尽力;同样,对认可非法行为的人,说实话,我也不为非法行为尽心尽力。

版权方授权华语文学发布,侵权必究
(快捷键←)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