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是我们个人的首批法官,但感觉只能从事件的外部瞥见事物。如果说,在我们社会的各个行政部门都存在无休无止的普遍的客套和表面现象的大杂烩一―这正是政府最杰出最有效的职能之所在-——这并非不可思议的怪事。与我们打交道的永远是人,人的状況则具体到令人惊异的程度。前些年有些人想为我们创立…种宗教修炼形式。一种纯精神的静修方式,如果修炼者中有人考虑,这样的沉思若不更为重视人们的地位、标志、头衔和党派之类的东西,就可能在他们的指缝间消散、消失,怛愿那些创立人别为此感到惊异。这正如交谈中的情况:讲话人的重要性,他的官职和他的财富往往使他愚蠢无聊的话受到信任,用不着去推想,一个人们言听计从而且十分惧怕的先生个人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能力,一个经常被委以重任而又不可一世的人并不比另一个远远向他行礼而又未曾受录用的人能干。不光这些人说的话,就连他们装模作样的表情都受到重视,得到考虑;人人都会煞费苦心对那些表情作出精彩的有根有据的解释。倘若这些人屈尊参加一些寻常的交谈,而人们又报之以赞许和崇敬之外的东西,他们便以他们经验的权威把你吓得半死;他们之所闻,他们之所见。他们之所为都会使你被一大堆例子压得疲惫不堪。我愿意对他们讲,外科医生的实验结果并不等于他实践活动的历史总结;可以记住他治愈了四个瘟疫患者和三个痛风病人,但如果不善于从运用医术中总结一些东西以形成判断,如果不善于让人意识到他已因此变得更精于运用医术,那些经验也不能算他实践活动的历史总结。有如听乐器演奏,我们听的不是诗琴声,不是斯频耐琴声,也不是笛声,我们听的是所有乐器整体奏出的和谐乐音,是结合体,是积聚起来的成果。如果说旅行和公职使人得到改善,那么使这种改善显现出来的就是他们智力的产品。拥有经验是不够的•还必须权衡各种经验并使之互相配合;需要消化经验,提炼经验,从而得出经验固有的理性的东西和结论。历史学家向来为数不多。听史学家讲话却永远是一件有益的好事,因为他们可以向我们提供许多储存在他们记忆中的值得称道的可贵教益。当然,那是使我们生活获益匪浅的重要部分,然而此时此刻我们研究的还不是这些,我们探索的,是这些历史的汇集者和讲述者本人是否值得称道。
我僧恶各式各样的专横、能说会道和装腔作势。我乐意集中精力对付以刺激感官欺骗我们判断力的虚浮现象,而且十分警惕一些极不寻常的显贵,在我看来,那至多不过是些与别人完全一样的人。
春风得意中罕有常识。
——尤维那尔
也许,人们在小觑他们,因为他们揽的事太多,露面的次数也太多:他们适应不了他们承担的重负。承受重担者应具有超过重担要求的力量和能耐。连要求的力量都达不到就会让人猜想他是否可能具有超过要求的力量,猜想他是否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承担重负中倒下的人会让人看见他能耐如何,看见他双肩何等孱弱。这说明学者当中蠢人何以如此之众多,多到比学者本身还多:他们本可以成为优秀的管家人,能干的商贩,能工巧匠,他们与生俱来的能量正是按此尺寸剪裁的。知识是分量极重的东西:他们会被知识压扁。要想展开并支配如此高超如此重大的课题,要想运用并求助于这样的课题,他们的才智还不够强劲,还没有足够的驾榔能力:这样的课题只能由天陚极佳的人承担,而这样的人却很罕苏格拉底:“智力欠佳者搞哲学会败坏哲学的尊严。”哲学一旦被胡乱关在匣子里,会显得无益而且有害。上述那些人便如此这般自我糟践自我贬值。
像猴学人样,
儿童玩耍贵重丝绸遮身上,
可是屁股脊背壳光光,
惹得众人笑断肠。
——克洛地安
那些管理我们指挥我们的人,那些操纵世界的人也一样,他们拥有一般的智力,能做我们谁都能做的事,这还不够;倘若他们不能远远高过我们,他们就远远低于我们了。他们既然比我们更有指望,就应做得更多-缄默不仅使这样的人显得举止庄重可敬,而且会给他们带来事半功倍的好处:如墨伽彼斯去阿佩尔的画室看阿佩尔,起初,他呆在那里好久一言不发,之后便滔滔不绝谈论起画家的作品来,为此他遭到了严厉的责难:“你在保持沉默时,你戴的项链和你的排场还让你像那么回事,可是现在大家听到了你说的话,便再也没有人不蔑视你了,连我店里的伙计都不例外。”他华丽的梳妆打扮,他贵族的身份不允许他像平民百姓一般无知,也不允许他侈谈绘画,唯有沉默能使他继续保持他外表上的那份自诩的才干。在当代,显示智慧和才能的冷冷的沉默外表帮了多少蠢人的忙呀!
爵位与职位的获得总是靠运气大于靠功劳,人们为此还往往错怪国王。相反,国王们才疏学浅却幸福无边,这才真不可思议呢:
王公的首要品质在于了解臣民。——马尔提亚
国王们却在本质上不可能具有千里慧眼以识别众多臣民的卓越之处,也不可能透视我们的胸臆以了解我们的心志和最出众的才华。他们必须通过猜测、摸索,凭对力的家族、财富、学识和百姓的呼声进行挑选:这是些极不充分的依据。谁能找出办法使人凭公正判断人,凭理性挑选人,单靠这一点他就可以建立一个完善的政府管理形式。
“对,他办这件大事办得正在点子上。”这话说得不错,但还不够充分,因为正好有这条箴言被普遍认可:不应以结果判断主张。迦太基人为军队头目出了坏主意而惩罚那些头目,尽管战争的结果已纠正了头目们的错误。罗马人民经常拒绝为一些对他们有利的巨大胜利喝彩,因为军事头目的所作所为与他这样的运气不相称。在人类的活动中,我们通常会发现,命运之神为了告诉我们她对万事万物具有多大的威力,她很乐意打掉我们的傲气,使蠢人得到幸福——即使不能使他们变得聪明,以此和德操展开竞赛。命运还主动参与优待实施者,因为在实施过程中更能清楚看见纯命运的脉络,因此,每天都能见到我们当中头脑最简单的人干完一桩桩大事,无论是私事抑或公事人们奇怪,以西拉内斯言谈之聪明而又富于哲理,他怎么办起事来会接二连三遭到失败,对此,他回答说他只能主宰自e的言谈,而主宰他事务成就的却是命运,上述那些人也可以作同样的回答,不过是从相反的角度。世间多数事情靠事情本身做成。
命运自有通途。
——维吉尔
结局往往使愚蠢之至的行为找到借口。我们的插手几乎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考虑更多的通常是习惯和示范,理性的思考较少。当我对一件事情的重大意义感到吃惊时,过去我老通过把这亊干到底的人们了解他们的动机和做法:我从他们那里只听到很一般的见解。而最一般最常用的恐怕也是最可靠的,它们即使不太适于装门面,起码最便于实践。
为什么最平常的道理却最牢靠,最低廉,最不严谨,而经过最多敲打的道理却更于事有益?为了保持枢密院的权威,不需要普通人参加进去,也不需要他们看得比第一道栅栏更远。要想维护声誉就得放心大胆自我膜拜。我这些意见只把此问题作了大体的勾勒,而且只随随便便从它的基本方面加以考察;此工作最重要最主要的方面,我按习惯将它留给上天:
其佘的留给诸神,
——贺拉斯
依我看,幸福和不幸是两种至高无上的强大力量。认为人类智慧可以充当命运的角色是不明智的,谁预測自己可以把握起因也可以把握结果,谁预測自己可以亲手推进自己的活动,他的预测举动纯属徒劳,在审议战争问题时作此类预测更是白费心机。军事行动中的审慎和明智从来超不过我们当中有时出现的审惧和明智:也许因为大家害怕途中出事故,所以还是保存实力以抵御预测的灾祸吧。
我还要进一步谈谈:我们的智慧本身和我们的鉴别能力大都受偶然性的左右。我的意愿和我的见解动来动去,看上去时而这样,时而那样,其间有许多意念的流动是自动控制的,并没有我的干预。我的理性每天都受到我内心激情和躁动的冲击:
内心的情绪变化无常,此刻被这种激情冲撞,当风一转向,那种激情又替代着上。
——维吉尔
看看城里人谁最有权,谁的活干得更好:你通常会发现,都是些最不稍明的人,曾发生过这样的事:女人、儿童和精神失常的人在指挥一些大国,足以同最英明的王公媲美。修昔底德说,在治国者中,最常见到的是些粗鲁浅薄之人而不是细致敏锐之人。我们则把那些人好运气的作甩归之于他们个人的聪明。
人只因命运的厚爱,才得以青云直上,这一来谁都夸他是天才。
——普劳图斯
由此,无论如何我也要强调,结局是人的价值和能力的浅层次见证。
在这方面我甚至认为,只须审视一位飞黄腾达的人就清楚了;三天前我们认识他时,那还是个一无可取的人。不知不觉间,在我们的印象里悄悄塞进了高贵和精明能干的图景,于是,我们便相信,随着他排场和势力的增长,大家已认为他有功于世了。我们评判他并非根据他的个人价值,而是以计筹码的方式根据他的地位带给他的特权。运气也会转,当他由高处再摔下来,重又混进百姓的行列里时,人们这才一个个不胜惊讶地去打听是什么原因把他抬得那么高。“这是他吗?”大家说,“他在台上时难道就不懂得别的事?王公们就这么容易满足?原来我们是操在这样一个可靠的人手里!”在当代,这种事我亲眼见过的不在少数。连戏台上表演的高贵的脸部表情有时也能触动我们,欺骗我们。我最欣赏国王们的地方,是他们拥有一大群崇拜者,世上所有的俯首帖耳都归他们,可他们就是得不到智力的俯首帖耳。我的理性不习惯弯腰曲背,只有膝盖习惯弯曲。
有人问梅朗提乌斯对德尼的悲剧有何感想,他说:“我根本没有看见这出戏,那么多论调把戏全遮住了。”因此,评判大人物讲话的人们应当:“我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那么多的庄重、高贵、威严把他的话全遮住了。”
有一天,安提斯泰纳向受人指挥的雅典人建议说,驴同马一样可以用来耕地,对此,雅典人回答说,驴天生不是派此用场的。“这是一回事,”他反驳说,“这取决于你们的安排。你们起用了一些最无知最无能的人指挥战争,这些人一旦被你们起用也会立即变成合格的指挥员。”
这与许多民族的习惯有关,那些民族的人民把他们从自己人中培养出来的国王加以圣化,他们不满足于只给国王荣誉,他们还需要崇拜国王。如墨西哥人民在国王的加冕典礼圆满完成之后便再也不敢正面看他了:似乎有了王权他便成了神,原来,人民曾让国王起誓保持他们的宗教、律法,保持他们的自由;国王还起誓做到英勇、公正和宽厚,而且要让太阳按国王习惯的光亮照射,要让云层在合适的时候才变成水;他还起誓让江河长流,让大地给他的臣民提供一切必需的东西。
我与一般人的态度截然相反,我一见伴随精明能十而来的是发迹、显赫和普遍的推崇,我便格外提防这种精明能干。我们必须留意,该说话时说话,选择合适时刻说话,这有多么重要;打断别人的话,或以权威的专横口气改变话题,或在见你就崇敬得哆嗦的人面前以摇头、微笑或沉默否定别人的反对之词,这会有什么后果。一个春风得意的走运之人参加他饭桌上随随便便松松垮垮的谈天说地并发表意见。他准定以这样的口气开始广与我这意见相左的人只可能是骗子或白痴,云云”。你们就拿起匕首跟着这颇富哲理的刻薄话走吧。
下面这个提醒对我大有用处:在争论和商谈中,并非每一句我们认为正确的话都能立即被人接受。大多数人都不乏从外部得来的机敏。某个人有时可能说出一句精彩的俏皮话,一句恰当的答辩,一句有益的格言,尽管他在说话时并没有认识到话的分量。借来的东西不一定都能攀握,也许还得靠我们自己进行核实。那些话无论多么实在多么精彩,都没有必要老是一听便诺诺连声。必须自觉与之斗争,或往后退,借口未听见而从各个方面揣摩此话如何到了讲话者口里。我们有时可能作茧自缚,给对方的攻击助一臂之力,使之超过攻击的限度。过去,我曾竭力强调对对方进行反击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反击的胜利竞超过了我的意图和期望;我本来只在数量上进攻,而对方接受的却是分量。正如我和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辩论,我喜次先声夺人,抢在他的结论之前剥夺他自我解释的可能,我试着防止他正在产生尚未完善的想法出笼(他的理解一旦有序和貼切,那会是对我极严重的警告和威胁对其余的人我则反其道而行之:必须让他们自己去理解,千万别事先假定什么。如他们以一般的话作出判断;“这个好,那个不好”,如他们意见略同,便看此种意见一致是否由偶然性促成。
愿人们对他们的警句规定一些范围:为什么如此,根据什么如此。所有屡见不鲜的一般性意见都一文不值,有如人们向一个民族的群体致敬。真正了解那个群体的人会从中认出某一个人,从而指名道姓地专门向他敬礼。但此种举动要冒风险。在这方面我每天都见到一些思想基础薄弱的人出毛病,他们想附庸风雅,在阅读某个作品时指出其中优美之所在,可是他们极低的鉴赏水平使他们选中的地方不仅不能向我们展示作者的长处,反而展示了评论者自己的无知。在听人念了一整页维吉尔的作品之后,发出这样的惊叹是万无一失的广瞧这多美!”然而,通过这一惊叹,其中的精华便逃之夭夭了。但要想一点接一点听下去,要想作出专门而且精辟的评论。要想指出一名优秀作者在什么地方超越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有所提髙,要想斟酌其中的每个字,每个句子,每个虚构的情节,你就得离开那里!“不仅必須研究人人部在使用的措辞,而且应当研究作者的见解及其见解的依据。”每天我都能听到一些蠢人说不蠢的话:他们谈的是美好的东西。那就让我们去了解他们是在哪里知道的,去看看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我们可以帮助他们应用他们尚未輩握的那些美丽的字词和精彩的道理,因为他们还只是那些美好东西的保管者,他们也许有一天会摸索着进行创造,我们则让他们了解美好东西的价值并信任它们。
你这是在支援他们。何苦乃尔?他们对你不会有丝毫感激之情,他们因此还会变得更蠢。别去协助他们,让他们走自己的路。他们将来再涉猎此方面是因为他们害怕受骗上当,他们绝不会对此类问题的基础和解释角度作任何改变,也不会把涉猎深入下去。你将此类问题稍稍偏离,他们就抓不住了;他们就会放弃这个领域,尽管此领域强劲有力美不胜收。那是些有效的武器,但武器的柄装得太糟。我经历过多少这类事情!如果你偶尔对他们的话作进一步阐明和确认,他们会马上抓住你,使你话中的优越之处脱离你自己的说法:“这正是我原来要说的;那恰巧是我的想法;如呆说我讲得不如你,那只是我语言上出了毛病。”吹吧!对这种傲气十足的蠢行就得狡黠些。赫热西亚的信条,即不必仇恨,不必控诉,只须教育,在别处有道理,然而在此处,援助和纠正那些不需要并贬低援助和纠正的人乃是不公正不人道之举。我喜欢让那些人越讲越糊涂•越讲越尴尬,超过原来的程度;让他们能走多远走多远,到最后他们便会再一次认识自己。
蠢行和感觉错乱不是通过一次提醒可以纠正的。对这种纠正举动我们只能重复居鲁士说过的一番话。有人在战役即将打响的时刻催促居鲁士去激励他的军队,居鲁士回答说:“在战场上,士兵不会因一次精彩的训话立即变得英勇善战,正如人不会听一支美妙的歌立即变成音乐家。”学艺活动必须事先进行,必须通过长期的坚韧不拔的教育方能完成。
我们只应把这样的关怀给予自己人,只应对自己人作如此勤奋的纠正和教育,但去对过路人说教,对初遇的无知之辈或蠢人进行教育,这可是我最不愿养成的习惯。即使在同别人闲聊时,我也很少这样做;我宁肯放弃一切也不愿参与这种人为的专横的教育。我的脾性使我不适于为初出茅庐者讲话和写作。但对大家谈论的一般问题或别人正在谈论的问題,无论我认为多么错误、荒谬,我从不以话语和示意动作横加阻挡。总之,愚蠢而又沾沾自喜,自喜到超过任何正常头脑合理自喜的程度,这种愚蠢比任何别种愚蠢更让我气恼。
明智禁止你自足、自豪,而且在别人靠倔强和大胆而快快活活信心十足的地方,明智却让你非但不快乐而且诚惶诚恐,这是不幸,最不聪明的人才傲视别人,才在从战场归来时风风光光兴高采烈。语言的自负和面容的快活往往使人们面对听众时占下风,因为听众通常判断力较弱,不能正确判断和分清真正的优势。固执和热烈坚持己见是愚蠢的最可靠明证。有什么东西像驴那样自信、坚决、蔑视一切,那样一脸沉思、庄重、严肃?
我们难道就不能将朋友之间互相开心互相嘲弄时打打闹闹、亲密无间、快快活活的争吵和互相打断话语的闲聊掺迸交谈和交往中去?我的快活天性很适于这样的锻炼;如果说这样的活动不如前边谈到过的活动紧张,严肃,它却同样富于洞察力,同样妙趣横生,也同样有益,吕库古斯便认为如此。就我的情况看,我在这样的交谈会友中自由不拘多于机智幽默,快乐多于创造,不过,我的忍耐力是无解可击的,因为我能忍受别人的反击,不仅忍受激烈的,而且忍受冒失的,只要对方的话没有歪曲我的意思。别人向我发起冲锋时,如果我不能马上进行凌厉反击,我也不会有兴致靠疲疲塌塌、令人生厌的争论去凑热闹,否则就接近顽固了:我让对方的冲锋自行结束,并愉快地低头,把制服对方的行动推迟到更合适的时刻。没有老赚钱的商人。在自己力量不足时,大多数人会改变脸色和声音,但如果愤怒不得当而使人讨厌,不仅不能报仇,还会暴露自己全部的弱点和急躁。在快快活活时,我们往往可以弹拨我们的缺点中的那几根秘密的弦,而在一本正经时,我们一触这些弦就得互相顶撞,而且也不可能互相有效提醒各自的毛病。
还有另一种打闹游戏,螯莽而又粗暴,纯法国式的,我恨它入骨:因为我的皮肤娇嫩而又**;我这一生曾看见这种游戏埋葬了两位血亲王公。在玩耍中打架是令人厌恶的。
此外,我想评判一个人时,我会问他自我满意到何种程度,他的谈吐和他的工作到何种程度才能中他的意。我希望能避免这种漂亮的借口:“我干这活是在闹着玩,
这活计还在铁砧上,别人便已把它抢。
——奥锥德
我在那里呆了不到一小时,此后再也没见过这活计了。”“可是,”我说:让我们别去管那几件,您给我看能代表您全貌的那一件,通过这一件可以让大家衡量您的能耐。”这之后:“在您这件作品里,您认为什么地方最精彩?是这里?是那部分?还是那里?雅致吗?是材料好?是想象力,是见解还是知识出众?”因为我经常发现,人们不仅评判自己的作品有所失误,评判别人的作品同样有失误,不光因为有感情搀杂其间,也由于他们不具备对作品的认识能力和鉴别能力。作品本身的力量和机遇可以帮助作者超越自己的想象力和知识,使他走在想象力和知识的前面。至于我,我判断别人作品的价值并不比判断自己作品的价值更糊涂,我对《随笔》时而估计低,时而估计高,极不稳定,极不可靠。
有许多书都因为主题好而成为有益的书,但作者却并未因此而受到推崇,而且一些好书,有如优秀的工程,它们的作者还会为之蒙受耻辱。我在将来要写我们宴席的方式,写我们的服装,当然会写得毫无优雅可言;我今后还要发表当代政府颁布的赦令、公告以及传到公众手里的一些王公的书信;我还要缩写一本好书(一切好书的缩写都是愚蠢的缩写),这本书可能碰巧会砸锅,以及诸如此类的事。后代会从这些作品获得奇特的益处;而我,如果这不是我的运气,又会是什么体面的事呢?大多数闻名遐迩的书都属此种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