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索是位才华出众的作家,但是赏识其满腹珠玑的人却不多;医生如何对被看病吓怕了的可怜虫作福作威,他说得很风趣,他说医生问一名病人,医生给他开的药效果如何,病人说:“我出了很多汗。”医生说:“这好。”又一次,医生问他后来身体怎样,病人说:“我全身发冷,抖得厉害。”医生接着说:“那好。”第三次医生又问他身体好不好,他:“我觉得全身浮肿,像得了水肿病。“这下子可好了,”医生还是这样说。他的一名仆人来探听他的病况,主人说:“我的朋友,好是很好,我就是会死在这个好上。”
埃及有一条法律,医生治病,前三天皆由病人自负•但是三天过后,责任全由医生担当》医学之神埃斯科拉庇俄斯使海仑起死回生,遭到雷殛,
万能的众神之父,看到一个死人从阴界回到阳界很生气,用雷电轰击这种神奇医学的奠基人,把阿波罗的儿子赶到了冥河边上。
——维吉尔
而他的追随者把活人送进了地狱却得到了赦免,这是什么道理?
一名医生向尼科克莱斯吹嘘,他的医术谁见了不肃然起敬,尼科克莱斯说:“一个人杀了那么多人还逍遥法外,哪能不叫人肃然起敬。
如果我是他们这一行当中的人,我会把自己的一套医术弄得更加神圣和神秘;他们开头做得不错,但是没有善始善终。让神鬼当上医学的创始人,讲一种特殊的语言,写一种特殊的书法,这确是聪明的开始。给一个人效力出主意,说的却是莫明其妙的话,不管哲学家怎样认为这总是不正常。
就像一名医生给病人开药方,要他服用“体内无血、背着房屋,在草地上爬行的大地之子。”
——西塞罗
以他们的工作,以及一切希奇古怪、虚无缥缈的工作来说,这也是一条规则。首先要求病人满怀希望和信心,然后药物才能奏效。这条规则他们至今抱住不放;最无知的庸医在信任者的眼中,也比陌生的富有经验的良医更善于治病。
他们选择的大部分药物实在神秘玄妙:乌龟的左脚,壁虎的尿,象的粪便,鼹鼠的肝,白鸽右翼下抽出的血;对我们患肠绞痛的人(我们的苦难根本不在他们心上),则开老鼠粪便粉和其他怪东西,这些看上去像是魔术变出来的,而不是科学创造的。我还不提某些药丸非要单数服用,一年中某天某个节日的不同疗效,方子中草药采摘的不同时间,还有他们死板的瞳孔,小心翼翼的姿态.这连普林尼也要加以嘲笑。
但是我要说的是,在这个良好的开端以后,他们没有继续下去,使他们的组织和诊疗加强神秘性和宗教色彩,把非本道中人都拒之门外,也不得参加埃斯科拉庇俄斯的秘密仪式。
从这个错误引出他们遇事不果断,论据不充足,胡猜武断,意见不合时态度生硬,充满恨意、嫉妒和个人情绪;这些缺点都已暴露无遗;把自己交到他们手里还毫无忧虑,那真是无异于瞎子了。谁看到哪个医生看到同事开的药方不是剔去几味便是加上几味?从中泄漏了他们的做法,使我们看清他们关心自己的声誉和收入胜过病人的利益,最聪明的医生主张一名病人由一名医生负责治疗。因为,如果他治疗不当,一个人的错误不会严重影响整个医学的声誉;相反,如果他碰巧成功,光荣全归于他;医生一多必然坏事,往往使病人受害多于受益。他们一定很高兴古代神医名家永远各有各的看法,这点只有读医书的+知道,他们却不让老百姓看到他们之间相互攻讦,诊断看法相互矛盾。
我们愿不愿意看一看古代人的医学辩论?希罗菲勒斯认为病的起因存在于体液中;埃勒西斯特勒塔斯认为在动脉血管中f阿斯克勒庇亚德斯汄为在流动于毛孔之间的看不见的原子中f阿尔克米昂认为是体力的过旺和不足;戴奥克利兹认为是身体元素的不平衡和我们呼吸的空气的质量;斯特拉托认为是我们食物太丰富、生吃和吃腐烂食物所引起的f希波克勒蒂兹认为是神灵。
有一个他们比我还熟悉的朋友,在这件事上表示感叹,在我们的实用学科中,医学关系到我们的生存健康,是最重要的,不幸却是最没把握、最混乱、也是说变就变的一门学科。算错太阳的高度,或者某种天文学推算的小数点,不会引起大祸;但是医学涉及我们的人身安全,让我们随着各种不同的风向转,这不是明智的做法。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以前,对医学的传闻不多,是希波克勒蒂兹使医学得到丁尊重。他创建的一切都被克里西波斯推翻;后来亚里士多德的孙子埃勒西斯特勒塔斯,又否定了克里西波斯的文章。在这些人以后又来了经验派,他们对待医学的做法完全不同于古人。当经验派的威信开始下降时,希罗菲勒斯开创了一种新医学,又被阿斯克勒庇亚德斯打倒,消灭干净。接着又有泰米森的学说风行一时;以后又有穆萨的学说;再后来是韦克修斯•维伦兹的学说,他是梅瑟莱娜有深交的名医;医学王国毀于尼禄时代的塔萨吕斯之手,他对流传到他这个时代的一切都加以抨击,他自己的学说又被马赛的克里那斯推翻,他重新按照星辰活动和星历表调整医学活动,要人选择月亮和水星的适当时间睡觉和饮食。他的地位不久又被同一座城市的另一名医生夏里纽斯代替。后者不但反对古代医学,还反对已流行几世纪的公共热水浴室。他要大家即使在冬天也洗冷水浴,把病人放进天然泉水中去在普林尼时代以前,还没有一个罗马人行医;当医生的是些外国人和希腊人,就像今天在法国行医的是些拉丁族人。因为如一名大医师说的,我们不容易接受我们熟悉的医学,也不接受我们采集的草药。如果给我们送来愈疮木、菝葜、桐树根的国家有自己的医生,我们不妨想一想*我们的白莱和香芹不是也会因充满异国情调、物以稀为责而大受欢迎吗?这些东西经过干辛万苦长途跋涉弄了来,谁敢瞧不起。
在古代医学已有这些反复波折,到了今天更不知有多少其他变化,经常还是彻底的全面的改革,就像当代帕拉塞尔修斯、菲奧拉凡蒂和阿尔金特里厄斯进行的那样。因为他们要变革的不是一份药方,而是——像有人对我说的——医学团体的整个组织和管理,指责从前行医的人都是无知之徒和骗子。我让你们想一想可怜的病人处于什么样的境地J
当他们犯错误时,我们不会受益但也不会受损,如果我们得到了这样的保证,倒也可以在不冒丧失一切的风险下试试会得到什么好处。
伊索有一则寓言,说一个人买了一名摩尔奴隶,认为摩尔人的肤色是以前的主人虐待造成的,叫人在浴盆里放上药水给他洗了好几遍;摩尔人的褐色皮肤一点没有褪,但是失去了原有的健康。
有多少次我们看到医生把病人治死后相互责怪!我想起几年以前,在我家邻近的城里有一种流行病,非常危险,可以置人于死地;这场风暴带走了数不清的人,事情过后当地最著名的医生之一发表了关于这场流行病的一部书,他要居民改变放血的习惯,认为这是流行病的罪魁祸首之一。此外,医书的作者们都申明,没有一种药不包含有害物质,如果治病的药也会损害我们,不问情由吞服的药更会引起什么后果呢?
我还认为,对于憎恨药味的人,在一个不适当的时刻违反心意去服药,即使不出其他事,也是一种危险有害的做法;我相信这是在病人需要休息的时候却去强烈冲击他的体质。除此以外,还考虑到疾病的起因一般是非常小和难以琢磨,我的论点是服药稍有差错会给我们造成很大伤害。
如果医生的失算是一种危险的失算,对我们说来是很糟糕的,因为他很容易一犯再犯;他必须拿握许多征象、情绪、环境因素才能对症下药>他必须了解病人的心态、睥气、性格、偏爱、行为、念头和想象,他必须考虑外界环境、水土、空气和时间条件、星辰位置和影响;他必须知道病的起因、征兆、发展和发作的日子;必须清楚药的分量、效用、产地、外观、年份、用途;他必须善于把这种种因素调节,以求得到完美的平衡。他若稍有闪失,对其中一条疏忽大意,就足以使我们受罪。上帝知道要认识这大部分事情有多么困难,因为你怎么能够认清这种病的典型症侯,既然每种病都有数不清的症候?只说验尿分析,他们之间就有多少争论和疑问!我们看到他们对病的认识水无休止地争论,这又是从哪儿来的?我们又怎么能原谅他们常把貂说成狐狸的这种错误?每当我生上较为疑难的病,从没见过三位医生是意见一致的。
我更愿意举一些使我有所感触的例子。最近在巴黎,有一名贵族在医生诊断后开了刀,膀胱像掌心一样,哪儿有什么结石。
在那里有一位主教,是我的好朋友,他请医生治病,大多数医生都劝他开刀取出结石,我相信别人的话,也帮着劝他。他死后进行解剖,发现他只是腰子有病。结石可以用手摸到,这种病诊断错误尤其不可原谅。我觉得外科要可靠得多,因为他们做什么眼睛看得见,手摸得着。医生没有观察头脑、肺和肝的窥镜,也就较少猜测和臆断。
医学的许诺也令人难以置信。医生经常需要同时紧急处理许多截然相反的病情,都有必然的相互关系,如肝是热的、胃是冷的;他们就来说服我们,他们的药方内,这个药是暖胃的,另一个药是凉肝的;一个药的效果直接进入肾脏,甚至到膀胱,输送过程中间不分散药力,沿途经过种种阻难依然保存药性,直至药到可以发挥内在威力的部位,另一个药是使脑于于煉的,还有一个药是使两肺润湿的。用这一大堆原料配制成混合饮料,希望饮料内的各种药性又会分头去完成自己的职责,这岂不是在做梦吗?我不胜担心的是这些药性会失效和混淆,跑错了地方,使全身不舒服。谁能想象在这种流动的混乱中,这些疗效不会相互败坏.抵消和损害?还有,这份药方还要由另一名药剂师来配制,这不是又一次要把我们的生命交给别人吗?
在衣著方面我们有专门的紧身衣裁缝和鞋匠,每个人各司其职,他的手艺更专,更省时,不像服装师什么都做,因而对我们的服务也更周到;讲究饮食的大户人家,都雇有特色技艺的厨师,如煮肉泥的煮肉泥,烤肉的烤肉,哪位大师傅样样都做,决不会有绝活;同样在医疗方面,埃及不承认什么都会治的医生,把治疗分成好几科,这是很有道理的;对每种病,对身体的各个部位,都有专门的医生,这样每个医生只治疗他专长的一科,治疗也更内行,也较少误诊。我们的医生没有想到,哪一位什么都会治,也就是什么都不会治,人体这个小世界却有大学问,不是他一人能够通览全貌的。一位朋友生了痢疾,医生要制止他的痢疾,却又害怕引起他发烧*结果这位朋友死在他们手里,这位明友远远胜过他们全体,不论他们有多少人,他们把重点工作放在猜测病情的发展,而不顾眼前的病况:为了治好头脑而不要损坏胃,就乱开药方,用药不当,结果把胃也损坏了,脑病还更严重。
这门学科在理性上的表现极不稳定和软弱,比任何其他学科都要明显。可以这么说:患结石病人吃了润肠的食品很有益,它通过时扩大肠胃道,可以推动形成结石的稠粘物质,在肾脏中开始硬化和积淀的东西都可以带走。也可以那么说:患结石病人吃了润肠的食品很危险,它通过时扩大肠胃道,可以推动形成结石的飼粘物质,肾脏很会吸收这些物质,可以轻易地把大部分推动过来的稠粘物质留下;此外,遇上较祖的物体通不过肠胃道,就会被排出,这个物体就会被稠粘物质带进狭窄的血管,把血管堵塞,必然引起一种非常痛苦的死亡。
他们劝告我们采用什么样的生活制度也表现出同样的坚定:“经常小便是有好处的,因为我们凭经验知道,让水留在腹内,就会放出排泄物,在肾脏内形成结石。不经常小便是有好处的,因为不用力,尿内沉浊的排泄物是不可能排出的,我们凭经验知道,急流把河道冲得干干净净,而缓流是做不到这点的。同样,多做房事是有好处的,因为这打开排泄器官,放走结石和尿沙;多做房事是不好的,因为这使肾脏发热,会使肾脏疲劳和衰弱。洗热水浴是有好处的,这使部分停留的尿沙和结石松动和软化;洗热水浴是不好的,这种外部加热的方法会使肾脏内滞留的物质硬化形成结石,洗温泉浴的人晚上吃得少有益于健康,这样他第二天早晨喝水,水在空的、没有多少东西的胃内可以更好发挥水的作用。中午吃得少更好,这样不会访碍发挥水的作用,不在洗澡后突然增加胃的负担,让胃在夜里进行消化.白天身体和精神不停地活动,不及夜里有利于消化。”
从中可以看出他们怎样颠来倒去地说道理,叫我们上当;而且没有一条道理我不可以从中找出相反的道理。
大家也不必在他们身后指指点点,他们自己也摘不清楚,只是听任感觉和性情把他们带到哪里就是哪里,这也是人之常情。
我曾多次外出,走遍了基督教国家绝大多数的温泉站,近几年来也开始用温泉水沐浴。一般说来我认为淋浴有益于健康;从前差不多所有国家,至今也有不少国家的人天天洗澡,如今这个习惯已经消失,我相信这对我们的健康会带来不可忽视的后果。我没法不认为我们这样四肢污秽、蓬头垢面的实在有失身份。
至于矿泉水,首先要说的是我的天性并不厌恶矿泉水的味道;其次,矿泉水是自然的单纯的产物,若说无效至少也没有危险;那里聚集着形形色色来自各阶层的人,这点可以作为我的明证。虽然我从来没见过什么神奇的疗效,但是我也没见过谁喝了矿泉水后病情加重的,我对在温泉站沸沸扬扬的传说,曾经好奇地作过较为详细的调查,发现所有这些都是胡编和缺乏根据的,人本来就爱相信自己盼望实现的东西。但是也不能不杯好意地否认矿泉水可以增进食欲,帮助消化,振奋精神,除非人到那里时体力已经很弱,这种情况下我劝你不要这样做。矿泉水没法扶起一撞坍塌的大楼,但是可以支撑倾斜或者防止恶化。
温泉一般都在风景优美的地区,谁若身体衰弱得无法与那里疗养的人来往。参加散步和锻炼,那样他确实享受不到温泉治疗中最好最可靠的那一部分。由于这个原因,我到目前为止,都是选择风光宜人、房屋舒适、食物丰富、伴侣融洽的温泉站歇下来疗养,在法国有巴涅埃尔温泉,在德国和洛林交界处有勃隆皮埃尔温泉,在瑞士有巴登温泉,在托斯卡纳有卢卡温泉,主要是德拉维拉温泉,我在不同季节去过好几次。
每个国家对温泉地的习俗、温泉治疗的法律和做法各不相同,都有特殊的看法;根据我的经验,效果都是差不多的。在德国不喝矿泉水,一个人不论生何种病,都是从日出到日落像青蛙似的蹲在水里。在意大利,他们喝水九天,沐浴至少三十天,一般在矿泉水中还掺其他药物加强疗效。在法国,医生命令我们散步把矿泉水吸收进去;其他地方都在床上把水喝完然后再呆在床上,使胃和脚长久保持温暖。德国人与众不同,他们在浴池中还常常放血和拔火罐;意大利人也有他们的淋浴法,热水通过管道弓!到浴室,对着头部或胃部,或其他需要治疗的部位冲洗。疗程为一个月,每天早展一小时,晚上一小时。在不同的地方还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治疗习惯;说得更明确一点,没有两个地方是相同的。
医学中只有这部分疗法我是接受的;虽然它最不做作,但是像医学中的其他疗法一样,也相当混乱和不肯定。
诗人说什么都说得夸张和动听,有这两首讽剌短诗为证:
昨天,阿尔贡碰过了乔维斯的神像,神像虽是大理石做的,还是感到了医生的威力!你看,虽然他是石头做的神,今天大家还是把他从老庙中抬了出来,埋进了土里。
昨天,安特拉哥拉斯跟我们一起高高兴兴洗澡,还高高兴兴吃饭;今天早晨,人家发现他已死了,福斯蒂纽斯,你要问他猝然死亡的原因吗?这是他梦见了赫莫克勒蒂兹大夫。
——马尔希埃
说起这些我还有故事。
夏洛斯的德•科班纳男爵和我,对我们家乡山脚下的一大片封地都拥有权利,这块封地叫拉翁坦,面积很大。这地方的居民据说是从安格魯涅山谷迁来的。他自己的生活方式,服装和习俗也与众不同,有独特的代代相传的族规和风情,他们毕恭毕敬恪守祖上遗训,决不愿服从其他约束。这个小地方民风古朴,生活幸福,附近的法官不用操心过问他们的事情,也没有一名律师有必要向他们提供意见;不需要请一名外地人来调解他们的纠纷,也没有一个居民行乞求施。他们为了不败坏乡风,避免跟外界联姻和贸易。直到村上有一个人——据他们说他们的父辈还记得这桩事一突然想到飞黄腾达,光宗耀祖,要让他的一个儿子当什么法律人士,要他到邻近的城市注册入学,终于让他成了村上一名体面的公证人。这位先生变成重要人物以后,开始瞧不起家乡的旧习惯,在他们的头脑里灌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美。他的同乡最初丢失了一头羊,他就劝他找城市里的大法官来评理;他就是从这桩事说到那桩事,把一切都弄得一团糟为止。
继这桩败坏风俗的事之后,据他们说又有一桩事后果更为严重。有一名医生有意跟村上一名少女结婚,还在当地落户,他开始教他们发热、感冒、脓肿等病名。心、肝和肠的位置,这些都是离他们的认识很远的学问,他们从前只知道用大蒜,不管如何难闻难咽,以驱除百病,现在医生要他们用奇怪的复合药剂治疗咳嗽伤。
然而,我很尊敬医生,并不是像一句箴言说的是有求于他(在这位哲人同一部书内还可读到一个相反的例子,责怪阿萨国王死前不求助于神,而求助于医生),我是爱医生的为人,我见到许多正人君子令人尊敬。我不满意的不是他们,而是他们的工作。我并不指责他们利用我们的愚蠢而图利,因为大部分人无不如此。尚有许多职业比他们的职业更好或更差的,只是靠了群众的迷信才得以存在。我生了病,恰逄他们近在身边,我就叫他们过来陪伴我,我要求他们侍候我,然后,照付报酬,我要求他们把我全身包住发热。他们可以选择韭葱或莴苣煮成汤给我服,也可命令我喝白的或淡红的葡萄酒,或者其他所有不影响我的胃和习惯的东西。
我知道这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因为药物的固有特性还包含味道辛辣和怪异。斯巴达人生病,利库尔戈斯就要他们喝酒。这是为什么?因为斯巴达人保持身心健康,滴酒不沾,就像我的一位邻居贵族,他生来嫌悉酒味,若把酒作为药,治疗他的寒热发烧则非常有效。我们看到他们中间多少人跟我有一样的想法?他们自己不愿意用药物治疗病,过着一种自由自在,完全跟他们的劝告背道而驰的生活?这还不是说明他们完全公开地利用我们的单纯吗?因为他们的生命和健康并不比我们贱,如果他们不知道药物的疗效是假的,他们必然按照药理来服用的。
这是对死亡和痛苦的恐惧,对疾病的不耐烦,对康复的急切渴望,使我们如此盲目,这是纯粹的怯慊行为使我们的信仰那么软弱和容易摆布。
大多数人接受医学,但是并不相信医学。因为我听到他们像你们那祥埋怨和议论;但是他们最后还是要说:“我不这样又怎么样呢?”仿佛急性要比耐性更有疗效。
那些默认这种可怜的束缚的人,不是同样在接受各种欺骗吗?谁只要信口开河答应病人痊愈,病人不是由着他主宰吗?
巴比伦人把病人抬到市场上;老百姓就是医生,每个行人出于人道和情谊询问他的病情,根据自己的经验给他提出医学上的意见。我们的做法相差不多。
对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我们没有不用咒语和护身符的;以我的性情来说,若要我接受的话,我更乐于接受这种药物胜过其他药物,至少不用害怕它会造成损害。
荷马和柏拉图说埃及人个个都是医生,其实每个民族都可以这样说;没有人不吹嘘自己有秘方,要在邻居的身上试验它的灵验。
那一天,我跟大家在一起,不知哪一位同病相怜者带来一件消息,说有一种药丸其中包含一百多种成分,可以产生意想不到的舒适和安慰,因为哪块岩石经得起这么多炮台的轰击?可是我听到服过的人说,连一块最小的结石也没有移动过半分。
在结束本文以前+我还要说上一件事,他们为了保证他们的药物的可靠性,给我提供他们做过的试验。大多数——我相信三分之二一药物的庁效在于草药的精华或内在质地;精华部分只有经过使用才能知道其作用;因为这样东西不是靠我们的理智能够找到其原因的。
医生说某些证明都来自魔鬼的灵感,这是我乐于接受的(因为我不愿跟奇迹沾边);同样,某些物品在日常使用中发现了新的用数不尽的植物、动物、金肩。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他的实验,当驼鹿的角首次引起人的遐想,其信任程度必然是不稳定和不深刻的,他的第二步工作并不因此而好做。有那么多不同的病、不同的环境,要达到对自己的经验确信无疑以前,人的感觉已经没辙儿了;他在数不尽的事物中找出什么是鹿角,在数不尽的疾病中找出什么是癫痫在那么多的心情中找出什么是忧郁;在那么多的季节中找出什么是冬天;在那么多的民族中找出什么是法兰西;在那么多的年纪中找出什么是老年;在那么多的天体运行中找出什么是金星和土星的会合;在那么多的身体部位找出什么是手指;这一切都不是受论证、猜测、举例、神的启示指引的,仅是受命运指引的,而且还是一种完全人为的、有条有理、由浅入深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