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北京香山记 枫红香山

作者:史荣东    更新时间:2023-11-24 10:37:31

妻子没有见过被隆霜雕琢过的火红的枫叶。她从准备到京都旅游时对我说,要看看闻名遐迩的香山红叶,何况这次出游,正值十月初香山叶红时。当火车到了济南,一股强冷空气南下,继而是一场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华北大地盖上了一层洁白绒毯,火车因此也停驶了四个小时。妻子担心了,她嘴里不住地叨念着雪的枫叶,在瑞雪中是否枫红如火。然而,我却说,说不定在一场大雪后,一团团的枫火,燃烧在洁白无瑕的雪海之中,那景致是无与伦比的。妻子笑了,明澈的瞳孔闪烁着红与火的希望。在往香山的途中,车上的妻子打听起香山红叶,一位老者说,按季节正是观赏香山红叶的时候,今年虽然寒流来得早,红叶不可能落尽,顶多有的叶子被冻僵了,还是有景致可看的。妻子听了心底升起了一盆火,如火如荼的红叶在雪中绽放之景又出现眼前。

“霜叶红于二月花”,是对枫叶形象的比喻,古代文人们也常把自己比成霜风中红叶,志高风傲,气度不凡。自孔子以后,文人再也不是“累累如家之犬”,到了董仲舒“天不变,道亦不变”起,文人不管是飞黄腾达还是落魄失意,几乎背后都有着高雅不凡的光环。求才如渴的周文王、刘备、唐太宗等人被文人们誉为“圣主”、“明君”、“贤达君主”;而杀戮文人的秦始皇、纣王、曹孟德、明成祖等人被称为暴君、奸雄、篡位者,就连不知道有多大能耐的严予陵、戴顺都成名扬千古的“霜中红叶”,高傲贤达之士。

随着商品大潮席卷而来,文人成了浪中浮萍,不知根适何处,魂归何方。有人说文学被贬值了,然而,一位从陕西到北京开文学会的文友却说,文学很“值钱”,一张盖着大红印章的“邀请书”,听了一场文学与现实接轨,又不知道“轨”在什么地方,提倡守望的讲课,竟收了他两年多种田的收入,最后,他不但没钱吃饭、没钱住宿,就连回去的路费也一文全无。这位文友感叹说,文人的“霜中红叶”被他们玷污了,这些挂着文学的皇冠的人,其实全是一个个倒卖文学的贩子。

到了香山公园大门口,路两旁的摊头上,商店里放着,游人手里拿着都是形态各异的枫叶,有的圆如扇,有的角如星,还有的翩如蝶翅。妻子见了,她买了一枚又一枚,兴奋地说,这回呀,总算没扫兴,见到了香山红叶了。我说,这一片片红叶虽然灵巧可爱,怎么能比得上满山遍野火红一片。妻子笑了笑说,走,快去看红叶遍山吧。我们一进大门,她不去饱览香炉峰的“鬼见愁”,也不去听八角琉璃塔塔角上的悦耳的风铃声,而是拾阶而上去寻找香山红叶。香山是美的,苍松巍巍如涛,翠柏盈盈如云,青竹翩翩如风,瑞雪皑皑如绒……

我们穿过通幽的曲道,绕过景色诱人的静宜园,一口气登上了上百级石阶,一直寻到了香山寺废墟,在佛松下转了几个圈子,只见遍山苍凉,白雪斑驳,连一片红叶都未见到。妻子埋怨我走错了路,找不到红叶区的方向。我不服说,上庐山、登九华,朝普陀什么地方找错方向?

一位五大开外的人推着手轮车,气喘吁吁地上来了,厚厚的雪地留着很深很深的脚印与车印。

“请问同志,香山红叶区在什么地方?”推车人问道。

“听说就在这里。”我连忙反问道,“你们不是本地人?”

“我们也是从外地到北京旅游的,爱人最喜欢看香山红枫,我们寻找了很多地方就是找不到红枫。”

“刚才一位从山上下人来说,香山红叶都因一场大雪凋零了”车上妇人插话说。

“唉,哪怕是见到一棵两棵树上有红叶也了了心愿呀,我们去碰碰运气吧。”推车人信心满满地把车子推向白雪深处。

啊——我突然发现:在那深深脚印与车印后面,升起了一团火,燃烧在洁白无瑕雪海之中,香山的枫树又红了,殷红了茫茫的香山峰峦!

1993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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