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闲话巴金的书

作者:翁长松    更新时间:2022-09-19 12:41:38

巴金是现当代的文学巨匠,有关他的传记和作品评论集也已数以百计。我收藏的巴金传记就有俆开垒《巴金传》(上海文艺出版社1991年5月第1版)和《巴金传续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4年2月第1版)、李存光《巴金评传》(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年10月第1版)、周立民《巴金画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10年4月第1版)、李辉《巴金传》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年2月第1版)、陈丹晨《巴金全传》上下册(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年7月第1版)等6种。此外还收藏有巴金作品的评论集:张慧珠《巴金创作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8月第1版)、丹晨《巴金评说七十年》(中国华侨出版社2006年1月出版社)、周立民《甘棠之华》(百花文艺出版社2014年8月第1版)和《闲话巴金》四川文艺出版社2019年1月第1版)等。其中特别引起我兴趣和关注的是《甘棠之华》《闲话巴金》,这两种书不仅都是我熟悉的朋友周立民先生的作品,立意新颖、资料扎实、文笔流畅,更重要得还都是谈巴金作品和版本的随笔集。我喜爱随笔读物,这类读物的文章,文笔优美,真情实感,富有寓意,读这样的作品是一种享受。

《甘棠之华》是由陈子善先生主编的《百花谭文丛》之一种。精装小32开本,淺红封面,玲珑精致,别具一格;其一扫开本大,厚如砖华而不实的装帧风气。这也是我嗜好的书籍装帧风格。卷前有周立民2013年9日晚于竹笑居撰写的《小引》曰:“借用‘甘棠之华’的诗意,我写了一组文章谈巴金的著、译、编以及与之有关的书。它们长短不一,以闲谈为主,论文不在此列。”早年巴金用《诗经》中《召南•甘棠》首句“蔽芾甘棠”之意,取名“李尧棠,字芾甘”。这是一首赞美召伯的诗。据说,周文王的儿子召伯曾在这棵树下听讼断狱持正不阿,后人为追忆他才做这首诗。这首诗有怀念先贤,更有教导后人追慕先贤遗风,寓意深远。周立民以此典故寓意为书名,借以表述对巴金著译的嗜好和崇尚。周立民是个爱书家,他喜爱巴金所以他的藏书中最多的是巴金的书。对藏书他有一种值得称道的思想理念:“书的珍贵不在它是用金箔还是羊皮做的,不在于它是传世孤本还是海内仅存,而在于读这本书的人与它的文字、纸页间的心灵感应和情感记忆。”确实如此,对文人而言的书不在于版本装帧的贵贱,关键是“心灵感应”。例如上海文艺出版社1986年12月版的《巴金六十年文选》是一种极为普通的版本书,因为它曾伴着周立民“走过一段难忘的少年时光”。1988年他初三那年好不容易从福建邮购到这本“文选”,这本书成了他课外读物的首选,读得如痴似醉,爱不释手。他认为这本书的“编者非常有眼光,里面选的巴金的散文、序跋都是一篇篇优美的抒情文字,那些带着感伤的语调和激越的热情伴着我度过了一个个夜晚”。这本书在他青少年的心灵中播下了深爱的种子,所以他“在旧书市场上,我差不多遇到一本买一本,现在家里存有不下七八本,却一本都舍不得送人”。这本书甚至还决定了他的正业——成为当代巴金研究领域的后起之秀、守护巴金故居的真正掌门人。现任巴金故居的常务副馆长和巴金研究会常务副会长。

周立民也是个很懂得版本研究价值的人,但他对版本的研究和关注不为了收藏而收藏,当个藏书家,而是为了研究和写作、编辑服务的。这一点他在书的首篇《<激流>漫谈》中就展示出这样的思想理念和目的性及版本上的不俗的造诣。为了刊印和还原《家》初版本的面貌,他不辞辛苦,四处寻觅,功夫不负有心人。后在李存光先生的帮助下,在北京大学图书馆找到了《家》的初版本。他对初版本的特点记述道:《家》初版本封面设计者莫志恒曾这样描述:“巴金的《家》,据作者说,是‘激流’三部曲之一,所以我把‘激流’二字放大占封面四分之三面积,以细点空心字印橘红色,上面套印一个‘家’字、‘巴金著’,都写美术字,黑墨印,封面用白色。”此外还对《家》的第2、3版也作了分析和介绍。周立民不仅关注巴金名著《家》,还关注巴金的其他作品,甚至连巴金编过的小画册也不遗漏和忘记。1931年巴金曾自费印过一本叫《过去》的小画册,共印50本,大部分送朋友,自己之留了一本,文化大革命中也烧毁了。这本画册主要收集了巴金景仰的俄、法、意、日等国家的一些革命者的图片,如克鲁泡特金、苏菲娅、马拉等,这些都是巴金年轻时代崇拜的革命者。巴金称“他(克鲁泡特金)是我们大家敬爱的大师,我们都是他的孩子。我们都是被他的爱、他的理想、他的纯洁的一生牵引到他的身边的。”巴金被泡特金的思想和人格魅力所折服,克氏的思想也影响了巴金的一生。

《闲话巴金》的开本很别致,他比通常的32开简装本要狭窄些,蓝色的封面底色中镶嵌着散落的白色花蕾,格调雅致,温馨可爱。全书分为甲乙丙三部分:第一部分《如歌岁月》,主要叙述了巴金的旅行记。巴金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就发表了《海行杂记》《旅途随笔》《旅途通讯》三种旅行专著,所以1945年底就有人为巴金加上了“旅行家”的头衔。我读过《海行杂记》和《旅途随笔》这两种游记。《海行杂记》初名《海行》,由新中国书局1932年初版,开明书店1935年11月出版时,更名为《海行杂记》。这是巴金1927年1月15日从上海登上法国邮轮赴法国巴黎途中给哥哥的信改写的游记,也是巴金的一部处女作。它记录了巴金44天海行途中所见所感和初到巴黎后的印象记。《旅途随笔》是巴金继《海行杂记》后创作的又一种旅行随笔集,民国二十三年(1934)八月上海生活书店初版。这是巴金由上海出发至广东乡村,经香港回广州,游普陀,又北上至京津两地的见闻记述,为读者呈现了一场中国无政府主义者尝试贴近中国底层民众并验证与实践其社会主张的旅行。书中对20世纪30年代中国城乡社会状况作了较深入的叙述和描述,具有厚实的城乡文化和史料价值。巴金游记与众不同的是一边旅行,一边写下自己的所见所闻,文字追随脚步,记录行踪。这种即时性的最大好处是保留了当时鲜活的印象、现场感。周立民在书中也认为“即时性的文字,未经深思熟虑,可能失之于精雕细刻,不过,文字上没有修饰,倒也是作家的本色创作、更真实、更自然。”巴金的旅行记不仅在语言文字上追求真实性、自然性,而且闪耀出与众不同思想理念。他在《旅途随笔•序》说道:“我并不是为了喜欢‘名山大川’才开始旅行的,虽然我也很想知道一点各地方人民的生活状况。在旅途中我不曾感受到什么困难,朋友们慷慨地给我预备好了一切。要是没有他们给我种种的方便,我决不会走完这许多地方,而且我也不会有机会写下这些见闻和感想。” 旅游、友情、民情,这三者各自独立、似乎不相干的话语,在巴金游记中却得到完美的融合和统一。巴金爱旅游,但他的旅游理念又与众不同,他不迷恋于“名山大川”的游山玩水,而是注重于增进朋友的沟通和友谊,更是为了“知道一点各地方人民的生活状况”。了解社会和民情,这无疑又为旅游文化赋予了更为深刻的社会价值和意义。

《闲话巴金》的精彩和可贵,不仅揭示了巴金是个热爱旅行、关心民生的人民作家,还闪耀着他那追求自由、民主和敢于讲真话的优秀知识分子思想光芒。这一点周立民在书中《他始终走我们的前面——关于巴金的对话》篇中作了精辟的概括论述:“他(巴金)强调作家的责任感,强调生命的价值,强调爱国热情,强度奉献精神等等。现在,很多知识分子对自己的行为,对自己从事的职业,缺乏自信心,也没有虔诚的精神。比如,很多人说自己只是一个写字的,是一个文化工匠而已。听起来很低调,似乎有一种谦虚。但实际上,没有目标,没有境界。﹍﹍有些作家,打不开自己为自己营造的笼子,出不了大作品,更成不了大作家。”话似乎有点批评了社会上一些缺乏良知和责任感的知识分子丑陋心灵,败坏了社会风气。在《公众的期待与巴金的自我选择》篇中,他又画龙点睛的指出:“人间的道义不是要求别人应该说什么,而首先应想到自己应该说什么。巴老首先要求的是自己‘讲真话’,而不是抛开自己去要求别人。”也就是说学习和传承巴金的精神,我们知识分子和作家就必须要自觉地像巴金那样要敢于“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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