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读的三本巴金传

作者:翁长松    更新时间:2022-09-19 12:30:29

臧克家在他的《有的人》中说过:“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显然巴金就属于后者。巴金以他的不朽作品和人格魅力,在人民心中筑起了不朽的丰碑,所以2005年10月17日当他的心脏虽然停止了跳动,然而他作为人民作家的光辉形象和敢于“讲真话”高尚人格,却永远铭记在人民的心中。巴金伟大的一生,其光辉的业绩是唱不尽和说不完的!所以近年来,有关巴金传记作品,争奇斗艳,层出不穷。如今在我的书架上就有七、八种之多,其中我翻阅频率最高的当数李存光《巴金评传》(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年10月第1版)、周立民《巴金画传》(四川人民出版社2010年4月第1版)、李辉《巴金传》(人民日报出版社2011年2月第1版),这三种不同版本的《巴金传》,我却先后皆购之于上海书城2楼的“人物传记”专柜。“人物传记”专柜是上海书城最有影响力的专柜,也是沪上出售人物传记品种最多最厚重的专柜,所以每次去上海书城购书,我总不会忘记光顾该专柜,收获也颇丰。我之所以会在同一书店先后购买三种不同版本巴金传,究其原因,主要是六点:一是,出之于我对巴金素来怀有敬仰之情,渴望对巴金有不断的深入了解;二是,这三种巴金传的作者都是当代巴金研究领域中的著名专家学者;三是,这三种传记不仅风格各异,而且图文并茂;四是,这三种传记,皆为巴金驾鹤西去后的出版物;五是,该三种传记虽笔法不一,各有侧重,都完整地纪录了巴金百年的丰富人生;六是,我和这3位作者有过不同程度的接触,读熟人的作品,我总感到会对作品有更多理解和解读,也会产生更多的阅读快乐感。

                           (一)

在这三种巴金传中,我购入最早的是李存光先生的《巴金评传》。记得那是2007年元旦,是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从毗邻的上海图书公司出来后,就直接转身步入书城的2楼。在琳琅满目书架上发现了李存光那本封面设计简洁典雅的《巴金评传》,犹如百花丛中的玉兰花清新可爱,就快乐的带回家了。可以说这是我自2005年参加巴金追悼会后,首次读到的第一本完整描述巴金百年人生的传记。李存光1943年生,也是四川人,与巴金是同乡。他1965年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1981年又获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文学系硕士学位,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学术委员、博士生导师,中国文化系主任。自青年时代起,李存光就以极大的兴趣和锲而不舍地努力从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80年代以后,在巴金研究方面用力尤勤。1981年以后主持国家“六五”重点规划项目“巴金研究资料”、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巴金评传”等。李存光还著有《巴金民主革命时期的文学道路》《巴金著译年表》《名家简传书系·巴金》《我心中的巴金》《<家>导读》等;编有(巴金研究资料》《巴金谈人生》《巴金的世界》《世纪良知:巴金》等。

《巴金评传》全书共计10章(包括末篇《尾声:流向大海》),约18万字。该书的最大特点是资料扎实,文字严谨,颇多发现。如他首先在开篇中指出:“巴金出生在四川成都一个李姓封建官僚地主家庭。李家祖籍浙江嘉兴。巴金的高祖李介菴作为‘幕僚’携家入川,到巴金这一辈,李家定居四川已经有五代人了。”李存光在这里为我们揭示了巴金祖籍是浙江嘉兴人。其二,揭示和记述了巴金最早散文随笔作品的遗失过程。他在第二章《梦想与现实》中写道:“到南京后,他将八九个月来的手稿整理成两册,分别题为《写给母亲的信》和《鸿爪集》,一起寄给了大哥。这两册手稿,当是巴金最早的散文随笔作品。”所以《巴金全集》,是难以再编辑出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完整全集。其三,揭示了在《灭亡》上用笔名“巴金”的原因,他说:“因为这是他(巴金)的第一部小说,他不愿意别人知道作者是自己,所以要换一个新的名字。”凡此种种,不胜枚举。

李存光学术上的发现和考定,皆是凭借其长年对巴金资料搜集和整理的厚积薄发。近年来,他已完成出版的《巴金研究资料汇编(1922——1949)》(香港文汇出版社2011年11月第1版)三大本,足可见证他之所以能写出巴金传、尤其是巴金的前半生,是在占有厚实资料基础上完成的,所以写得栩栩如生、精彩纷呈。据他对我讲,他如今还在继续孜孜不倦地做收集整理巴金研究资料(1950——2005)的汇编工作。我期盼他早日为巴金研究再添新成果。

                            (二)

《巴金画传》的作者周立民是当代巴金研究的后起之秀,他1996年大学毕业,后又获得复旦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学位,2007年进入上海市作家协会工作,现为巴金故居馆长、巴金研究会常务副会长兼秘书长、《点滴》执行主编。著有《另一个巴金》《巴金手册》《新世纪文学论稿》《〈随想录〉论稿》《甘棠之华》《翻阅时光》《五四之子的世纪之旅——巴金评传》《老派:闲话文人旧事》《星水微茫驼铃远》等专著,硕果累累。在当代中青年学者里,他的“率真与朴素”及学识,颇得许多人的称赞。

《巴金画传》是周立民应四川人民出版社之邀,从他70多万字初稿中浓缩成11万字的简本,虽然文字减少了,然而这并没有影响到“把我理解的巴金写出来,也让更多的人了解他”的创作愿望和目的。由于作者周立民对巴金怀有景仰之情,又对巴老作过多年的深入研究,所以对巴老的思想和生平娴熟于心,虽然在书中惜墨如金,然而巴金的精神风貌,依然栩栩如生,再加上他精心选配的180幅插图,使传记颇具图文并茂的特点,为巴金研究又增添了近年来不可多见、极具个性特色的一本“画传”。周立民在书中《小引》说:“它不会是一本面面俱到的传记,也不想成为蜻蜓点水式的人物介绍,它应当疏密有致,有所侧重也有所放弃。”有学者称“周立民在材料、视角、观点上,都不步人后尘,多了一种厚实、真切的东西。没有学院派里为了论文而论文的那种匠气,内心和对象世界是契合的,且不断有新奇的体味。”周立民在《巴金画传》中呈现的风格和艺术手法,也充分展现了其“新奇的体味”,这就是“不步人后尘”,独具匠心,在真切和创新上下工夫的必然收获和成果。那么周立民的真切和创新在画传中主要展现在哪里呢?周立民说:巴金“的写作如同生活,也不断强调他是五四之子。”“五四运动给了他新生。是五四让巴金有了信仰有了梦想,也找到了现实前进的方向。”为此周立民在传记的落墨上,重点从巴金与五四新文化精神的视角来展现他的人生和创作。所以周立民宣称:“我把它分为四个时期:洗礼、践行、迷失和复归。第一个时期是巴金的人生成长期,巴金接受了新文化精神的洗礼,确立了人生起点和信仰。第二个时期是巴金的人生创造期,在这个时期,从小说创作、编辑生涯和一个知识分子的文化道义上,巴金都在一一承传和践行着五四精神。而‘迷失’,主要是指自我的迷失,这也是巴金在《随想录》中多次反省的地方。在这个时期,他个人的价值判断与周围世界不断发生冲突同时也不断在退缩,直到彻底迷失了自我,沦为一个‘奴在心者’,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个灵魂挣扎的历史。复归则不是简单地回到五四的原点上,而是在痛定思痛的基础上对自己一生的清醒反思,同时也是对五四价值更坚定的捍卫。”所以《巴金画传》最鲜明的个性特点是:为我们凸显了“五四之子”巴金一生为发扬和捍卫“五四”价值与讴歌“讲真话”的精神风貌。

其实凸显巴金“五四”精神的闪光点,不仅在《巴金画传》有突现,在周立民的后一本《五四之子的世纪之旅——巴金评传》(秀威资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2011年5月第1版)中也显而易见,周立民在该书中充满激情的写道:“无论在人生,还是在写作中,巴金都始终高扬着‘五四’的启蒙精神,从《灭亡》到《随想录》,这种姿态历经艰难,但还是磕磕绊绊坚持下来了。所以到五四运动六十周年的时候,他仍然充满深情地说:‘我们是五四运动的产儿,是被五四运动的年轻英雄们所唤醒、所教育的一代人。他们的英雄事迹拨开了我们紧闭的眼睛,让我们看到了新的天地。可以说他们挽救了我们。’尽管在生命的不同阶段,巴金对‘五四’所强调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一生与‘五四’的纠集却是非常明显,难怪2005年当他远去的时候,许多人在说‘一个时代结束了’,这个时代是‘五四’的时代,可以说巴金是那个时代精神最执著最持久的践行者之一。”周立民的巴金传令我们看到百年巴金以“贯穿于文字和生命中的热情、忧患、良知”的主旋律,在孜孜不倦、执著持久的践行着“五四”思想精髓和风范,这也是《巴金画传》个性特色和艺术魅力的关键所在。

                                (三)

在这三种巴金传中,最新出版的当数李辉《巴金传》,李辉是当代的著名传记作家和散文家,也是巴金研究者。他1982年复旦大学中文系毕业后,进入《北京晚报》任记者和编辑,1987年秋又出任《人民日报》副刊编辑。我熟悉他的大名是读了他的《文坛悲歌——胡风集团冤案始末》一书,被他那“文字不乏学术研究的底色,但它们又不是冰冷的研究,而是带着温度,包括对人的理解,对历史的理解,还有内心认同的价值取向,有它们存在,这些文字如薪火传递着精神,感染着人。”(周立民:《天地万物与散文家的世界》,《上海文学》2012年第9期)李辉散文的特点是文字简洁、明了,特有感染力。

李辉《巴金传》就是采用他擅长的散文手法撰写完成,以流畅、明快和悦目的文字感染着我和读者。全书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望尽天涯路》,讲述了巴金从少年走向社会的历程。李辉在叙述上独辟蹊径,采用倒叙的笔法,从巴金1928年走近巴黎说起,因为在李辉眼里当年巴黎对巴金的思想生活产生了巨大影响:“政治热情、革命信仰、青春苦闷、性格忧郁、文学爆发等,似乎不该一起呈现的诸多元素,却在巴黎这个特殊的世界大都是一下子汇聚到了巴金身上。”在巴黎才使人们有了熟悉的“巴金”这个名字。巴黎也使巴金有了“精神上的母亲”,“融入世界的呐喊”,成为“过去与现在,在思想与精神的世纪行程中”延续的加油站。下卷《何处是归程》,主要讲述了巴金性格与情感的形成、演绎和发展,从而揭示和展现了李家在巴金心目中的份量及克服病痛的折磨,坚持撰写《随想录》的光辉历程。在下卷中,李辉展开思维的翅膀,在巴金对待家的问题上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认为早年巴金眼里的李家是个对青年男女进行封建礼教迫害的家,所以是充满着“可怕、恐怖”感的,但晚年的巴金“也承认自己对李家,对故乡,不能说没有一点留恋”。这看似矛盾,然而正是这样的矛盾性,才促使《家》的产生,巴金说:“也就是这留恋伴着那更大的愤怒,才鼓舞起我来写一部旧家庭的历史,是的,‘一个正在崩溃中的封建大家庭的全部悲欢离合的历史’。”

在《巴金——一个笔名的解读》一文中,李辉对笔名“巴金”也提出新的思考和解读,他说:“巴金历来矢口否认这个笔名是取巴枯宁的首字‘巴’、克鲁泡特金的尾字‘金’组合而成。”“尽管巴金否认,从我个人来讲,我还是倾向于这个笔名与他所热爱的政治事业和理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为此,李辉提出了一个“未来的人们会不断的加以解说”的巴金研究中的新课题。善于思考,敢于质疑、敢于发表自己的见解,这是作为一个学者最可贵的治学理念和精神。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在《巴金传》中的末尾处,李辉还附录了《文革“小报”上的巴金》,这是以往巴金传中从没出现过的,这无疑也是一种巴金研究的新视角和新资料。文革“小报”如今也属稀罕的历史资料,这不仅为研究“文革”中巴金遭迫害、受屈辱提供了佐证史料,也为后人研究“文革”史增添了一份新证据。

由此可见,以上三种巴金传的名著,以不同的表现手法和视角,为我们展现百年巴金精彩光辉的人生。巴金的思想、品格、精神和作品,将成为振兴中华和推进中国社会民主、自由、和谐发展的强大精神文化动力,永放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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