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德明主编的“现代书话丛书”

作者:翁长松    更新时间:2022-09-19 12:22:16

“现代书话丛书”是姜德明先生于20世纪90年代后期主编的一套现当代著名书话丛书,也是多年来我常爱翻阅的丛书。记得1988年10月24日巴金在家接待姜德明来访时,在谈旧书、聊藏书的过程中,巴金说:“那么现代文学的藏书,除了唐弢就是你多了吧?”(姜德明《与巴金闲谈》文汇出版社1999年1月第1版)确实如此,姜德明是继唐弢之后收藏现代文学版本书的第一人。早在2008年7月我在拙著《旧平装书·姜德明》中就说:“我认为姜德明是健在的藏书家中,收藏新文学旧平装书品位最高、善本最多、成果最大的一位。”姜德明不仅是当代最著名的藏书家、爱书家,也是当代最著名的书话家之一。他勤于耕耘,先后编撰出版了《书叶集》《余时书话》《书摊寻梦》《书衣百影》《流水集》《姜德明书话》《守望冷摊》《与巴金闲谈》《猎书偶记》《新文学版本》《书叶丛话》等数十种之多。

“现代书话丛书”共两辑,第一辑共8种:《鲁迅书话》《周作人书话》《郑振铎书话》《阿英书话》《巴金书话》《唐弢书话》《孙犁书话》《黄裳书话》。《黄裳书话》虽被排在末尾,然而却是上述8种书中出版最早的一种,于1996年10月由北京出版社出版问世,其余7种则于1997年10月才出版的。时光似箭,日月如梭。该丛书初版至今屈指算来也有20余年之久了。不久前我在查阅该丛书版权页,误以为《黄裳书话》的版权页是印错了。我认为既同为丛书中的第一辑,为何前7本都为1997年10月,却惟独《黄裳书话》版权页为1996年10月。好在《黄裳书话》,当年我购于沪上绍兴路54号“上海联合学术图书发展公司”的购书发票还保存在书内,其发票落款时间1997年7月19日,故我相信该书版权页不误!

“现代书话丛书”第二辑也是8种:《夏衍书话》《曹聚仁书话》《胡风书话》《叶灵凤书话》《陈原书话》《姜德明书话》《倪墨炎书话》《胡从经书话》,由北京出版社1998年1月出版。第一和第二两辑卷前皆有姜德明撰写的《序言》,但两序的内容和落款时间不同,分别为1996年4月、1997年6月于北京。姜德明在1996年4月的序中对书话定义作了思考和概括,说:“有些认识已经逐渐为更多的所接受也是事实。如,书话源于古代的藏书题跋和读书笔记,并由此生发、衍变而成。书话不宜长篇大论,宜以短札、小品出之。书话以谈版本知识为主,可作必要的考证和校勘,亦可涉及到书内书外的掌故,或抒发作者一时的感情。书话不是书评,即不是对一本书作理论性的全面介绍、分析和批评。书话不能代替书评。我常说,书话只能够引领读者爱慕知识,并唤起他们爱书、访书、藏书的兴趣就好,不必过苛地要求它承担更多的繁重任务。”姜德明以他创作的实践,努力探索着书话的真谛和精髓,所以读他的书话,可发现其具有一种鲜明的特点:既包含一点考证和研究,又不单纯堆砌资料或作繁琐的校勘,更不作空泛的概念铺陈。他围绕着一书一事,由小见大,无所不谈,行文自如,情趣逸然,可以引发读者爱藏书的兴趣,得到有趣的版本知识和稀为人知的新文学作者佚闻佳话。

姜德明爱读书、爱藏书,也爱写书话,但他更善于思考和发现问题,不断地提出和引领读者对书话创作建议和认知。他针对社会上泛起的书话浮躁现象,在该丛书1997年6月的序中颇具真知灼见地说:“书话本是冷漠无闻的事业,或被认为副刊上补白文章,更不为出版界所重;如今一下子热了起来,但愿刮起来的不是炒作之风。书话的写作要靠甘于寂寞的人埋头资料,默默耕耘,来不得半点浮躁和虚夸。”所以爱写书话者,必须抛弃名利思想,因为“扬名与发财似与书话无关”,只有真正的爱书者、迷书者,“躲进小楼成一统”,才能在书话天地的耕耘中修出真果。姜德明就是这样的一位性情中人,立志做个清清白白爱书家,他在“选编后记”中说:“书话写得愈多,愈有不敢下笔的顾虑,生怕读者和编辑不以为然,因为时代相距日远,访旧书,谈版本,类似玩古董了。如今要找旧版书得去拍卖市场,写书话岂非诱人下海!”他不为尘世所惑,也不惑众,守着自己藏书,写着一篇篇真知灼见的书话,编撰出一本本书话集,所以姜德明不仅让我们看到了他淘书、藏书、著书的执著精神,“更应该看重的是一个藏书家身上所体现出来的对文化的热爱。这种热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是真正与书之间具有的纯洁、真诚的情感。它不会因外在的种种干扰而改变,也不会因个人遭际的文化而改变,这是一种人与书的相知、相通,乃至相爱。”(《流水集·代跋》)。为当代书话的发展添砖加瓦,构筑书话新天地。

在“现代书话丛书”两辑16种中,我翻阅较多的是《巴金书话》《唐弢书话》《黄裳书话》等。巴金虽然说不上是书话大家,却是个真正的爱书家,他读书、买书、谈书、写书、译书、赠书的综合热情,是中国现当代作家中不可多见的佼佼者,尤其是他晚年不仅创作了敢讲真话的名著《随想录》,还为中国现代文学馆和全国多家图书馆捐赠了大批自己的藏书和作品,为当代作家、藏书家做出了示范和榜样。唐弢是中国现当代书话大家,他倡导的书话理念和风格,至今为人们所推崇和追求。这册《唐弢书话》集,精选了他六十年期间书话中的佳篇,读来让我深感书话妙谛之所在,具有“平生不羡黄金屋,灯下窗前长自足”之情致和共鸣感。黄裳是个当代散文家,也是藏书家。其不仅散文在读者中享有很高声誉,其收藏的清代版刻本在当代中国藏书界也颇为出名。他在该书话集中的《谈“集部”》《谈“题跋”》《关于“提要”》《西冷访书记》等,为我们窥见了他访书之勤和藏书之丰。2004年我撰写出版了《名人和书》(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年5月第1版),因为书中撰有“黄裳访书”一文,所以那年夏季我携拙著去黄裳府上作了一次拜访,不仅得到他的接待,还得到他《来燕榭书跋》签名本。黄裳不仅爱藏书读书,还爱在书中写跋,他在该书中说道:“余购书喜作跋语,多记得书始末,亦偶作小小考订,皆爱读之书也。未尝理董,近始写为一卷,佚失孔多,有待续补。三十年来,耗心力于此者何限,甘苦自知。此册颇似日记,旧游踪迹,略俱于是。湖上吴下访书,多与小燕同游,扎尾书头,历历可见。去夏小燕卧病,侍疾之余,以写此书跋自遣。每于病榻前回忆往事,重温昔梦,相与唏嘘。今小燕长逝,念更无人同读故书,只此书跋在尔。回首前尘,怆痛何已。即以此卷,留为永念,以代椒浆之奠云尔。”淘书偶得,写上题跋,聊以自遣,也是读书人黄裳的高雅情趣。黄裳平时虽然沉默寡言,但与他近距离接触,每当话语触及访旧书或谈清代刻本,他的话语就会多起来。我说:“您曾在《访书琐忆》中说:‘我的买书,正是有啥买啥,杂乱得很。’真是这样吗?”他回答说,“杂和乱并不是坏事,有益于拓宽视野,关键是藏书人要学会如何选用和取舍!”听了让我回味无穷,颇长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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