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法)波德莱尔    更新时间:2013-08-12 15:50:15

高 翔 远 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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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过池塘,飞过峡谷,飞过高山, 

飞过森林,飞过云霞,飞过大海, 

飞到太阳之外,飞到九霄之外, 

越过了群星灿烂的天宇边缘, 


我的精神,你活动轻灵矫健, 

仿佛弄潮儿在浪里荡魄销魂, 

你在深邃浩瀚中快乐地耕耘, 

怀著无法言说的雄健的快感. 


远远地飞离那致病的腐恶, 

到高空中去把你净化涤荡, 

就像啜饮纯洁神圣的酒浆 

啜饮弥漫澄宇的光明的火. 


在厌倦和巨大的忧伤的后面, 

它们充塞著雾霭沉沉的生存, 

幸福的是那个羽翼坚强的人, 

他能够飞向明亮安详的田园; 


他的思想就像那百灵鸟一般, 

在清晨自由自在地冲向苍穹, 

--翱翔在生活之上,轻易地听懂 

花儿以及无声的万物的语言. 

 



感  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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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是一座神殿,那里有活的柱子①

不时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语音;

行人经过该处,穿过象征的森林,

森林露出亲切的眼光对人注视。


仿佛远远传来一些悠长的回音,

互相混成幽昧而深邃的统一体,

像黑夜又像光明一样茫无边际,

芳香、色彩、音响全在互相感应。


有些芳香新鲜得像儿童肌肤一样,②

柔和得像双簧管,③绿油油像牧场,④

——另外一些,腐朽、丰富、得意扬扬,


具有一种无限物的扩展力量,

仿佛琥珀、麝香、安息香和乳香,

在歌唱着精神和感官的热狂。

              钱春绮译

 * 本诗直接发表于初版《恶之花》,约作于一八四五

年左右,亦说作于一八五五年左右。“感应”的概念表

达了波德莱尔的美学思想,是象征主义的重要理论基础。

波氏常重复论述这一主题,参看《浪漫派艺术:瓦格纳

和汤豪塞》、《一八五五年博览会》。在《一八四六年

的沙龙》中波氏曾引用 E.T.A.霍夫曼《克莱斯列里

阿那》中的一节:“我发现色、声、香之间有某种类似

性的和某种秘密的结合……”有些评论家从第一节中找

到跟爱伦·坡的几行诗有共鸣之处,如坡的《Al Aaraaf》

中有这两行:

  All nature speaks,ande'en ideal things

  Flap shadowy sounds from visionary Wings.

 ①将自然比作神殿,是法国文学中常见的比喻。

 ②嗅觉与触觉通感。

 ③嗅觉与听觉遁感。

 ④嗅聋与视觉通感。

 




声   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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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摇篮背靠者书橱,

在这幽暗的巴别塔里,韵文故事,科学,小说,

古罗马的灰烬,古希腊的尘土,

杂然而陈,应有尽有。我的个子只和对开本差不多。

我每每听见两个声音。一个又阴险又纠缠不休:

“世界就是一块香喷喷,甜津津的蛋糕;

我会让你有像吃蛋糕一样的胃口,

到时候你的快乐就会没完没了!”

另一个接着响起:“来吧!啊!请到梦中来徜徉,

清越过可能的范围,请越过已知世界的边界!”

前一个声音像沙滩上的风一样歌唱,

犹如不知从哪来的幽灵

发出动听却又令人惊恐的啼哭声,

于是我回答后者说:“好吧!悦耳的声音!”

哎!从此就产生了我的伤痕,开始了我的厄运。

从无边无际的生活舞台的背景

后面,从最黑暗的深渊底部,

我分明发现奇奇怪怪的世界,

我这出了神的洞察力害得我受尽痛苦,

我竟拖着蛇走路,蛇偏咬住我的鞋。

从那时起,犹如那些预言家,

我一往情深的爱上沙漠与大海,

我在悲哀中哑然失笑,我在欢乐中黯然泪笑,

我从最辛酸的苦酒中品出甜美的滋味来;

我往往把事实当成谎言,

又因举目望天而坠入陷阱。

但这声音却安慰我说:“清留住你的梦幻;

聪明人可没有疯子这么美妙的梦境!”


 




生 病 的 缪 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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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我可怜的“缪斯”,今朝你怎么啦?

你凹陷的双眼充满夜晚的梦幻,

我瞧出你的脸色轮流呈现

狂热与恐怖,冷酷与沉默。


是否墨绿色女魔和粉红色精灵

向你倾泻他们瓮中的恐惧与情欲?

是否梦魇以暴虐固执的拳头,

逼你沉溺于传说的沼泽深处?


我祈愿健康的香气时时散溢在

你胸中的坚强思想,

愿你基督徒的血脉流着旋律的波浪。


宛若古代音节那样有节拍的响声,

那时是由诗歌之父“太阳神”,同

收获之主伟大的“牧神”轮流统治

 





人 与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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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人,你将永把大海爱恋! 

海是你的镜子,你在波涛无尽, 

奔涌无限之中静观你的灵魂, 

你的精神是同样痛苦的深渊, 


你喜欢沉浸在你的形象之中; 

你用眼用手臂拥抱它,你的心 

面对这粗野,狂放不羁的呻吟, 

有时倒可以派遣自己的骚动. 


你们两个都是阴郁而又谨慎: 

人啊,无人探过你的深渊之底; 

海啊,无人知道你深藏的财富, 

你们把秘密保守得如此小心! 


然而,不知过了多少个世纪, 

你们不怜悯,不悔恨,斗狠争强, 

你们那样地喜欢残杀和死亡, 

啊,永远的斗士,啊,无情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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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啊,我很美,像石头的梦一样,

我这使人人相继碰伤的胸心,

生来是要给诗人激发一种爱情,

就像物质一样永恒而闷声不响。


我像神秘的人面狮,君临碧霄,

我把雪的心跟天鹅之白相结合,

我对移动线条的运动感到厌恶,①

我从来不哭泣,也从来不发笑。


诗人们看到我这堂堂的姿态,

仿佛借自最高傲的纪念雕像,

他们也会刻苦钻研,消磨时光,


因为,为了迷惑柔顺的钟情者,

我有使万象显得更美的明镜,

我的眼睛,永远放光的大眼睛!

               钱春绮译

    本诗最初发表于一八五七年四月二十日的《法国评

论》。把美比成大理石像那样的无表情、无感觉,显示

出巴那斯派诗人们的美的理想。大理石(物质)的梦

(理想)说明美的两面性。大理石像是永恒的,不动的,

无言的,但是它的神秘的梦,永远放光的大跟睛,却大

大减轻了它的冷酷和无生气。

  ①厌恶线的位置的移动,即厌恶生命。诗人认为眺望

没有生命的自然具有无限的美。






 

理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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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不是那种见之流氓世纪

变质的产品、装饰图案中的美人,

穿高帮鞋的脚、拿响板的手指,

能够满足像我这一种人的心。


我把医院美女,那些粥粥群雌,

留给伽瓦尔尼,萎黄病的诗家,

因为我不能在苍白的蔷薇花里

找到符合我的鲜红的理想的花。


我这深渊似的深心所渴慕的人,

是麦克白夫人,大胆犯罪的灵魂,

在狂风季节盛开的埃斯库罗斯之梦,


或是你。伟大的夜,米开朗基罗之女,

你把你那适合巨人之嘴的双乳

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安静地抚弄。


 



异域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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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闷热的秋夜,我合上双眼,

呼吸着你滚烫的胸脯的芳香,

我看见幸福的海岸伸向远方,

单调的阳光照得它神迷目眩;


一座慵懒的岛,大自然奉献出

奇特的树木,美味可口的果品,

身材修长和四肢强健的男人,

还有目光坦白得惊人的女子。


被你的芳香引向迷人的地方,

我看见一个港,满是风帆桅樯,

都还颠簸在大海的波浪之中,


同时那绿色的罗望子的芬芳

在空中浮动又充塞我的鼻孔,

在我的心中和入水手的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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