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哑巴不是我的儿(3)

作者:范小青    更新时间:2020-05-28 11:14:53

就在这一刹那间,我似乎从马莉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但我不敢说。

我们就这样在艰难的日子里捱过了三个月,眼看着我们的诊所快要重新开张了。马莉这几天精神好像好起来,情绪也稳定一些了,不再随随便便发脾气,她已经在开始做一些准备工作了。可我心里不行,你们知道的,我心里的阴影更浓更重了,重新开张有什么用,我相信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可我不敢跟马莉说,就算我说了,马莉也不肯承认,她就是这样偏执,对明摆的事实可以视而不见。

正式恢复营业的那一天,我还记得清楚,是初夏的一天,天已经有点燠热,早晨起来,我到院子里准备烧早饭的柴伙,我注意听了听马莉屋里的动静,但马莉屋里没有动静,平时这时候马莉都该有动静了,她会一边梳洗一边哼唱“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何况今天重新开业,马莉应该早点起来才对。不过我没有去惊动她,说实在的我始终有点怕马莉。我烧好了早饭,把小哑巴喊起来,又喂过我爹,马莉仍然没有动静,我对小哑巴说:“你们去敲敲门。”小哑巴一齐跑过去,跑到门口还没敲门就“阿爸阿爸”地叫喊起来,我跟过去一看,门根本就是开着的,屋里没有人,不过也没有什么变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我说:“叫什么叫,马医生大概到地里去了。”我一边说一边走开了。小哑巴却不肯相信我的判断,不知道他们是凭什么感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的,也许是凭第六感觉吧,反正我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他们是哑巴,哑巴要比正常人聪明一点。他们感觉到马莉出了什么事情,就奔过来抱住我的腿喊“阿爸”,我说:“你们喊‘阿爸’干什么?”小哑巴硬把我拖进马莉的房间,我进去看了看,因为一切都是照旧的,所以我仍然没有什么预感,小哑巴牛大虎从桌上拿过几本书交给我,我一看,是几本关于治疗聋哑的书籍,还有一本是马莉的记录本,上面记录着从第一天给小哑巴治疗以来每一天的详细内容,有治疗方法,有小哑巴的反应和变化,还有她自己的心得体会。她还写道:“唯一不能把握得很准的,就是两个小哑巴之间的差别,哪个效果更好些,哪个效果稍差些,始终不太清楚,因为两个小哑巴长得太像,常常搞不清楚哪个是哪个。”我接过那几本书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想法,等到我接过了这本笔记,翻看了两页后,我的心猛然间跳起来,只觉得心脏又慌又乱,抓不着靠不住,就像那些得了心脏病的病人跟我诉说的感觉一样,我慌了,捂着心口蹲下去,说:“我得心脏病了,我得心脏病了。”小哑巴用他们稚弱的手臂硬是把我从地上撑起来,就在我站起来的一瞬间,我知道,马莉走了。

自从马莉开始研究中药,我们又恢复了我爹从前的老习惯,在院子门口放一口药茶缸,到了夏天,就把自制的中草药汤放在里边,让大家喝下去消暑健脾。马莉离开的这天上午有个农民来喝我们的汤药,可药茶缸里没有药了,农民进来责问我,我没好气地说:“马医生都走了,你还来喝汤。”农民却不讲理地说:“马医生走了汤也得喝,不喝汤,身体就不好,身体不好,夏天怎么过?”我气得说粗话:“你去粪坑里喝汤吧。”农民倒不生气了,朝我看看,说:“跟你这样的人合伙,一百个马医生也要走。”我没想到没文化的人说话也这么尖刻。

果然,一直到这一天的下晚,马莉仍然没有回来,裘雪梅从大队下班回来时,对我说:“万泉和,既然马莉走了,你也可以休息了。”这我知道,马莉走了,我又没有行医证,我当然只能休息了。可裘雪梅这时候不关心马莉的下落,倒来说这样的话,显得他这个人心肠很硬,虽公事公办,但也太不近人情。曲文金听了心里就不高兴,说:“马医心人都不见了,李(你)不想办法叫大家去找找?”裘雪梅说:“万泉和都没有着急,别人着的什么急。”曲文金说:“马医心也没有告诉万医心她到拉(哪)里去了。”裘雪梅说:“可万泉和心里有数。”裘雪梅真是个聪明人,他还不怀好意地问我要不要乡派出所去报案,要不要到街上去贴寻人启事,要不要村里的大喇叭广播,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马莉走了。”

马莉是不辞而别的。

虽然这一阵以来她情绪都不稳定,我也劝过她早点离开,但她并没有答应我,从来没有提过一个“走”字。我知道她是一个固执的人,脾气倔得像头驴,认准了一条道,哪怕走到黑,也是不肯回头的。可是后来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她要回头了。她一回头,她就不是她了。所以她回头的时候,不能让我看见,不能让熟悉她的人看见,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她只好悄悄地走。说得好听一点是走,说得不好听一点,她溜了。

也许大家都会理解,都会说,马莉毕竟是城里人,早晚要回去的。但我心里明白,马莉是因为对我的失望,她一直以为我是个有水平的好医生,后来才明白这是她小时候的错误的理解,是她的幻觉幻想,我根本就不是个好医生,不仅不是,我还比一般的人笨一点,许多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都做不到。马莉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这个错误已经耽误了她好多年的青春年华,她不能再赔下去了,再赔下去,她就跟我一样了。

马莉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我心里很难过,同时也放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说实在的,要不是因为她,我心里压力不会有这么大,现在她带走我心里的压力,我的心轻松了,剩下来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告诉大家,我们关门了。

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想要做的事情,中间波波折折,几经反复,现在终于实现了我的心愿。可是除了少数象裘雪梅这样聪明而且阴险的人才会知道我的内心世界,别人都不太了解我,包括一直看着我生活和工作的曲文金裘金才他们都不能看到我的内心去,他们以为我痛心疾首,就怪马莉不讲信用,而且说着说着,他们调转了方向,矛头对准了刘玉。

矛头对准刘玉也是有道理的。要不是刘玉带着两个小哑巴住到我这里来,马莉也不会生那么大的气,她的情绪也不会那么差,即使碰到困难,以她的个性和能力,应该能够对付过去。但刘玉的到来,破灭了她内心最后的一点希望。

那一阵子,不光我们后窑村,方圆几十里的人,听说我们的诊所关了门,个个对刘玉怀着一肚子的仇恨,他们看到刘玉,不是侧过脸去不要看她,就是朝她板脸翻白眼,有的甚至还吐唾沫。我觉得这有点过份,因为我知道马莉不是因为刘玉来了才走的。可农民没有我想得那么远那么深,他们只看前眼前的利益和事实。眼前的事实就是,刘玉来,马莉走,诊所关门,他们没地方看病。他们不恨刘玉还能怎么样呢?好在刘玉这个人脾气好,性格柔软,你不理她也好,你朝她板脸翻白眼也好,甚至你骂她她也朝你笑眯眯的,她甚至还会将软绵绵的身子凑到你跟前跟你笑,看上去就要瘫倒在你身上了,有的男人被她这么一来,倒不好意思再朝她板脸了,但是许多女人不吃她这一套,她们骂道,我又不是男人,你脱裤子给我我都不要看。

诊所没有了,给大家带来不便,大家开始是批评马莉不负责任,后来又转移目标怪刘玉不好,最后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怨气发泄到我身上来了。他们说我这个人真没意思,放着个城里的大姑娘不要,却要个二婚头,还要两个不会说话的拖油瓶。我急了,跟他们争辩,我说,二婚头怎么啦,老古话都说二婚头贴肉呢。

我这么一说,曲文金也急了,她要我别相信老话,老话不可靠,可她自己却说了一连串的老话,什么“做买卖不着苦一时,讨家婆不着苦一世”,什么“会拣拣人头,不会拣拣门头”,好像刘玉就是一个最坏的人头,她又说了许多二婚头的坏话,说哪个哪个村的二婚头怎么狡猾,哪个哪个村的二婚头怎么恶劣,还说哪里哪里的二婚头二婚没满一年就离了。总之,当马莉走了,大家知道我和刘玉的事情没有了障碍,他们估计我们很快就要结婚了,就迫不及待地疯狂地反对起来。可惜他们的反对是螳臂当车,没有用的。我暗暗观察刘玉,发现她这一阵神采奕奕又神神秘秘,好像在做着什么准备工作,我心中暗喜。

当然我也不应该怨恨曲文金他们,我知道大家都是为我好,可你们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们二十郎当岁就结婚,隔一年就抱儿子,家里不是三世同屋就是四世同堂,我呢,已经多少岁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谈过多少次对象你们也都一清二楚,不能永远让我竹篮打水一场空呀。我这么想着想着,心里渐渐的也有了点怨气,虽然我这个人很少抱怨别人,但在个人问题上,我这么大岁数想结个婚,你们就这么反对我?我心里不平衡了,你们说刘玉不好,我还偏觉得刘玉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虽然犯过错误,后来又犯过错误,但犯过错误又怎么啦,还不能改吗?更何况,我还有我爹的支持呢。说到我爹,我心里忽然亮堂起来,这世界上看起来还只有我爹和我站在一起,或者说,也只有我爹是和我心灵相通的,我喜欢刘玉,我爹也喜欢刘玉,我们的喜好惊人的相似。到现在我可以坦白地说出来了,从刘玉第一次踏进我们的院子,我第一眼看到她,我就喜欢上她了,哪怕她当着我的面和吴宝调情的时候,我也是喜欢她的,因为我感觉她是在和我调情。刘玉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明明跟别人好了,却还是让你觉得她对你好。所以我可以一次次地原谅她,所以我宁肯得罪马莉也要让她和她的两个小哑巴住下来,我不知道我爹有没有能力看穿我的内心世界,但至少在这个问题上,我的内心世界和我爹的内心世界是一致。

小哑巴好像也被我们的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薰染了,成天到晚就听得他们一叠连声地“阿爸阿爸”地喊,而且他们现在又有了进步,除了“阿爸”外,他们又会喊“阿爹”了,刘玉也觉得奇怪,说:“小东西,你们倒会喊阿爸阿爹,怎么不会喊妈妈?”她用心地教他们喊“妈妈”,可他们怎么学也学不会,喊不出“妈妈”来,硬逼着他们喊出来的,仍然是“阿爸”和“阿爹”,尤其是当他们学会了新词“阿爹“以后,喊”阿爹“比喊”阿爸“更多一点,他们常常扑在我爹身上喊”阿爹”,把我爹的脸乐得像一朵菊花。

马莉走后,刘玉就从大部队搬到马莉的东厢房睡了。晚上我躺在床上,听着我爹和两个小哑巴的呼噜声,我的心痒得受不了,忍不住偷偷地从小哑巴身边爬起来,来到东厢房,我轻轻的敲门,门就自己开了,我摸进去,借着月光看到床上刘玉躺着,头蒙在被子里,我轻轻地喊刘玉,但是刘玉没有答应我,我正想去推她,就听到小哑巴出来撒尿了,“唰唰唰”的尿声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溜回自己屋去了。

可是我仍然睡不着。奇怪了,马莉睡在东厢房的时候,我的心里从来没有混乱过,现在刘玉一住过来,我就乱成了一锅粥,真没出息。可是我不想有出息。我又忍不住第二次跑进去,床上的人仍然蒙着头,我喊:“刘玉,刘玉,是我。”刘玉不吭声。我又说:“刘玉,不是别人,是我,是万泉和。”刘玉仍然不吭声,一动也不动,我急了,靠近床边,伸出手去一摸,我的妈,我灵魂出窍了,掀开被子一看,哪里是什么刘玉,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人,是枕头做的一个假人。我失声大叫,把院子里的人都惊动起来了。

裘雪梅第一个冲进来,看了看刘玉的床,又看了看我,阴森森地问道:“你进来干什么?”我张口结舌,回答不出。裘雪梅有点恼怒,又想批评我,曲文金却不依了,她的脸涨得通红,说裘雪梅:“管你什么事,管你什么事!”我只觉得双腿打软,一股久违了的却又很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我又想哭了,就像当年刘玉跟吴宝走了一样。曲文金拍着我的背说:“万医心,不急不急,我们不霸(怕),她的小哑巴还在这里呢。”到这时候我才回过神来,两个小哑巴正眼巴巴地望着我呢。曲文金又说:“小哑巴在我们袖(手)里,看她干(敢)怎么样?看她干(敢)不回奶?”我心里一热,曲文金这几天一直在激烈反对我和刘玉结婚,这会儿她应该庆幸刘玉逃走才对,可她为了安慰我,就自己打自己的耳光,又希望刘玉会回来了。她真是善良。可是善良有什么用啊,善良又不能变成一个女人给我当老婆。

正在这时,小哑巴“阿爸”起来了,他们从桌上拿起一个信封,将里边的东西倒了出来,我伸头一看,竟是一张永久牌自行车票和一张蝴蝶牌缝纫机票,还有一些全国粮票。我一看这些东西,顿时又冲昏了头脑,欣喜若狂说:“是刘玉给我的,是刘玉给我的,她让我准备结婚用的,你们看,你们看,永久牌的。”当我看到大家看我的目光时,我才知道自己又错了。果然,曲文金说了:“可戏蝴蝶飞走了呀。”这会儿她的嘴巴倒不怎么刁了。

我真是驼子跌跟斗,两头不着实,而且两个女人竟然象是商量好了的,采取一样的办法,都不告而辞了。

我在事实面前闭上了眼睛,我内心希望曲文金安慰我的话是对的,小哑巴在我手里,不怕刘玉不回来,可一等再等,刘玉的风声却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彻底失望了,曲文金他们见我想清楚了,开始轮番来劝我,说刘玉这样的女人走了才好,要是她不走,要是我真的跟她结了婚,以后苦的还是我。他们都认为刘玉是留不长的,我现在好歹还是个未婚,跟她结了婚,过几天她走了,我的未婚就没了,下次再结婚,就是二婚了,二婚就不如未婚值钱了。他们费尽口舌,说的都是道理,可他们就是不明白我心里的道理,我喜欢刘玉。之所以这么多年谈了这么多的对象不能成功,也许就是因为我心里始终是有刘玉的,可刘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来了又再走,她像个狐狸精一样,带着一阵阴风刮来刮去,把我刮得晕头转向,按理我是要恨死她了,可我心里却仍然不恨她,仍然想念着她,我还希望她能再回来。也许你们觉得我傻,可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因为我是有根据的,刘玉虽然走了,两个小哑巴却留下了,她没有带走他们,她是母亲,母亲不可能把孩子扔下自己走的,她早晚会回来的。我拉过小哑巴问他们:“你们的妈妈,会回来的吧?”小哑巴嘴里“阿爸阿爸”地叫唤,乱做手势,可我看不懂,我继续问:“她走之前跟你们说什么了?”小哑巴又是一番手脚并用,又拍手又跺脚,我还是看不懂。大家说万医生你算了,小哑巴也不会知道什么秘密,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告诉你的。我不甘心,我带小哑巴到乡卫生院,请涂医生替我找了一个懂哑语的医生,他帮我把小哑巴的话翻译出来,小哑巴牛大虎说:“爸爸,这是我爹我妈商量好的。”小哑巴牛二虎说:“爸爸,这是我妈的主意。”,牛大虎和牛二虎争相告诉我,他们的爸爸妈妈要到南方去打工挣钱了,带着小哑巴不方便,可他们的公公婆婆又不肯替他们带小哑巴,就想到我了。牛大虎说:“我妈说,有个人可以托付的。”牛二虎说:“爸爸,这个人就是你。”

我听了他们的哑语,只觉得魂飞魄散,愣怔了片刻后,魂和魄才回来,一回来我脑子就清醒了,我二话不说站起来就走,我站得迅速走得更迅速,却没想到两个小哑巴动作比我更快,他们一齐扑过来抱住我的腿,就像那天他们到来的时候一样,齐声喊着“阿爸”。我想抽出自己的腿,但他们的手像四根钢钳,虽然细小却很有力,我掰不开来,我跺着脚说:“你们走,我不是你们的爸爸,我不要你们。”小哑巴打着哑语说:“爸爸你要我们的,爸爸你不会丢掉我们的。”我生气地说:“谁说的?”小哑巴说:“妈妈说的,你会留下我们,因为你舍不得赶我们走的。”那个会哑语的医生只是被涂医生请来替我做哑语翻译,并不知道内情,看到这情形,还以为我这个当父亲的黑了良心要丢掉自己的儿子,他有些不高兴地对我说:“你这就不对了,他们虽然是哑巴,但毕竟是你的孩子呀,你怎么可以丢掉他们,这样做是犯法的,你知道不知道?”我说:“他们不是我的孩子。”会哑语的医生说:“你这就更不对了,难道因为他们是残疾孩子,你就不肯承认他们是你的孩子?世界上竟有你这样的父亲?”我还想再跟他解释一下,可忽然间我瞥到两个小哑巴得意地交换着胜利的眼光,还打着我看不懂的手势,似乎在嘲笑我的失败,把我气得差点一人踢他们一脚,但幸好我没有踢,我要是踢了,那个懂哑语的正义感很强的医生肯定要把我抓到派出所去了。

我只好带着小哑巴又回来了,一路上我就想起了刘玉她爹跟我说过的话,他提醒我小心刘玉,他说刘玉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求我了,才会来找我的,他觉得我会再一次上刘玉的当。当时我还觉得这个当爹的也太过份了,不肯收留自己的女儿也就算了,他不应该再把女儿说得那么坏。但现在的事实证明了刘玉他爹并没有说坏刘玉,刘玉做的事情,比他爹想象的还要坏,我虽然一手拉着一个小哑巴,心里却很窝囊,越想越觉得自己太冤,我把小哑巴领到院子门口,甩开他们的手,我拿自己的两只手撑住门框,拿身体挡着院门,把小哑巴挡在外面,我说:“你们两个听着,今天晚上,我再给你们吃一顿,吃饱了,你们就给我走。”我本来是要叫他们“滚”的,但“滚”到嘴边,还是变成了“走”。可是小哑巴对我的话没有丝毫的反应,他们的兴趣在我身后,他们的眼睛直瞪瞪地看着我的背后,我被他们看得背心头皮又发凉又发麻,以为有什么东西附上了我的身,我浑身一哆嗦,回过头去一看,我的妈,呵不,是我的爹,我的爹他竟站起来了!他直笔笔地站在走廊上,朝着两个小哑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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