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片树叶飘走了(2)

作者:范小青    更新时间:2020-05-28 10:50:10

天还没有亮,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我去开院子门,是万水根来了,我先是吓了一跳,以为他来算账了,我往后退了退,心里在想,你要是算账,就找我算账,我本来也不是当医生的料,借这件事情我就不当了,最好不要让涂医生受过。但是万水根两眼无光,好像没有看见我,他直直地走到马同志家门前,怦怦地敲马同志家的门,马同志一家被吵醒了,爬起来问什么事,万水根“呜呜“地哭着说:“马同志,黎同志,弟弟死了。问你们讨几个洋钉钉小棺材。”马同志拿出一包洋钉交给万水根,万水根谢过马同志,又哭着走了。我听到黎同志在和马同志说:“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我们,赤脚医生误事了,他还会到别人家借东西的。”

黎同志的话是有道理的,到了天亮的时候,二小队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不过他们并没有到合作医疗站来说什么,他们只是挨个地跑到万水根家去看躺在那里穿上了新衣服的万小弟,女人陪着万月珍哭一通,男人陪着万水根抽掉一根大铁桥烟,然后离开,然后又来一些人,再离开,再来,离得比较近的其他几个小队也有人来看。

两天以后,万小弟就葬掉了。葬掉了万小弟,事情也就慢慢地过去了。过了些日子,听说万月珍有喜了,他们要再生一个孩子,来替代万小弟,如果能够再生个儿子,那就更好了,万小弟的阴影总会渐渐消去的。大队合作医疗也没有因为万小弟的事情就变得门庭冷落,大家该看病的还是来看病,只是回避着万小弟的话题。但是万小弟的影子在我心里却拿不掉,我老是在半夜里惊醒过来,因为万小弟老是出现在我的梦里,对着我喊“妈妈,哇哇。”我惊醒过来,出了一身冷汗,我去找涂医生,我站在他的窗口说:“涂医生,万小弟老是来找我。”涂医生也没有睡着,他气鼓鼓地说:“他不光找你,也来找我。”我说:“那怎么办?”涂医生说:“我还想问你怎么办呢。”

其实那时候农村里生病死人也是常有的事,但万小弟的事件把我和涂医生都吓着了,现在我们变得草木皆兵,一点小病,明明有把握看的,也让人家到公社卫生院去,到县医院去,甚至要叫他们到城市里的大医院去,开头几次,把病人吓得不轻,后来他们渐渐发现,是我们两个赤脚医生被吓着了,小心为妙。只是这样一来,他们麻烦了很多,浪费了他们的钱,还耽误他们挣工分。不过农民虽然有想法却不敢说出来,他们只是希望赤脚医生渐渐地忘掉万小弟,恢复正常的工作,因为还有更多的病人等着他们呢。

下放干部马同志也是老胃病,痛得止不住的时候就打阿托品,平时都是涂医生替他控制药量的,但现在涂医生胆小如鼠,不敢自己开药,我们一起把马同志送到了公社卫生院,结果却因为公社的医生不了解情况,把药量弄大了,造成马同志药物中毒,出现幻觉,他弯腰站在医院的病床上不间断地做着插秧的动作。马莉和马开放学后赶来,马同志正在床上插秧呢。马莉到底还小,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看见平时很严肃很拘谨的父亲在床上这样折腾,不由哈哈大笑起来。马开比马莉懂事多了,他骂马莉说:“你还笑得出来,爸爸要死了。”马莉说:“呸,你才要死呢,有万泉和在,谁也死不了。”马开跟她争,说:“万泉和个屁,万泉和把万小弟都看死了。”马莉说:“你才放屁,万小弟是涂三江看死的,跟万泉和没关系。”涂医生在一边听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马莉和马开在病房里吵成一团,最后被赶了出去,我追出来想劝劝他们,马开却很瞧不起我,理不都理我,一甩手就走了。马莉对我说:“万泉和,你把本事弄好了,再不要看死人了。”我想跟她说我学不好本事,但是看着马莉瞪大的眼睛,我都不敢这么说,我感觉到马莉身上有一种气势,让人害怕,我赶紧咽了一口唾沫,没有再说话。我们又回到病房,马同志的病情经过治疗稳定下来了,不再插秧,躺平了,但情绪还是有点激动,打了睡觉的针也不想睡,嘴里说:“我去罱河泥,我去罱河泥。”两只手就做罱泥的动作,一夹,又一夹,又一夹。最后药性到了,他才睡过去。

马同志的病虽然把我和涂医生都吓了一下,但回去的路上,我却意外地发现涂医生的情绪很高涨,我不知所以地看了看他,他兴奋地说:“万泉和,你看见惠医生了吗?他坐在门诊室里了。”我不知道谁是惠医生,涂医生又说:“惠医生是内科的,当初也是跟我同一批下放的,现在他已经回来了,在坐门诊了。”我把涂医生的话想了又想,也想不明白惠医生回来坐门诊跟涂医生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们到家的时候,万小三子正在院子里和马莉说什么,裘奋英守在一边,像个忠诚的卫士,看到我们回来,马莉对万小三子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别罗嗦了,走吧。”万小三子很听话,乖乖地走了,裘奋英也跟了出去。她现在是半步不离万小三子,也许是跟万小三子跟习惯了,离开了万小三子,她心里就不踏实。万小三子走后,马莉跟我们到合作医疗站,但她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槛上,朝里边看着,说:“万泉和,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帮你喂你爹吃饭的。”我这才猛地想起了我爹,因为万小弟的死,害得我总是提心吊胆,神魂不定,一有病人来,就怕他死去,送马同志去公社卫生院的时候,一路上心里就念叨着,你不要死啊,你不要死啊,竟把我爹给忘记了,要不是马莉,马同志活过来,我爹倒要饿死了。我赶紧拍马莉的马屁,我说:“马莉,你要红蝴蝶结吗,下次货郎担来了,我买了送给你。”马莉说:“你才要红蝴蝶结呢。”我说:“你不要红蝴蝶结,那你要什么?”马莉说:“我要,我要——”刚才还一脸凶巴巴的,说了两遍“我要”,她的脸一下子红了,撒腿就跑,连跑边说:“我偏不告诉你,我偏不告诉你。”

我纳闷了一会也就算了,小孩子的事情你不能跟她认真的。我赶紧进屋看我爹,我爹眼皮眨巴得很厉害,我知道我爹想听我说同马志的事情,我就说了,说到马同志阿托品中毒在床上插秧,我爹的嘴角流下了一缕口水,我替他擦了,继续说:“后来,后来给他打了安眠针,他还罱河泥呢。”我爹继续眨巴眼睛,我跟我爹说:“爹,吓死我了,阿托品中毒会这样子的啊?”我爹还是拼命眨巴眼睛,我说:“不过爹,这次不能怪我,不是我打的针,也不能怪涂医生,是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打的。”我爹仍然不满意,我又说:“爹,我知道,你是怪我们没有向公社卫生院的医生提供情况。”我爹这才停止了眨巴眼睛。

自从马同志生病、涂医生送了马同志去公社卫生院、再回来,这一去一来以后,涂医生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每天一早就开门迎接病人,甚至还知道把自己和自己的屋子打扫得干净一点,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总之,我看得出来,涂医生的工作热情又回来了。我虽然不知道涂医生的变化因何而生,从何而来,但看到涂医生高兴,我也高兴,涂医生工作积极性高,我的工作积极性也高,我们的合作医疗站又开始呈现新气象。不过在我的感觉中,这种新气象和早先的辉煌似乎有些不同的味道,不同在哪里,我说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肯定的,涂医生的工作比过去更加认真负责,凡是病人需要去公社卫生院拍片、化验或者作其他什么仪器检查的,他都亲自陪着去。这样涂医生三天两头就跑公社卫生院,病人很不过意,老是觉得欠涂医生太多,涂医生却乐此不疲。有几次我也觉得涂医生来来往往太辛苦,我提出来由我送病人去,涂医生却坚决拒绝,不要我去。

这天下晚,病人都走了,我坐在合作医疗站门口,目光穿过我们院子的大门看到有一个人在路上奔过来了,渐渐地近了,我才看出来是涂医生。他一路狂奔着进来,最后差不多跌进院子来了,还没站定就气喘吁吁大声说:“万泉和,万泉和,马同志上调了。”我没听清楚,吓得心乱跳,我以为马同志自杀上吊呢,赶紧问:“在哪里,在哪里?”涂医生说:“在县委,听说安排在县委办公室。”我这才知道马同志是上调而不是上吊,松了一口气,我也感到高兴,但我没有涂医生高兴得那么厉害,涂医生简直有点手舞足蹈,我不知道涂医生兴奋的哪回事,就像上回他看到他从前的同事惠医生又坐在门诊里那样,我觉得他的兴奋有点莫名其妙。但是很长时间里涂医生一直沉着脸,不开心,现在好不容易开心了一点,我要赶紧乘势让他更开心一点,我拍马屁说:“涂医生,上次马同志发病,幸亏你及时把他送到医院,不然他要是胃穿孔了,上调也调不成了。”涂医生朝我翻翻眼睛,我又说:“我们后窑村,离不开涂医生。”不料我这一说,涂医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呸”了我一口,说:“你个乌鸦嘴,呸你的!”情绪眼看着又低下去了,我好心又办坏了事,赶紧闭上乌鸦嘴,不敢吭声了。

老话说,好女怕缠郎,但这是讲大人的,这老话难道对小孩也起作用?本来马莉是看不上万小三子的,她对他吆来喝去,但万小三子百折不挠,马莉居然渐渐地接受了万小三子,她不再排拆万小三子,而是经常和万小三子一起嘀嘀咕咕,不知想搞什么鬼。一个男万小三子已经够大人受的,再加上一个女万小三子,真不知他们会闹出什么麻烦来。好在我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我,这一点我可以稍稍放心。

他们的麻烦说来就来,万小三子裹挟着一股歪风进来了,他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咳得好像马上就要断气了。我和涂医生都紧张起来,万小弟的阴影虽然渐渐离去,但一遇风吹草动,又会重现出来,现在看到万小三子上气不接下气,我们的眼前,就出现了万小弟的样子,尤其是我,我就眼睁睁地看见万小弟倒在我怀里说:“妈妈,哇哇。”

裘二海和马莉也已经紧跟着追进来了,他们不怀好意地看着涂医生给万小三子作检查。涂医生赶紧给万小三子量体温,体温表拿出来一看,涂医生吓了一跳,说:“三十九度了?你咳了多长时间了?”万小三子一直在咳,无法说话,涂医生拿听诊筒他的后背,他一边听,万小三子一边咳,我看他恨不得把心肺肚肠子都一起咳出来,连我也忍不住要咳起来了。涂医生的听筒随着万小三子一起一伏的后背起伏了一会,他脸上有点疑惑,嘴上说:“咳得这么凶?热度这么高?肺上倒没什么,像急性支气管炎,我这里没有特效药,叫你家大人送你到公社吧。”我正想着是不是要赶紧通知万全林,不料万小三子却从凳子上一跃而起,拍手拍脚地哈哈大笑说:“涂三江啊涂三江,你什么医生啊,我就是喝了一杯烫开水,你就说我支什么炎——”马莉笑道:“支气管炎。”万小三子说:“涂三江,支你的气管支你的炎去吧”现在他不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而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躺在那里挂水的万里梅和另一个病人也被他感染了,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裘二海生气地说:“涂医生,你这个医生是怎么当的?”明明是万小三子捣乱,裘二海却批评涂医生,这太不公道。裘二海怎么总是站在万小三子一边,我觉得裘二海和万小三子之间,有很大的问题,这事情从裘二海送我学医就开始了,就埋伏在那里了,但到现在我也没弄明白。

涂医生气道:“万小三子,你过来,你替查查心肺,我看你是烂心烂肺了。”万小三子说:“你才烂心烂肺,你要是有好心好肺,怎么把万里梅治成这样?”裘二海也紧跟着说:“是呀,没听说过,万里梅本来就是个胃气痛,村里哪个没有胃气痛?怎么给你治得人都变了一个人?”我想冲裘二海说,你当然会这么想,万小三子怎么想,你就怎么想。可涂医生并不清楚这其中万小三子和裘二海的关系,他只知道生气,一气之下,一甩手走出去了。

我赶紧跑出来找涂医生,涂医生正坐在门槛上出气,我很于心不忍,说:“涂医生,你别生气,不要跟万小三子一般见识。”我以为涂医生会批评我,他才不会跟万小三子一般见识呢,哪知涂医生却抱着脑袋长叹一声说:“万泉和,我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我惊得张大了嘴。涂医生又说:“万小三子说得对,我烂心烂肺,我要走了,等一会你跟裘支书说一下,我走了。”他说话间真的就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外走。我开始以为他说气话,现在看他真的走了,我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赶紧追问:“涂医生,涂医生,你到哪里去?”涂医生回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看得非常复杂,以我的智力,我还解不开这其中的内涵,他看过我这一眼后,情绪平静了些,他对我说:“万泉和,万里梅的病你不要再给她治了,别说你治不好,就是你爹爬起来池治不好她了。”我用心地记下了涂医生的话,我又想起我爹临死前跟我交待的也是万里梅,事情就是这么巧,不过我爹的吩咐和涂医生的吩咐是不一样的,不过从内心来说,我更欢迎涂医生对我的吩咐。涂医生又说:“万泉和,我房间里的东西,你随便拿好了。”我说:“这怎么可以,那是你的东西。”涂医生说:“我不要了,但是我的日记本,你不要看,替我收起来。”我愣了一下,这个承诺我很难做到,如果我看到了涂医生的日记本,我不敢保证我不看他的日记,哪怕偷偷地看上两眼也好,看看涂医生在想些什么。我的犹豫让涂医生立刻认识到他的话是白说的,所以他改了口说:“你要看也可以,你就看那本蓝皮子的,黄皮子的不要看。”我心里正在想,那我也做不到,有两本日记本,为什么我只看一本呢?涂医生又看看穿了我的想法,再一次改口说:“如果你一定要看黄皮子的,也可以,但你看了不要跟别人说,更不要给别人看,好不好?”我终于老老实实地说:“好的。”但是我想涂医生他不应该相信我的老实,我看了以后万一忍不住说出去,那就是出卖涂医生了。涂医生再一次看出了我的想法,他又退了一步说:“就算你告诉别人,也没什么,你想说你就说好了,反正我走了,我不再是后窑大队的赤脚医生了。”我这才猛然惊醒,大急,上前扯住他的衣襟,说:“涂医生,涂医生,你不能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涂医生没有回答我该怎么办,他坚定地扒拉开我的手,走了。

他走的时候,空着两只手,什么东西也没有带。我感觉我是在做梦,我掐了掐自己的肉,好疼,不是做梦。

涂医生像一片树叶随风飘走了。

我给涂医生的承诺还是做到了,我看了他的日记,但是没有告诉别人。我才想起来,自从万小弟出事以后,涂医生老是躲在自己屋里不出来,好像在写什么东西,现在知道就是写的这个,我也没想到涂医生竟有这么多的话要对着纸头说。涂医生记录的大部分内容都和他看病有关系,谁谁谁的病情怎么样,他是怎么治的,治了以后情况怎么样,凡是没有认真记录下来的,他都一一补上了,我很佩服涂医生的记忆。涂医生在补记病历的时候,也记下了一些和看病没有直接关系的一些事情,那就是记在黄皮子本子里的内容,我看到其中的一件事情,和马莉有关,这件事情我起先已经忘记了,现在看了涂医生的日记,我又回忆起来了。就是那一次涂医生去踢马莉种的山茱萸,马莉说涂医生的老婆和女儿都不要他了,涂医生很生气,跟马莉辩论,哪知涂医生在日记中写道:“马莉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林雪和我离婚带走了女儿的事情,难道真的被她知道了?如果她知道了,那肯定马同志黎同志也都知道了,如果马同志黎同志都知道了,那肯定有更多的人都知道了,可他们却从来不跟我提起,他们是同情我可怜我?还是马莉这死丫头随口乱说的,我踢了她的山芹萸,她有意咒我?总之这事情竟被她一屁弹中了,我心里很痛,很难过,欢欢走的时候,哭着喊我,可是现在她肯定有了新爸爸,欢欢,你还记得你自己的爸爸吗——”这是一次。还有一次和我有关,涂医生写道:“为什么万里梅每次来都要说给万泉和介绍对象的事情?今天又说了一个,什么什么的,说得我心里很烦,她怎么就不替我考虑考虑——当然,也不能怪她,她哪里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真是哑巴吃黄连。”再有一次,这一次涂医生的字不那么潦草,端正起来,他说有人给他介绍对象了,是镇上的一个营业员,见过面,年轻,长得也好,水淋淋的,他很想告诉我,可是我怕他听了难过,就没有说。看了涂医生的这一个日记,我才想起为什么每次万里梅跟我说找对象的事情,涂医生都有会些异常,原来他自己正在处对象呢。

后来我听说涂医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天天坐在公社卫生院的台阶上,等待原单位把他招回去,最后他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公社卫生院,和惠医生、也和其他许多下放了又回来的医生一样,回到自己的岗位。涂医生重新又坐到了伤科门诊室里,有个好病人多年不见他,一下子见到了,竟然哭了起来,说:“涂医生,你总算回来了,我有救了。”他这话说出来,其他医生听了肯定不高兴,但农民就是这样,直来直去,说话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感受,有时候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别人有什么感受。

大家都知道是万小三子气走了涂医生,全大队的人都恨上了万小三子,也恨裘二海,没有裘二海的撑腰,万小三子不可能这么猖狂。但我还是觉得奇怪,涂医生怎么会被万小三子气走呢,当年他被我爹气走还情有可原,毕竟我爹是个有水平的医生,万小三子只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名声也不好,涂医生怎么会跟他认起真来呢?难道涂医生真的认为自己水平不行,没资格当赤脚医生吗?如果真是这样,他不能当赤脚医生,难道就能回到公社卫生院当医生吗?我想来想去,所有的道理都是不通的。

我这个人,你们也许已经看出点眉目来了,我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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