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万泉河水清又清(2)

作者:范小青    更新时间:2020-05-28 10:48:52

马莉和马开跟着爸爸妈妈下乡以后,一直在乡下的学校念书,但自从马莉种了山茱萸以后,她就开始逃学,常常不见了人影,一去就是老半天,要不就是蹲在院子里守着她种的山茱萸,一蹲又是老半天。老师见马莉不上学,就来找马莉的家长说话,老师一进院就看到马莉蹲在那里,赶紧问她:“马莉,你怎么不上学?”马莉朝老师翻了个白眼,说:“你上的课不好听,我不要听。”马莉的话正好被走出来的马同志听见了,马同志很生气了,他们家是城里的干部人家,马莉和马开在学校填的表格上家庭出身一项都是填的革命干部。虽然马同志是犯了错误的干部,但表格上没有让写明犯没犯错误,所以他们总是毫不客气地填上革命干部,可革命干部的小孩哪有像马莉这样的,马同志气得脸都白了,但他是个老实人,他是不打小孩的,他气得不行就往地上一蹲,双手抱着头,倒是从来不管闲事的涂医生看不过去了,跑到院子的角落里,用脚去踢马莉种的山茱萸,一边踢一边说:“别种了,没有屁用的,长不大的,这里的土壤不适合种——”涂医生的话音未落,就听得马莉大喝一声:“涂三江,你给我住腿!”涂三江万没想到有人会喊他涂三江,他听惯了大家拍马讨好的喊法,涂医生涂医生,这会儿听到凶巴巴的涂三江三个字,他还以为不是喊的他呢,一时愣住了,闷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气道:“你,你说什么?你喊我什么?”马莉说:“我喊你涂三江,怎么,难道你不叫涂三江,涂三江,我告诉你,不许你碰我的东西!”涂三江这会儿彻底地明白过来了,说:“你喊我涂三江?涂三江是你喊的?你喊喊万泉和也就算了,你竟然喊我涂三江?!”马莉蹲下去,小心地扶持着那几棵被涂医生踢歪了的山茱萸,嘴上还在说:“我就喊了,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就是涂三江,涂三江!”涂三江气得不轻,指着马莉说:“你给我喊回去,你得重新喊过,你得喊我涂医生,要不,要不——”马莉说:“要不怎么,你打我?你打好了,你试试。”涂医生愣了愣又说:“没见过,没见过城里小孩这么不讲理的,你要是我的女儿,我打死你!”马莉说:“我才不做你的女儿。”涂医生说:“你比我女儿啊,差远啦!”马莉冷笑一声说:“你女儿好啊?好她怎么不来看你,几年也不来看看你!”涂医生一下子被击中了,他像触了电似的浑身一哆嗦,话也说不出来了。马莉却不放过他,还说:“你得了吧,你女人和你女儿,她们都不要你了。”涂医生眼看着就着了一个小孩子的道,他的思路不由自主跟着马莉的思路走,说:“不可能,你瞎说!”马莉说:“怎么不可能,她们就是不要你,你是乡下人,她们看不起你。”涂医生说:“你瞎说,我不是乡下人,我是医生。”马莉说:“你是赤脚医生,就是乡下人,你女人是城里人,她要跟你离婚!”这时候一直蹲在地上抱着头生气的马同志“忽”地跳了起来,扑到马莉面前,抓住马莉就说:“我从来不打人的,我从来不打人的,但是现在我一定要打你了!”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窜了过来挡在了马同志举起来的手掌下面,说:“你敢打?”万小三子出现了,他救出了马莉,拉着马莉就要往外跑,马莉却不领他的情,甩开他的手,从嘴角缝里漏出一句:“多管闲事多吃屁。”万小三子赶紧拍马屁:“马莉,你到我家的自留地上去种,我跟我爹说。“马莉这才露出了笑意,说:”你爹听你的?”万小三子说:“当然,不光我爹,我妈,还有我两个哥哥,他们都听我的。”马莉不信,万小三子急了,回头对裘奋英说:“你说,你告诉马莉。”裘奋英说:“马莉姐,万小三子家万小三子最大。”裘奋英大概觉得这句话还不够份量,又补充说:“马莉姐,万小三子哥说了,为了马莉姐的事情,他宁可得罪天下人。”马莉“扑赤”一声笑了,终于正眼瞧了万小三子一眼,说:“想不到你还挺忠的。”万小三子像条忠实走狗,朝马莉点着头,呵着嘴,就差没有吐舌头了。

马莉把山茱萸种到了万小三子家的自留地上,但她并没有因此对万小三子好起来,她仍然爱理不理,高兴的时候,才拿就正眼看他一下,不高兴的时候,吆来喝去。万小三子总是百折不挠屁颠屁颠追随在她后面。还幸亏裘奋英起了不小的作用,帮着万小三子拍马莉的马屁,马莉对裘奋英的话似乎还比较听得进去。万小三子也总算说话算话了,从此再没有欺负过裘奋斗。

马莉自从在万小三子家的自留地种上了山茱萸,山茱萸长势喜人,马莉的心情也越来越好,她又循规蹈矩地去上学了,拉下的功课很快就补上去了,老师又来家访了,这回是来表扬马莉的。老师觉得马莉如果再努一把力,就有希望考上公社的片中。上片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每个大队都有小学,但七八个大队才有一所片中,并不是所有小学毕业生都能上片中,那时候上片中像当兵一样光荣而艰难。老师来家访说,马莉现有的水平,要上片中还不是十拿九稳的,还要再加一把劲,老师希望家长能够配合学校,让马莉的情绪稳定一点,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虽然老师是来说好话的,但马莉却并不喜欢老师来,老师来的时候,她就跑出去了,她一边跑过院子一边在唱: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 前几天来放了露天电影《红色娘子军》,是芭蕾舞,里边有这首歌,放过电影马莉就开始唱了,天天唱出来唱进去,但是她只唱了这两句,就停下来,从头再唱:“万泉河水,清又清,我编斗笠送红军——”又停下,又重头唱,马开嫌她烦,说:“你不会唱就不要唱,老是翻来翻去就会这两句,烦人。”马莉不理他,继续唱自己的歌:“万泉河水,清又清——”裘奋英一直伺机拍马莉的马屁,她虽然比万小三子小得多,也没有万小三子那么机灵聪明,但她毕竟是个女孩,也许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间,会有更多的相通的东西,她忽然对马莉唱的内容有了新发现,她找到了拍马莉马屁的好机会,裘奋英说:“马莉姐,马莉姐,万泉河水就是万泉和医生,一样的万泉和(河)哎。”马莉开心地说:“你听出来了?”裘奋英知道马屁拍准了,一激动,一兴奋,也跟着马莉一起唱起来:“万泉河水,清又清——”哪知马莉立刻拉下脸来,厉声说:“裘奋英,不许你唱,这是我唱的。”裘奋英第二个马屁拍到马脚上,被马踢了一脚,踢痛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但不管她知道不知道为什么,她都不会再唱“万泉河水清又清”了。

我好像说了太多马莉的事情,其实马莉跟我没有关系,跟我们大队合作医疗更没有关系,她是个小孩,小孩做事情,就是没理可寻无理可讲的,等她长大了,自会知道自己的荒唐,我们现在不说她了,还是说合作医疗站的事情,说我们的病人。

说到病人我心里就压上了一块石头,这块石头就是万里梅。万里梅虽然给我介绍了一次不成功的恋爱,但我还是很担心她的病,我想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病了好多年,好也好不起来,坏又坏得拖拖拉拉。万里梅的身材开始发生变化了,她胖了起来,每次来合作医疗看心口痛,她都要转一下身体,向我们展示一下她的新身材,她说:“我胖了吧,我婆婆说我是药胖。”万里梅已经吃下去那么多的药,而且她还要继续吃药,也不知道哪一天是个尽头。不过万里梅并不象我这样灰心,她一如既往信心百倍,乐观开朗,她来合作医疗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来了,总是先安慰我,说一定给我介绍对象。但我知道她可能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起先几次我还很寄希望于她,希望她哪天出现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象刘玉那样的姑娘,可后来我渐渐地知道她做不到了。

万里梅现在不仅心口痛,还拉肚子,还头晕,还有嗳气,还有恐惧,还有耳朵听不清,最近的一次她来,又说眼睛模糊了,看不清东西,涂医生也对她爱莫能助了。涂医生指着自己的脸说:“你眼睛看不见吗?你看看我是谁?”万里梅“咯咯咯”地笑起来,说:“涂医生,你真逗,我连你都不认得了,我还是死了吧。我闭了眼睛也能认出你来。”涂医生说:“你那是听我的声音听出来的,如果你不听我的声音,你知道我是谁吗?”万里梅说:“但是我听到了你的声音呀,我就知道你是谁了。”涂医生生了气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把我拉出来,说:“你爹说过什么?”他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我愣了一愣才意识到他是在问万里梅的情况,我赶紧说:“我爹说万里梅是肝上的病,,因为刚犯起来,一般的人查不出来,时间久了会加重,到加重了再查出来再治,就为时过晚了。”涂医生“哼”了一声,说:“一般的人查不出?他算是不一般的人?”我没敢吭声,涂医生又说:“可是肝功能检查是正常的嘛。”我说:“那是几年前查的了。”涂医生说:“亏你说得出,我会相信几年检查的结果吗?”涂医生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化验单,朝我扬了扬,我一看,都是万里梅的肝功能检查,又都是正常。原来涂医生瞒着我带着万里梅去验过肝。涂医生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难道他怕我知道?我有这么厉害吗?我想了想,才想通了,涂医生不是怕我,他是怕我爹,他是不想让我爹知道他涂三江竟然沿着我爹的思路在走路。他不让我知道,是怕我报告我爹,我爹知道了,就会嘲笑他。想到这儿,我开心地笑了一声,我爹虽然躺倒不干了,但他的威慑力还在,涂医生还提妨着我爹,我真为我爹骄傲。  

涂医生见我莫名其妙地笑出声来,知道我不怀好意,但又抓不住我的把柄,只好对万里梅耍态度:“一会儿耳朵,一会儿眼睛,跟你说不清,挂水吧。”耳朵听不清也挂水,眼睛模糊也挂水,挂水是涂医生的灵丹妙药,好多病人,到涂医生这里一挂水,病情果然好转,果然减轻,所以下次来的时候,如果涂医生不在,他们就对我说,我要挂水,跟涂医生一样的水。其实根本不用他们说的,涂医生的这一招,我早已经学会了。

万里梅又挂上了水,等针打进去,水滴得正常了,她的气色也好些了,躺在床上情绪高涨地说:“万医生,你怎么不着急呢,我都替你急死了。”我知道她说的是我找对象的事情,我喜滋滋地说:“不用着急了,我又有一个了。”万里梅一听,显得很失落,甚至有点失望,情绪也低落下去,怏怏说:“谁给你介绍的?”她不问我的对象是谁,却问媒人是谁。

我的新对象叫裘小芬,我也像喜欢刘玉一样喜欢她,虽然她没有刘玉漂亮,她的眼睫毛比刘玉的眼睫毛短得多,也疏淡得多,我要不是凑近了看,几乎就看不清她到底有没有眼睫毛。但是我这个人老实,刚刚开始谈对象,怎么好意思凑得那么近去看她的眼睫毛?所以对我来说,裘小芬到底有没有眼睫毛我暂时是不知道的,只有等到结婚以后,我才能近近地看她,才能知道她的眼睫毛的情况。但我现在很心急,因为自从我们谈起来以后,我的眼前老是忽闪着刘玉的长长的眼睫毛,像两把扫帚扫着我的眼睛,也扫着我的心,害得我老是心神不宁,有几次和裘小芬说话时都走了神,我在心里恶毒地骂刘玉是扫帚星,我还朝地上吐唾沫,用脚去踩,这是我们乡下恨一个人时可以采取的最恶毒的办法之一,可我越是这样做,刘玉的眼睫毛越是来烦我,刘玉越是来烦我,我就更急不可待地要看一看裘小芬的眼睫毛。急中生智,我忽然想起一件往事,我记得那一天马莉告诉我,说涂医生在路上给刘玉翻眼睛,刘玉眼睛里进砂子了,我就迫切地希望裘小芬眼睛里也进一粒砂子,这样我就可以替她翻眼睛,就可以近距离地看她的眼睫毛了。

我终于逮住了这个机会。这天刮风,风卷着砂土飞扬起来,我跟裘小芬说,我去九队出诊,我顺路送你回去。那时裘小芬刚进我们院子,我就要带她走,她觉得有点奇怪,但还是比较信任我,因为至少我们可以同走一段路。但是涂医生狐疑地看看我,说:“万泉和,你有没有搞错,今天九队有出诊吗?”我一边支吾说:“有的,有的——”一边朝涂医生挤挤眼睛,暗示涂医生,我是为了和裘小芬一起出去找借口的。涂医生并没有理解我的暗示,但他还是支持了我,没有戳穿我的把戏,我很感激他。

我和裘小芬迎着风往外走,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走几步,砂子就进了眼睛,但没有进裘小芬的眼睛,却进了我的眼睛,我赶紧说:“我眼里进砂子了。”我想这也是一样的,只要裘小芬来替我吹眼睛里的砂子,我就能看清楚她的眼睫毛。可是裘小芬是个没主意的人,见我眼泪直淌,就急得直跳脚,说:“怎么办呢,怎么办呢?”我说:“你不会吹砂眼吗?”裘小芬说:“我不是医生。”我说:“吹砂眼又不一定非是医生的,我们队里好多人都会吹,你只要翻开我的眼皮,从这一侧往那一侧吹气就行。”裘小芬胆战心惊的样子,好像我眼睛里进去的不是一粒砂子,而是一只老鼠。她犹犹豫豫地靠近来,我抓紧时机想看清楚她的眼睫毛,可是砂子硌得我眼睛好疼,根本就睁不开来,眼泪水还不争气地拼命往外涌,遮住了我的目光,别说裘小芬的眼睫毛就在我跟前,就是刘玉的眼睫毛来了,我也不能看了。我只听见裘小芬一边嘟哝着:“我胆小的,我胆小的——”一边翻我的眼睛,朝里吹气,她嘴上说胆小,手脚却粗重,拨弄我的眼睛,好像在用锛头锛泥巴,我忍不住说:“你轻一点。”裘小芬说:“我轻的,我轻的。”可下手更重了。我吃不消了,赶紧打消了馊主意,跑回医疗站,让涂医生帮我把砂子弄了出来。砂子使我的视力暂时受了影响,再看裘小芬时,别说她的睫毛,连她的眉毛都看不清了。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现在万里梅在医疗站挂水,水进了她身体,病情缓解,她舒服地躺着,人家都在地里辛苦劳动,她却有足够多的时间来盘问我关于裘小芬的情况。但我说一句,她就顶一句,比如我说:“小芬小巧玲珑。”她就说:“矮子肚里疙瘩多。”我反过来将她的军说:“小巧玲珑不等于矮,她不矮的,她的腿蛮细蛮长的。”她就说:“长脚鹭鸶?长脚鹭鸶寡妇相。”我气得背过脸去,不想跟她说,她却叫喊道:“万医生,万医生,你还没说完呢。”我只好又说:“小芬手灵,人勤,田里做到房里,堂屋做到灶屋,锄头换到针头,鸡叫做到鬼叫。”万里梅撇了撇嘴,说:“苦命做煞胚。”转而又怀疑道:“她有那么能干吗?人家都在劳动,她怎么老是来看你?”

我知道万里梅心态有问题,因为裘小芬不是她介绍给我的,她心里失落,就不实事求是,对裘小芬横挑鼻子竖挑眼,哪里都不满意。别说我心里不高兴,连另一个也在挂水的病人也听不下去了,他自己已经病得很重,气喘得厉害,痰都快把他噎死了,他还顾得上替我抱不平,他朝万里梅瞪眼睛,上气不接下气地疑问说:“万里梅,你跟人家裘小芬是前世冤家吗?怎么人家样样都不好?”万里梅认真地说:“你错了,我跟裘小芬无怨无仇,但我要对万医生负责任,万医生对我这么好,从前他爹万医生也对我那么好,我要报答万医生,所以我要对万医生负责任,随随便便马马虎虎的人,我不让她进万医生的门。”我一听心发慌,觉得她有可能破坏我的婚姻大事,赶紧说:“裘小芬不是随随便便马马虎虎的人。”万里梅说:“我怎么知道?我看都没看一眼,我怎么知道她怎么样?”听她的口气,她已经不是我的一个病人,而是我妈。我心里不乐,但表面还是装得很信任她,很在意她,我虚情假意地说:“万里梅,下次你来看病,我叫小芬来让你看看。”我以为万里梅会满意一点了,可她仍然不满意,说:“怎么可能,她不要劳动?原来是个懒女人。”她自己不劳动,还说别人懒,我朝她哭笑不得,说:“她不懒的,她在队里拿最高工分,拿九分人工呢。”一般的妇女最多也只能拿到八分,裘小芬其实也是拿八分人工,但我为了堵住万里梅的嘴,夸大了裘小芬的能力,我以为这样说了,万里梅就再没什么好说的了。万里梅果然愣了一愣,但她很快又有对策了,她皱了皱眉说:“她拿九分人工?怎么可能,我们后窑最高的妇女都拿八分,她怎么可能拿九分,她跟队长是亲戚吗?”我所有的伎俩都用上了,算是黔驴技穷了,却拿万里梅一点办法也没有,她那里还方兴未艾呢。正好这时候裘小芬自己撞上来了,她的性格和刘玉不同,刘玉那时候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而裘小芬却不怎么吭声,她人已经站到合作医疗站门口了,我们谁也没有发现她,她就那么无声无息地站了一会,还听了听我和万里梅的对话,也仍然没有站出来说话,最后还是万里梅先发现了她。

万里梅挂完了水,拔了针头坐起来,一眼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裘小芬,她朝她友好地笑了笑,说:“来看病啊?哪里不舒服啊?”裘小芬说:“不看病。”我们这才回头发现了裘小芬,我一激动就说:“小芬,等你半天了。”裘小芬朝我浅浅地一笑。她的笑也不象刘玉,刘玉是那种灿烂的彻底的从骨子里头笑出来的笑,裘小芬的笑很温和,也比较浅,看她笑的时候,我总是捉摸不透她的笑是从哪里笑出来的,但我感觉不是来自她的内心深处,最多只是从脸皮后面笑出来的。当然这话我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往心上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裘小芬不是一个阴险的人,她的笑浅一点深一点是无所谓的。我甚至有点埋怨自己,为什么一看到裘小芬就要拿她和刘玉作比较,连她的笑我都要挑剔,这是我的不是。

万里梅一听说这个人就是裘小芬,立刻收起了笑容,尖起眼睛浑身打量裘小芬。裘小芬倒沉得住气,任她去看,她仍然浅眯眯地笑着。在这一点上,她也不像刘玉,刘玉要是不自在了,会马上说出来——咦,怪了,我又说到刘玉了,刘玉真是个扫帚星,赶也赶不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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