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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好久不见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9-26 20:47:21

74  好久不见


在罗曼家的日子,因为彻底离开了原先的环境,沙鸥每天单纯地读书学习,没人逼着她写稿,加上作息规律,心情舒畅,她终于感觉自己对“冰”的瘾癖开始明显减弱。

“在没有真正戒掉之前,先假装自己已经戒掉了。”罗曼这么对她说。她深知沙鸥距离彻底戒断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丝毫不敢懈怠,连沙鸥随身带着的打火机都被她没收了去,使沙鸥想吸烟的时候因为没有工具和香烟而只好作罢。

每次犯瘾,沙鸥不是被拉出去散步,就是闭起眼睛听罗曼给自己讲解古典音乐;实在憋不住时,罗曼就会让她吃一粒“法国神药”,同时把关于黑岩的话题当杀手锏抛出来,聊着聊着,爱情的盼望和喜悦终于战胜了瘾癖。

渐渐地,沙鸥尝到了重生的甜头。她不再需要拉上窗帘来逃避光明和声音,也不再害怕跟着罗曼或石阿姨去到人群涌动的地方。

当黑岩在电话和微信里知道沙鸥这阵子过得如此充实而快乐时,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即便如此,罗曼还是叮嘱黑岩小心,别在贺建朝面前流露什么,大家静观其变。

黑岩几乎每天都会抽空背着贺建朝跟沙鸥通话,告诉她剧组的拍摄进度。

沙鸥听他说,这次贺建朝被殷本超给的期限和经费逼得就差没吐血了,整天在片场赶拍,根本顾不上别的。即便如此,预测殷总给的一个月拍摄期仍无法杀青,超出预期时间是在所难免的。因为左卉子拖后腿式的演技实在让贺导头痛到极点。

据说就在昨天,任凭贺导十多次亲自上阵示范,左卉子一个眼神的镜头就花去了整个下午,拍得贺导对着剧组人员暴跳如雷。他不敢冲着表情、台词和肢体动作都协调不到位的左卉子发飙,只好把气都出在工作人员身上。结果导致大家私底下都恨透了左卉子,起初特别讨人喜欢的盛世美颜,现在变成了剧组人人皆黑的绣花枕头一包草。

而让黑岩头大的是,左卉子这次进组拍戏,竟然带了八个跟班。他搞不懂这妞为啥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光是给她们订酒店房间就够黑岩忙的。拒绝盒饭的左卉子,在片场吃的饭菜也都是额外点餐叫进来的,数量和品种远远多于其他人。身为剧务,黑岩不得不对“女神”和她的“军团”格外上心,吃住标准比导演和其他主角的规格都高。

沙鸥听着自己的剧本开拍几周来的消息,心里异常矛盾。虽说是自己写的电影,但她早早就已经预感到这部作品的命运。完稿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丝成就感,倒有说不出的羞愧,因而她根本没对影片抱什么期望。此时的她,既希望电影能快些杀青,她可以早些见到黑岩,又希望剧组最好一直拍下去,让贺建朝永远都不要再回来。远离贺建朝的这些日子,她享受到了多少年都没有享受过的宁静和甘甜,才不在乎那恶鬼吐了多少血。

又是个礼拜天,沙鸥跟着罗曼和石阿姨一起去教堂做礼拜。她特别喜欢听到赞美诗歌响起的那一刻,自己心里那番挡不住的平安喜乐,仿佛置身于纯净而明亮的天堂,把她多年的苦毒和幽暗洗刷殆尽。每次从教堂出来,她就感觉自己的心又比之前更轻松、更愉悦了。

礼拜结束后,她学着罗曼坐在长椅上,在教堂管风琴的余音中默祷,在一片爱的暖流里,她前所未有地对自己的未来越来越有了信心。

当罗曼被教堂的长老留步说几句话时,沙鸥和石阿姨先走出大堂,站在外庭等候。因为礼拜时间是不允许有手机声干扰的,她俩便趁着这时打开了各自的手机。

“开机后马上联系我!秦朗可能出事了!”

“天!”沙鸥惊叫了一声,瞪着黑岩半小时前发来的一条微信留言愣了几秒,然后回过神来立刻拨通了黑岩的电话。

只听黑岩在电话里压低了声音,像是避开了人群,谨慎地告诉她:“不是可能,是真出事了。左卉子两小时前正拍戏,忽然接了个神秘电话,就慌里慌张地走了。也不跟大家打个招呼,去哪里都不清楚,搞得跟她搭戏的演员只好对着空气演。她走得急,只带了两个助理。后来我们从被她留下的助理那里才听说,是因为秦朗今天上午拍戏时受了伤,还挺严重。我想左卉子的消息和动静肯定不会错,就马上想通知罗曼,但你们都关机了……”

当沙鸥把黑岩的话转述给刚从礼拜大堂里走出来的罗曼时,眼见着罗曼原先灿烂的一张笑脸急速地刷白了下来。有那么几秒钟,一向从容优雅的她竟有些呆滞和错乱。她一边在包里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一边听沙鸥说:“黑岩给你的手机也留了条微信。”

但罗曼顾不得去看黑岩的留言,手机一开就直接拨了秦朗的手机。

“关机……”她焦虑地轻声念着,“他关机了,会不会……”

“别瞎想!不会的!”沙鸥深知文艺青年们的情感脆弱和联想丰富,马上打断了她,“黑岩刚才打了他经纪人的手机才确定这事。你要不要跟他经纪人联系?”

“团子?我没他手机号……oh!mon dieu!”罗曼的慌张已经很显然。她用手拍着自己的额头,又茫然无助地望了望四周早已走空的庭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机飞快地点着。

“我查到了!”罗曼抬起头,严肃地看了看沙鸥,“如果我不在,你不要紧吧?”

沙鸥先是一愣,但马上会意地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很好的。有石阿姨在!”

罗曼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手机订了她能够赶上的最近一个上海飞重庆的航班,把家里钥匙交给了沙鸥和阿姨,然后跳上出租车,奔向机场。

75分钟后,她已经在机场柜台上完成了办票手续,过了安检,登上了飞往重庆的航班。

对于在职场上练就一身“空中飞人”本事的白骨精而言,罗曼有着各种“紧急起飞”的经验,遇到任何突发事件,都能迅速而准确地赶上冲向全世界的航班。过去她只要背起背包,揣上证件、信用卡或支票簿,就可以独自飞去地球另一边。随着科技日新月异,尤其是国内的出差,包包里常备有效证件和手机的她,更是随时都可以南征北战了。

可是此时的罗曼,一点不像从前每次赶上飞机后那么得意又兴奋。相反,她有些疲惫到虚脱,软绵绵地靠在座椅背上。连飞行平稳后,空姐发送的饮料和餐点都被她拒绝了。不知道是因为半年来高强度的写作让体力和精神都不如从前呢,还是因为心里牵挂着秦朗而焦灼到颓丧,她这时胃口全无。甚至可能因为刚才赶得太急,以至于整个飞行都让她有些晕,怕吃了东西更难受。

坐在窗边座位上的她把双脚悄悄地从高跟鞋里解放了出来。不管是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还是闭上眼睛休息养神,她的心里和眼前再也挥不去的,都是秦朗的影子。甚至在几小时前她还会死扛着觉得,即使没有秦朗,她照样能好好生活,地球离了谁都每天照转。可是这会儿,她明白——她已经完全没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她开始后悔生日那天对秦朗的拒绝,止不住地自责起自己对他的狠心和冷淡来。想到在她患失眠症的那些日子,秦朗不管每天拍戏到多晚,都会天不亮就起床给她当闹钟;想到为了给她过生日,他凌晨收工后只睡三小时就打飞的来上海陪她,深夜又匆匆飞回去工作……如此高强度连轴转地缺乏睡眠,体力再好的人也扛不住不出事。

来机场的路上,她从黑岩那里要了团子的号码,给这个她素未谋面却听秦朗说过好多次的经纪人打去了电话。团子也像是早就熟识了罗曼一样,一听是她,就立刻把秦朗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地作了报告。

早上在山道上的一场飞车破窗戏本是剧组最后几场戏中的一场,也是难度最大的。秦朗拍戏极少用替身,再危险的动作都是亲自上阵。试拍时一切顺利,但正式拍摄时,不知道是之前试拍太消耗体能,还是车顶在太阳下曝晒得太烫,秦朗在单手扒车顶时竟然没攀住,一下就从飞驶的车窗上被甩了出去。人在山道上惯性地滚向山崖,如果不是被一棵树挡了一下,就掉下山去了。命是捡回了,但也摔得腰骨挫位,左脚韧带撕裂,当场没了知觉……

“眼看拍完最后两场戏,今天本可以杀青了。不过这场戏是很危险,拍摄时,救护车都一路跟在后头的。”团子说着,听得出他在电话里的背景声音似乎特别嘈杂。罗曼估计他此时又要照顾秦朗,还要跟医生们沟通,正是最焦头烂额的时候。

“我快到机场了,下午四点多可以赶到你那里。你能否把医院地址发短信给我?就这个手机号。这会儿麻烦你先照顾好他。谢谢了!”罗曼说。

“好好,我发给你。医生这会儿在做脑震荡检查……医院这块你放心。就是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会走漏得那么快,一下来了好多记者,我得挡着去……”

团子要挡的记者远比罗曼想象得要多。当她下了飞机,坐上机场出租车赶往医院的途中,已经在各大新闻网站的娱乐版看到了被置于头条的关于秦朗受伤的新闻,更看到了先她一步赶到医院的左卉子哭红了眼睛的新闻图片。

头条里的左卉子俨然在以她楚楚动人的愁容和第一时间的探望诠释着“秦朗女友”的身份。媒体则乐得在这样的暗示下大做文章。

但细心的罗曼却发现,每当被问及“秦朗的神志是否清醒”、“秦朗对她有何表示”时,左卉子总是避而不答,转移话题说医生的诊断如何如何,并说秦朗平时拍戏是如何敬业得不要命,堪称楷模等等……继而又把他俩合作《海上青花》时的老梗搬出来添油加醋地翻炒一气。

罗曼果然没猜错,一众媒体蜂拥赶到医院,却压根儿连秦朗的影子也没见到,一张当事人的照片也没拍到。

团子到底是训练有素的经纪人,应变力极速。一见到左卉子就感觉不妙,不用秦朗吩咐,就借口带她去找主任医生问情况,把拉着秦朗的手哭哭啼啼的左卉子从病床边骗了出去,然后果断地请医护人员把秦朗从急诊室转到了病房,并及时请来医院保安团队守在VIP病房的楼层门口,把接踵而来的媒体堵在了病区大门外。而左卉子和两个助理试图跟着进入秦朗的病房,却被团子亲自安排的两个保安拦阻,只允许她在病区内溜达,无法靠近病房的门。

团子后来特地出来,对左卉子客气地转达了秦朗的话——谢谢她的专程探视,秦朗已无大碍;既已见过,就请回她自己的剧组拍戏,别耽搁了工作。

左卉子碍于病区门外守着自己通知来的记者,不敢大声对抗。医护人员和前来探望的剧组人员从她身前经过,对她都礼貌有加,但没有秦朗和团子的允许,没人敢带她进入病房。尽管左卉子感觉到病区护士台的小护士们望着自己窃窃私语,却发作不得,只好来回进出于紧闭的病区大门,继续在记者们的长枪短炮跟前扮演女友的戏份。而记者们也当她的落寞沮丧是因为担心秦朗伤势所致。

正当她刚结束新一轮的记者提问后返回病区,怏怏地再次走向守门的保安时,身后的门外传来又一阵短促的骚动。没等她反应过来,只见病区的门开了条缝,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哥带着一个很眼熟的娇小女子从门缝里闪了进来。

左卉子认出那个高高的小哥正是方才在急诊室里的秦朗助理,但她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不过,出于女性本能的直觉,她潜意识里已经感到有些不妙。如果自己没猜错,眼前正匆匆走向秦朗病房的这个女人将会是自己的一个劲敌。虽然她看上去不如自己年轻,不如自己漂亮,不如自己高挑,不如自己那么瘦,甚至头发也不如自己浓密,可是那张略施粉黛却比自己看上去更憔悴更焦虑的脸,仍然让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疾步走到对方面前,伸手一挡,说:“慢着!请留步,秦朗现在不见外客。”

“卉子小姐,好久不见!”不等领路的助理开口,那女子已经对着左卉子微微一点头,礼貌地打着招呼。

左卉子一愣:“你是……”

“罗曼。”淡淡的回答,淡淡的笑。

左卉子感觉头一紧,像是被凉风抓了把头皮。她对这个名字的第一记忆,是秦朗曾在跟自己扮演的罗敷进行排练时,口误念错过的那个名字!她呆了两秒,望着眼前这个名字的主人,霍地才想起,她还是让自己爆红的那个剧的编剧。

“罗编剧……”左卉子脱口而出,但依旧伸手拦住了罗曼。

“对不起,借过!”罗曼微笑着,优雅地绕开左卉子的手,继续往前走。但左卉子的两个助理这时赶紧上来助阵,挡住了罗曼的路。

“秦朗今天不见外客,我这里先代他谢谢你的探视。罗编剧,请回吧!”左卉子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对着罗曼说道。

只见罗曼朝着身边的小哥望了一眼,那陪着她上楼进来的助理像是硬着头皮赔笑般对左卉子解释道:“哦,大家别误会了,这位罗小姐……是……秦朗让我下楼接她上来的。”助理说到最后这句,语气显然有点犹豫,望着左卉子的表情也异常怜惜踌躇,微妙之至。

这话不说还不要紧,左卉子一听之下,简直像被冰封了似的,狠狠瞪了那助理一眼,继而转到罗曼面前。她的两个女助理自动跟她站成一排。左卉子上下打量着罗曼,沉默了几秒钟后,忽地嫣然一展她招牌式的甜美笑容,冲着罗曼叫阵般地喊了声:“姐姐——”

罗曼的眉头细微地一蹙,显然听懂了左卉子的潜台词。

左卉子刚想说下去,病房的门忽然开了。团子胖乎乎的身子从两个保安背后挤了出来,一见罗曼就远远笑道:“啊!罗小姐你总算来了,秦朗在里头等你!”

团子快步从左卉子和助理身边绕过,笑着跟左卉子说:“你还没回去拍戏啊?谢谢你今天来探访秦朗。”说着向罗曼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了声“罗小姐这边请”,便把罗曼接进了病房。

左卉子站在那里,瞪圆了漂亮的鹿眼,气得不敢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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