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他的威尼斯
黑岩说得没错，他跟罗曼远不如秦朗来得熟悉，所以无从判断罗曼会不会告沙鸥。
但罗曼的确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尤其是诉讼方面，她深知打一场涉嫌剽窃的官司有多难。不但要提供有力的证据，形成有效证据链，还要拟对了诉讼请求，找准被告方和案件切入点，否则很容易因逻辑和细节差错与胜诉擦肩而过。而即使告赢了，如果打击面太大，也会让自己树敌太多，遗留后患。
“你打算怎么告？”罗兰忍不住把送聪聪回家来的罗曼拉进自己房间，悄悄问，“是打算告姓贺的导演呢？还是几个编剧一起告？或者告出品方？”
罗曼摇头说：“我还在考虑，再等等。但是被告方，目前只能是贺建朝一个人，因为我手上的证据是指向他的。”这两个知名法学教授的女儿，说起官司来，脑回路都不是一般的清晰畅通。
罗兰说：“让陈静农替你打，我还没见过他拿不下的案子！别看他平时不着家，你的事，他肯定管到底。你放心，媒体那边我会替你打招呼，利用舆论，让这不要脸的吝啬鬼臭名远扬！看他还道貌岸然……”
罗曼忽然打断她：“不行。打官司的事情，我还在考虑。但是绝对不能惊动媒体！”
罗兰一愣：“为什么啊！这家伙活该曝光他！”
罗曼正要解释，忽听聪聪在外头叫：“大姨大姨，快来看，这是你的……”
罗曼向外头应了一声，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罗兰说：“我有我的用意，不让媒体知道，只会对诉讼有利，否则会陷我于被动的。千万别让媒体掺和进来！”说完便走出了卧室。
罗兰见她神色庄重，语气坚定，知道她必有深意，也就从了。事实上，她知道罗曼除了对数字和炒股是智障，以及出门常常找不对路外，其他方面的聪明绝对比一般女人高超，所以她从小都对罗曼说啥是啥，心服口服的。包括辞职写作这事，虽然她老大不愿意看罗曼吃苦又冒险，但还是顺着她，一边暗自准备着时刻帮补她一把。谁让她们是嫡亲姊妹呢！
晚间黄金剧时间还没到。罗曼被宝贝外甥叫到了客厅，见聪聪只是自顾自坐在沙发上专心玩着他的王者荣耀。罗兰去厨房帮着婆婆洗碗擦灶台，陈母则从厨房伸出头来问孙子是不是电视剧开始了。
聪聪兀自捧着游戏，头也不抬地说：“还没呢！是娱乐访谈。”原来他是在叫大姨来看娱乐新闻台对《海上青花》三位演员秦朗、左卉子和乔娜的专访。
罗曼这些日子已经渐渐习惯了秦朗“回归生活”的出镜穿着，只是隔着一道屏幕，跟从前就在自己身边的秦朗相比，仍有些许陌生感。
经过多年的积累和滚爬，从查无此人到十八线小艺人，再从让人记不住脸的三四线配角，到如今在广大迷妹心中正式上线，“朱楚天”这个角色让秦朗真正尝到了红得发紫、圈粉无数的滋味，关于他的话题度甚至超过了几大流量鲜肉，甚至一连几周喜提二十多个热搜。
采访中，连秦朗自己都说没想到会红。听说自己红了的时候，他还在山西日夜拍戏。是别人告诉他，网上有了关于他的贴吧，粉丝数一周暴涨几百万……
主持人问秦朗怎么不开微博。他回答说没时间上网跟粉丝互动，请公关团队打理又不妥，感觉对粉丝不尊重。另外他也不想当一个用微博吸粉的演员，希望大家关注的是自己的作品而不是私生活。
“其实真的入戏到一定状态，我会连电话也不愿意接打的。除非特殊情况，一般不太理会戏外的人事。”秦朗笑着说。
主持人提到：“据说你为了演好朱楚天在罗敷被害后的心死绝望，特地把嗓子弄哑。”
秦朗有些感慨地答道：“表演有时是要付代价的。因为一些原因，拍这戏时，我本已开始戒烟了。但为了这场戏，又回去狠狠抽了两天的烟，让嗓子出现嘶哑的效果。但抽太多了，那两天搞得自己浑身都是难闻的烟味，都不敢靠近不抽烟的人，生怕熏得人家难受……”
罗曼在电视机前暗暗吃惊，想起自己在剧组最后几天，秦朗突然凶猛地烟不离手，嗓音嘶哑的样子。“难道……这就是他事先说的，要为最后的戏设计的表演？难道他真的不是为了左卉子的缘故疏远我？”
她的心暗起波澜。
娱乐媒体到底是娱乐至上的，主持人说着说着，就调侃起秦朗一夜间成为新晋国民老公的话题来。
连罗曼也不得不承认，秦朗在这部剧里把她笔下的朱楚天演绎得出神入化，既不像有些中年演员那样故意装嫩，也不像小鲜肉那么阴柔苍白。
论演技，他已入臻境，极其有戏的眼神和表情圈粉力十足。朱楚天看罗敷时的温柔宠溺，面对敌人和对手时的霸气侧漏，以及他在儒雅斯文与腹黑刚毅之间的随意切换，把罗曼都看得少女心炸裂。女性观众更是被剧中朱楚天竭尽全力保护罗敷不卷入残酷血腥斗争的一往情深感动得七荤八素，感觉好像男神对着镜头的每一个微笑都是冲着她们的绽放。
而秦朗为朱楚天设计的经典动作——每次恶斗后优雅地取出白色手帕擦拭手枪的表情，则是男性观众津津乐道的细节。
虽然朱楚天这个人物是罗曼在沙鸥原作基础上重新为秦朗量身打造的，但如果没有秦朗从演员角度对罗曼的启发和影响，只怕她也不会产生这样的创作灵感。而秦朗在表演上对朱楚天的二度创作更让罗曼欣赏佩服不已。
随着主持人一口一个“国民老公”，采访也连带出了秦朗在剧中的“两个女人”——左卉子和乔娜。
主持人故意问左卉子，怎么看网友质疑她演技的问题，包括近来在各种活动直播中不小心犯的常识错误。左卉子好像是早已做足了公关功课，永远面带微笑地给出了标准化的回答：“我知道自己在表演方面还有许多要学习，我会努力的。”
狡猾的主持人岂会轻易放过，顺势让乔娜和秦朗就左卉子的演技发表看法。
乔娜笑着侧身搂住左卉子的肩，演技在线地打趣说：“我认为卉子不用理会。咱们卉子自带优势，她根本不用演，清楚自己在哪台摄像机前最美就可以了呀！”
这一番话里有话的解读，眼看就成了媒体借以大做文章的由头。
那边秦朗却发了话：“我觉得我自己也是从第一部作品走到今天的，每个演员刚出来演戏都挺不易，都是从不知道什么是变焦、什么是规定情景等一系列的青涩和摸索开始，所以需要大家多一点的宽容。卉子在拍这部戏时很敬业，有一场被剪掉的跳水的夜戏，当时都接近零下的气温了，她也没用替身，直接自己跳下去，最后还冻晕了……”
主持人见秦朗仗义维护左卉子，就正中下怀似地问他俩在片场是不是很多交流，有没有因戏生情。
反应迅速的秦朗似乎料到这一手，马上笑说卉子跟大家交流都挺多的，还一直和江云笙等人组团开黑。秦朗称卉子是游戏高手，跟不太玩游戏的自己没什么共同语言。这时乔娜也插进来说，同组演员都赞叹过卉子在游戏的反恐精英里，狙击用得出神入化，一手甩狙，能让敌人闻风丧胆。
他俩刚说到这里，身边的左卉子却故意打断，笑着把他们的话引回到主持人暗示的方向：“其实我和秦朗在剧里的搭档最多，他教我也最多。我们平时下了戏也一直在一起。我用自带的小电炉煲汤给他喝，他送我各种零食……”
“WOW……”场面气氛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电视机前的罗曼却愤懑地在心里暗骂了句：“心机婊！”但她知道，左卉子并没有说谎，她自己在剧组也听到左卉子的助理说起过这些让她莫名生气的细节。
不死心的主持人索性盯着秦朗不放，问他剧中的女性，一个是旧情人左卉子，一个是妻子乔娜，如果同时出现在现实生活中，他喜欢哪个。
秦朗呵呵笑起来，说：“这个问题还是不回答的好！”
主持人起哄似地紧逼说：“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当时演戏的时候，对她们真的没感觉、没比较吗？”
秦朗说：“我哪有心思想这些啊！我当时完全就是活在朱楚天这个人物的情绪浓度里，只会去感觉他的忧伤、无奈、决绝。表演起来掏心掏肺，不管不顾的。下了戏也不接电话，觉得跟朱楚天这个人没什么关系。当时的我应该跟人物的命运走向是合体的，为找到朱楚天失去至爱的那种感觉，我心里就揣想着，当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离开了，我特别想去找她，却身不由己……那种想不惜代价，哪怕用我的生命去找回她的感觉，让我随时活在一个燃点上。这样等导演一说‘开始’，我马上就能让角色在我身上燃烧起来。”
主持人像是抓到了关键词：“那么，这个你心里想要去找回的女人是谁？”
秦朗又呵呵笑着说：“这个问题还是不能回答。”
主持人笑着面向观众席说：“大家听听，秦朗在关键时刻，总善于用他特别富有魅力的笑声来敷衍我啊！”
观众席上也响起一片轰笑声，继而爆发出鼓励的掌声。
罗曼更是被那早已熟悉的朗朗笑声打动，虽然恼怒主持人对秦朗的一再逼问，但也好奇地想知道，秦朗对左卉子到底是什么态度，他刚才一番话里的“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女人离开了”指的究竟是谁。
果然主持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地抓住这个话题，继续问秦朗：“你刚才说，想不惜代价甚至用生命去找回的那个女人，是卉子吗？还是乔娜？她俩在戏里可都是为你而死的。或者，你是另有其人？”
镜头前忽然安静异常，似乎每个人都等待着谜底揭晓。
面对八卦的咄咄之势，秦朗镇定地一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地说：“这样吧，我讲个故事——忽必烈曾问马可波罗说：‘你给我描绘过那么多城市，怎么就不讲讲你出发的城市威尼斯呢？’马可波罗回答说：‘我一说出口，她就不在我心中了。还是不说为好。但是我所讲的那么多城市，其实都是威尼斯’……”
“——哇哦！”主持人和观众群在沉寂了几秒后，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和掌声，连连赞叹秦朗的机智和才华。
这一通出乎意料的应对，不但让主持人终于败下阵来，连罗曼都深深佩服并十分感动。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头涌上一阵甜蜜和安慰：“他所出发的威尼斯，无处不在的威尼斯，难道是……”
罗曼急急刹住想象力，不敢往下想这个不可置信的推断。理智再一次飞速抢到了前头，告诉她不要昏头，这只是采访中的一种应对策略而已：“左卉子或者罗敷，也都可能是他的威尼斯！”她思忖着，又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顿时惆怅起来。
第二天的娱乐媒体果然热炒“秦朗的两个女人”吃醋互掐。乔娜对左卉子演技的暗讽，以及秦朗的及时圆场，反倒成了人们八卦左卉子与秦朗关系亲密的佐证。“秦朗”、“左卉子”等关键词连续一周霸占了热搜榜前三，贴吧和论坛上更是不断有人在问“秦朗的女朋友是谁”、“左卉子的男朋友是不是秦朗”……
但自从这个采访后，秦朗内涵丰富、情感深邃的谈吐为他的公众形象大大加分，网友们都认为他的文化修养是小鲜肉井喷时代的一股清流。
网友和粉丝纷纷扒出秦朗过去十多年演过的作品，有些甚至没有在大平台上公映或播出过的片子和剧集，现在终于因为秦朗的成名而有了关注和流量。那些记录着男神从青涩到成熟的旧作让人们感慨，怎么就没早点发现这张充满诱惑力的面孔呢！
大家点评着秦朗的气质像彩色橡皮泥一样富有千变万化的可塑性，而他对角色亦正亦邪的诠释恰恰又说明他确是一个好演员……可是这样一张性感又迷人的男主脸，过去却偏偏只演着反角、配角甚至龙套，即使后来客串古装剧里玉树临风的王爷或者霸气侧漏的将军，在宣传海报上也最多只出现在画面边缘或后排……
迷妹们惊叫着发现，“她们的老公”最早竟然是从街头小混混这类角色演起的，一路扮演过警察、毒贩、盗贼、农民、老师、侠客、商人、日本鬼子……别说他能把乞丐、疯子等一众灰头土脸、唯唯诺诺的小人物演得惟妙惟肖，甚至一反他惯常的阳刚气质，还分毫不差地扮演过因为性无能而阴郁变态的豪门少爷。终于，人们不只看到了一颗明星的熠熠生辉，还发现了一个表演者在镜头角落里跌打滚爬的坚持和铺垫。
面对观众和粉丝的热捧，始终宠辱不惊、落拓不羁的秦朗更是大获媒体青睐。采访过他的女记者们不但都被他塑造的角色俘获，更对他在采访中“不说套话”、“不加矫饰”的实诚、亲和赞不绝口。
梦想“成为秦朗的威尼斯”——顿时变作一句最潮的时尚表达。
眼看剧集已播大半，秦朗的名声和人气也有如破晓的红日一般喷薄而起。
罗曼经过多日斟酌后拟好了一份邮件，发给了贺建朝的同时，也抄送了一份给编剧沙鸥。
她直截了当地以书面形式向贺建朝正式指出了自己所写的剧本既然被使用，就请贺导本着职业操守，支付她相应稿酬，并请他在十天之内给予解释和答复。
邮件发出之前，罗曼把最后那句“否则将通过法律途径予以解决”改成了“以贺导之雅达，想必也不希望这一简单的操作将通过司法途径来解决”。
这一句式的改动是罗曼的鲜明特质。在职场上磨炼多年的她，深知在大多数时候既要坚持立场，又要给对手留下余地。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等贺建朝开价，而是主动把需要支付她的稿酬算好后报给对方，以表示自己的坚决。
公平起见，她并没有按照市场价索要稿酬，并在邮件里说明了这是因为她这十集的写作是在沙鸥原著和原剧本基础上的改编和修补。这也是她把邮件抄送给沙鸥的原因。
她暗自无法判断沙鸥有没有参与这次剧本盗用的行为，但她多少能猜到，沙鸥读到这份邮件时会胆战心惊，却不太可能回复她，就像贺建朝不会回复她一样。
从剧组群演吉大祥的口中，她已经知道了沙鸥与贺建朝有着不为外人所知的关系。最后一天的编剧会议上，她更察觉出沙鸥处处受制于强势的贺建朝。
罗曼在剧组每写完一集，都用邮件方式发到贺建朝和沙鸥的邮箱。当时这么做，也是潜意识里出于对自己心血的保护，为自己留个证据。
但她从没收到过贺导任何书面的回复。以沙鸥封闭的个性而言，她从不回复任何人邮件的特点还能让罗曼理解。但贺建朝之前对罗曼关于采访稿的每一封邮件可都亲自给予过热情洋溢的答复，只有关于剧本写作的邮件，只字不回。
罗曼这时已然明白，贺建朝的蓄意谋算从邀请她修改剧本的那一天就开始了。
罗曼查点自己手上能够交给法庭的证据，发现除了那段贺建朝答应支付自己剧本稿酬的录音比较靠谱外，所有的邮件记录都是她单方面的，连她自己都觉得未必能成为有效证据。
显然，这场官司真打起来，她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即便如此，她仍决定先礼后兵，亮剑出击。
《海上青花》的首轮播出越来越接近尾声时，发生了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剧迷们从零散发声到奔走相告，为即将发生，也注定、必须发生的剧情——“朱楚天之死”提前泪崩请愿。各论坛和微博、朋友圈以及众多社交网站或APP上的网友，极其罕见地尽释前嫌，自发站成一队，集体要求编剧“为即将挂了的朱楚天续命”。一天之内，关于大反派必然“领饭盒”的剧情走向，在各社交平台上引发了无数段子。甚至有网友声称，自己每天活在恐惧中，就“担心这个让人又恨又爱的风雅败类随时会死去”。更有激动的粉丝扬言要给编剧寄刀片，让编剧体会观众对这一人物结局的心疼。
然而，“该死的”还得“死”。
在最后的大结局中，重伤垂死的朱楚天望着最终战胜并手刃自己的男主罗南山，脸上露出桀骜却又欣慰的笑容，颤声说道：“谢谢你成全我……我终于可以见到她了……罗敷，我答应过……一定会来找你……”
当朱楚天说出这最后的台词时，背景音乐响起了拉赫玛尼诺夫《帕格尼尼主题随想曲》中那段情深似海的第18变奏。在轻柔而富有动感的钢琴声与喷涌而出的管弦乐声中，随风飘荡的白色窗纱拂过朱楚天孤独倒下的身影。只见他沾满鲜血的手在地上抓着嘈杂人世中最后的浮尘，这只手，和他与罗敷初见时在钢琴上弹奏此曲的手指重叠出现在镜头中。壮丽哀婉的音乐声此起彼伏，仿佛决堤的江河，带着一段隽永的深情流向漫漫天际，直到他的手随着心跳的停止而静止在画面中……
别说是观众，这场戏把罗曼都看得潸然泪下。她想起当初自己是如何跟秦朗讨论这个桥段设计的，秦朗又如何在她的推荐下反复聆听拉赫的这段慢板变奏。是秦朗建议把朱楚天痛苦挣扎的手写成一个特写镜头；而罗曼在他的建议之上，又将这个鲜血淋漓的手部特写，与朱楚天初遇罗敷时在钢琴上弹奏这首曲的双手画面设计成叠影，形成前后视觉、情绪上的强烈对比与呼应。
深沉的余音回荡着，久久不息。看到自己的心血在秦朗感人至深的演绎中被完美地展现出来，罗曼比任何观众和粉丝都来得心潮澎湃。估计这样的结局能让剧迷们的眼泪把“刀片”都浸锈腐蚀。
电视剧终于播完，但生活却不可能打住。
大结局的这一天，正是罗曼给贺建朝发出邮件的第十天，对方果然毫无反应。罗曼不信他们都没有查看邮箱，尤其对贺建朝这样一个有着跨国婚姻又满世界飞的人来说，手机和电子邮件更是他每日必看的。
《海上青花》圆满收官的第二天，罗曼拨通了陈静农的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