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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作者:    更新时间:2016-04-05 16:25:22

曹坤没有去揭穿,鄙视的望了眼丁阿三身后的床问:“我爱人来过没有?”丁阿三说:“来过,拿过钱就走了,是每月的补助金,你不是在劳改嘛,家里无收入,养家糊口难哪,我替她争取来的,呵呵。”曹坤冷冷说:“哦,照这么说得谢谢你喽,不过单位里的补助金为何在家里领取?”

这点丁阿三早有应对,沉着的答道:“曹兄有所不知,现在我们烟糖公司里经济困难家庭不少,可是粥少僧多,我这个工会主席不好当啊,你属于特殊照顾,为不引起其他困难户们注意,我只能让你爱人到我家来取。”

这是个似是而非的搪塞,曹坤心知肚明,来之前经过邹兵的指点,胡桂莲会藏在床底下,可床就在自己一步之遥,让丁阿三挡着,真相已然客观存在,只不过是上前一步去揭示它,此时此刻还有这个必要吗?——曹坤意识到犯了个错误,不应该踢门闯入,把自己爱人光着屁股从别的男人床底下拖出来,丢的是自己的脸,即便拖出来,事也证实了,脸也丢了,没有当事第三方在场证明,以后丁阿三死不承认又能如何?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该与他决斗,但他不是身高马大的丁阿三对手,爱人床底下出不出来都一回事,自己的女人已经不再干净,她就像是一把自己天天早上要使用的牙刷,被别人用过顿时会从内心泛起阵阵呕心,只有扔掉。

他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了,站起身说:“丁阿三,两年前你害我去劳改,又无耻的......”他顿了顿“霸占”二字不愿意说出来,走到门口扔出一句狠话,“我会让你付出沉重代价。”门一摔扬长而去,狭窄的小弄堂很长,他稳住自己的脚步向前走,后脖子火辣辣的,他猜想背后丁阿三或者还有自己的爱人正可怜的目送着。

丁阿三面对着胡桂莲嘲讽道:“你家这顶绿帽子还有脸威胁我,知道你在床底下,胸罩也看到了,居然没有勇气把你拖出来,我呸,可以买块豆腐撞死了。”胡桂莲说:“别这样,尊重一点我爱人好吗?他没有明挑是照顾我的面子。”

“哈,我看是照顾自己面子,今天他如果打我,我倒尊他是个马子(男子汉),你看他,气势汹汹的踢门进来,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说什么让我付出沉重代价,来吧,大不了到我单位去告我,请问证据呢?对了,你回家他要是审问你,打死也不承认,在我们这个社会里人不能太诚实,当场捉住也要赖三分,他知道我们这种关系也无能为力,我看要不了多久,我晚上可以直接到你家睡觉,我们三个人一张床。”他得意的大笑起来。

胡桂莲听不下去呵斥道:“你别那么无耻,错在我们,是我们伤害了他,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的错我承担,不会连累到你,从今往后我们别再来往,你是答应过我的,希望你记住,再见,不,永远别见了。”丁阿三抱住她说:“桂莲,你不要承认啊,你一承认就会自动牵累上我,而我有我的难处,不能摊上这事,明白吗?”胡桂莲拼命挣脱道:“放开,你弄疼我了。”丁阿三挤出两滴眼泪恳求道:“桂莲,再给我半小时,我们刚才中断了,你答应我要给我一次爱的感受,你没有兑现。”

两人僵持片刻,胡桂莲冷静的问:“你认为还可以吗?快放开我,不然我喊你强奸啦?”

丁阿三骤然松手,胡桂莲走到门口又折返,抓起床上的胸罩塞口袋里,想了想交到丁阿三手上说:“这个给你留个纪念。”

她回家途中到商店买了只同样款式的在更衣室里戴上,自作聪明的认为,一旦爱人问起来,自己的胸罩戴着,丁阿三手里的与她无关。

曹坤在小饭店喝了两瓶黄酒到家里,门开着,女儿曹英从房间里扑出来喊道:“爹爹,你提早回来啦?”胡桂莲回到家并没有见爱人回来,索性就不告诉女儿,装着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才真实,回来路上她仍然抱定了不承认的决心,能隐瞒多久就多久,或许时间长了他就会淡忘。

曹坤将女儿抱起紧紧贴着脸,两人都在流泪,胡桂莲把房门关上抱住他们,她很想表现出跟女儿一样的惊讶,可她实在装不出来,千言万语不知该如何说起。两年里,她遭遇了太多的痛苦,而这种痛苦并不能化作自己的功劳让爱人回报给她。父女俩交流完思念之情后,曹坤放下她说:“阿英,你下去跟李家小明玩会,爹爹要跟你姆妈说说话。”曹英人虽小却心领神会,连忙出去把门关上。

胡桂莲坐沙发上一声不吭,曹坤坐对面的椅子上,房间里的空气窒息得快让胡桂莲透不出气来,她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迎接爱人出狱的正常表现,站起身勉强露出笑容说:“上午我烧了锅油豆腐烧猪肉,是楼下徐家送来我烧的,味道很好,端来先给你尝尝,这两年你吃苦了。”曹坤伸手示意她坐下说:“在青海的两年虽然苦,但我能够承受住,我承受不住的是我今天回来的所见所闻。”他停顿片刻又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有这样的一个男人,他被人陷害判两年劳改,爱人在信中告诉他,在外面揽到了活可以靠自己的双手维持生计,抚养七岁的女儿,等待爱人刑满释放,你知道吗,当时这个人非常的欣慰,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个女人而自豪,两年里,他就是在这种自豪中好好改造,终于熬到恢复自由的这一天。但他错了,因为他回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他所爱的那个女人已经不是那个纯洁无邪的化身,她脏了。”

胡桂莲内心怔了下,不去对号入座,平静的问:“这个男人知道他女人为什么会脏的?”

曹坤掏出烟来抽,猛吸几口说:“他当然可以猜出来,因为她要维持这个家的生计,要抚养女儿,供她读书,靠手工活赚不了多少钱。于是,当某一天有人用金钱相诱惑,她屈服了,先是一次,然后一次又一次,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后来情不自禁的渴望,从被动到主动,从肉体到灵魂,是啊,爱人长期不在身边的日子对一个女人是多么的难熬,精神和物质双丰收。”

胡桂莲噌的站起来说:“你是在侮辱这个女人。”

曹坤尖锐的目光箭一般射向她,胡桂莲坐下,语气转为平淡的为自己辩护说:“故事里的这个男人如此评价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很不公平,是的,她客观上背叛了自己的丈夫,但是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了,女儿上学交不出学费时,她能做什么呢?”她慢慢又激动起来说,“如果这个男人刑满释放回家,妻女已经饿死很久,他会为自己爱人舍身如玉而感到自豪吗?”

曹坤包含热泪的说:“让这个男人悲哀的不仅是因为爱人在肉体上的背叛,更是他亲耳听到她在别的男人家里的那声刻骨铭心的放荡,那不是别人的强迫,或者是无可奈何的应付,是彻头彻尾的堕落。”

“这个男人后来有什么打算?”

“离婚!”

胡桂莲再也没有力量装聋作哑,“咕咚”跪下声泪俱下。

曹坤抹了把眼角的泪问:“我在讲故事,你为什么要哭着跪下?”

“我错了,老曹,看在女儿的份上,原谅我一次!”

“那个女人又不是你,原谅你什么?”

曹坤越是这么说,胡桂莲越是羞愧不堪,爬到曹坤脚下抱住腿哀求:“别再折磨我了,如果我可以一死洗清罪孽,你说一声,我马上就死在你面前,但是我不离婚,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她放声大哭,与丁阿三之间的攻守同盟彻底瓦解。

隔壁的邹兵和虞小鹭半开着阳台门在偷听,邹兵得意的说:“老曹提到离婚了,小胡要寻死,正如我愿,好戏在后头呢。”虞小鹭关上门生气道:“是你揭发的?出人命你就开心了?殴打你的人不是她,而是姓丁的那个流氓。”邹兵说:“他们是一丘之貉。”虞小鹭了解爱人的习性,戳他道:“我看你是动小胡脑筋,人家不从你就伤害她,亏你还自称是毛主席的好学生,有你这样心底阴暗的好学生吗?虚伪!”邹兵最恨别人骂他虚伪,针锋相对道:“之所以我是毛主席的好学生,就应该爱憎分明,胡桂莲乱搞男女关系,败坏社会道德风气,我就要揭露她的真面目。”

房间里烟雾腾腾,曹坤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不时的咳嗽,胡桂莲夺过烟放烟缸上说:“别抽了,还说离婚,自己都不会照顾自己身体。”曹坤异常的冷静,离婚二字吐出来浑身的轻松,自嘲道:“离婚后你一样可以照顾我呀,革命同志之间的友谊嘛,我又不会赶你走,你看啊,这房间中间一分为二用泥满条隔开,别让女儿知道就是,她仍然属于你我俩人,只不过是晚上我们各睡各的。”胡桂莲无计可施只能以死相威胁,说:“好,你真的要离婚,我现在就跳楼一了百了。”说着冲向阳台,曹坤拉回来说:“你死女儿会伤心的,好吧,离婚只是法律上的解除我们之间的关系,房间可以不隔,晚上我们也可以睡一起,这样行吗?”胡桂莲冷眼看他问:“你的意思与我离婚后,法律上我就不是你妻子,身体也不脏了,然后你抱着玩妓女的心态继续拥有我,无损你的尊严了是吗?”

曹坤夹起烟抽,不屑的说:“那就别睡一起。”

胡桂莲说:“一张购粮证找不到引发这么多悲欢离合,真后悔当初太冲动。”

曹坤苦笑说:“现在可以坦白告诉你,那时我是无意中碰到她的胸部,不过我刻意多停留了几秒钟,呵呵,没想到代价太大了,但你也被邹兵摸过,他是彻头彻尾的有意识。”

胡桂莲想了想撩起全部衣服去解胸罩,曹坤讥讽道:“吆,又戴上啦?这不是丁阿三的爱好吗?你别来这一套,你现在很脏,我不会碰你。”胡桂莲说:“你别误会,一切从你和邹兵相互摸对方爱人胸部开始,既然你不让我死,那我自残惩罚自己。”她夺过烟往胸口摁去,一边惨叫一边不松手,曹坤抓住她的手推到沙发上,胡桂莲胸部的伤口被烫成焦红色,曹坤本能的嘴凑上去舔舐,望着爱人心疼的动作,胡桂莲顿时释然的哭起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家留曹英吃饭,曹英不轻易吃别家东西走了,家里房门仍然关着,就在走廊上徘徊,在她的记忆中,爹爹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里,姆妈一直为了钱在繁忙,大多数是邻居们的照顾,也出现过陌生而又神秘的男人,姆妈见了他很紧张,而每次这个男人出现后,家里的小菜就会好一些,也有吃的水果突然的出现,但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虞小鹭看见她开玩笑道:“阿英,你爹爹回来了是吧,怎么你被赶到门外来啦?”曹英说:“不是,我刚上来。”虞小鹭拿出糖塞给她说:“吃吧,饿的话先垫垫肚子。”曹英不接,说:“我不饿,糖我爹爹会给我买的。”

曹坤和胡桂莲已经换了个气氛到床上捂被子了,曹坤虽说不会碰她,处理她的伤口却把自己两年来的欲望挑动起来,离婚,他是肯定要离的,但不是现在,在他的脑子里胡桂莲已然不是自己妻子,他心生一个计划,就是利用胡桂莲置丁阿三于死地。匆匆缠绵后,曹坤说:“让我原谅你可以,但我绝不原谅丁阿三,你在他家床底下也听到了,我要他付出沉重代价。”胡桂莲有罪之人不敢劝说他罢手,只是问:“你打算怎么报仇?”曹坤说:“我要到单位里去控告他利用职权长期霸占你,所以你要配合我作证。”

“怎么作证?”

“就说他威胁你,如果不从就不给你补助金。”

“倒确实是这样,可是他也给过我不少私房钱,就这样告他不大好,再说这件事情传扬到单位里,以后你怎么做人?”

曹坤说:“我现在还有什么名誉可言吗?我不能便宜了他。”

他们听到门外女儿在说话,急忙起床去开门,曹英一瞥乱糟糟的床挺开心的。

晚饭后,一楼到三楼各家都有代表上来看望曹坤,顾甘霖和刘淑珍更是带着水果和春节没吃完的瓜子上来,曹家就像在开茶话会,欢迎凯旋而归的英雄。曹坤的脸皮也在两年的劳改中锻炼出来了,晚上熄了灯同监的狱友轮流吹嘘自己在外面的“英雄事迹”,相互交流黑白两道的为人处事之道,这些都深深的影响了曹坤,有人告诉他,劳动改造跟蹲监狱一样,好人进去出来也会变坏人,这是一所教人变坏的场所,除非判刑十年以上,出来是个傻子。对他来说,两年的劳改是个难得的人生财富,对着邻居们侃侃而谈。

虞小鹭为在邻居面前显示与曹家冰释前嫌,带着国国也去祝贺,跟着别人后面附和,邹兵很意外,刚才还要死要离的突然重归于好,精心设计的挑拨离间没有产生效果,心态完全失衡,想出来个毒计,一看时间六点三刻,龙门村口的电话亭还开着,跑下去准备把丁阿三叫到这儿来,邻居们都在,看他们怎么收场。

有丁阿三家地址就能从公共电话薄里找到电话号码。

丁阿三正在喝闷酒,两年的好日子瞬间过去,花了不少钱,身边的女人说没就没,而且还留下后遗症,他并不怕与曹坤一对一的决斗,怕的是单位里获悉此事,他无法得知这对夫妻现在是什么情况。门外有人喊:“西沟月弄20号丁阿三电话!”他心咯噔下,大脑第一反应是胡桂找他去对质,因为他们之间有攻守同盟,开门问:“阿姨,谁打来的?”叫电话的妇女递上一张便条说:“是传呼电话,一个叫胡桂莲的让你现在马上去她家,说一个人很寂寞,我记下了,你自己看。”丁阿三接过来十几个字左看右看,字面里看出的全是亲切的语气,他问:“是她原话?”妇女点头。

丁阿三付完传呼费继续喝酒,从便条上的话分析,他们两夫妻闹翻了,曹坤抱着女儿离家出走,逼着胡桂莲横下心来走极端,这个时候她是最脆弱的,也是最需要男人去爱抚,女人往往是感性动物,如果他不去赴约,很可能她马上平静下来就会变卦,无论如何这是次绝好的机会,是两人感情关系划时代的象征。

他骑自行车赶到龙门楼,雄赳赳,气昂昂登楼梯,好像这儿就是他的家。汤世豪正在走廊上烧开水,叫住他道:“喂,等一下,你是丁阿三?”丁阿三一个急停问:“是啊,你认识我?”汤世豪微笑着说:“你姐夫是不是姓孙,烧饭的厨师?”丁阿三脑子用不过来了,冷不丁又出来这一出,说:“对,你认识他?”汤世豪介绍说:“我和他曾经是老朋友,在一个上海大老板姨太太家当差,我是管家,他是伙夫,确切的说,就是在这儿的龙门楼里。”

丁阿三惊讶半天问:“这么巧?他后来去什么地方了,我们全家都找不到他。”

汤世豪说:“现在不是说这的时间,你是上去找小胡有事吧?我们哪天找个地方坐下来聊。”

“行,我这回真的有事情,反正我以后可能常来,到时候再约。”

邹兵在晒台上眺望,看到这家伙上当真的来了,马上跑进曹家准备看实况,曹家“茶话会”到了尾声,都说不占有他们小别胜新婚的夜晚了,纷纷站起要走,房门打开,丁阿三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乎所有人知道这个人物是什么角色,一个最不该出现的男人出现,令在场人目瞪口呆。丁阿三见满屋子的人稍楞片刻,既来之,则安之,硬着头皮满脸堆笑走进去寒暄道:“哎呀,老曹,好久不见。”他朝邻居们频频点头自我介绍道,“我是老曹单位里的同事,呵呵。”

曹坤以为他是故意来挑衅的,质问:“你来干什么?出去!”十几双眼睛顿时投向丁阿三,他自知上当了,愤怒的递上条子说:“自己看!”邹兵抢先接过来念:“阿三,我在家很寂寞,请你马上来陪陪我。你的桂莲。”

房间里炸开了锅。

胡桂莲抢过来看,气得撕成碎片,骂道:“丁阿三,你这无耻小人,编造我打电话让你来,我从你家回来一直没下过楼,鬼在打你的电话?”——她慌忙中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不是,我从外面回来就没有下过楼,我爱人可以作证。”

曹坤被弄得猝不及防,打又打不过丁阿三,此刻当着众邻居家丑不可外扬,往桌上一捶怒吼:“滚!”

邹兵仍不过瘾,一边啧啧道:“太肉麻了,还‘你的桂莲’,肯定是伪造的,老曹的爱人是你的桂莲吗?你要不服气给我们大家说清楚。”

丁阿三也糊涂了,连忙解释道:“这便条真是我们这儿的传呼电话,不信你们可以去调查,我对天发誓。”

邹兵两边想报复,义愤填膺的说:“你这种人发誓管用吗?我们这儿的邻居应该全知道,老曹在劳改的两年里,你偷偷来过这里有多少次?就在今年大年初一,你假装来拜年,在这儿强奸她,我在阳台上看得清清楚楚。”

“放你娘的狗臭屁,你血口喷人,谁强奸她了?”

“你想堵住我的嘴吗?”

“我为人不做亏心事!”

“好,还有那天你骗小胡去你家,我跟踪到那里,一个多小时哪,我在门外实在忍不住砸门进来,你把小胡给藏了起来,要不是我发现她的鞋子在床边,你抵赖不掉,不得不把她从床底下拖出来,邻居们,三月份的天气,零度,可怜的小胡啊,被他剥光了衣服,我都不好意思看了,作孽。”

胡桂莲终于崩溃,歇斯底里的大喊道:“闭嘴,不要胡说八道了!”

丁阿三顶起牛来,揪住邹兵的衣服道:“你小子是不想活了,敢诬蔑我,我要是强奸她,大年初一大家都在家,她不会喊?”邹兵问:“那她一丝不挂你总承认吧?”丁阿三一巴掌上去怒道:“她自愿的你管得着吗?”

真相大白无处遁形。

邻居们上来劝架,曹坤之前气呼呼的在抽烟,事已至此他也不想掩耳盗铃了,狠狠的掐灭烟蒂冲着胡桂莲问:“你哭没用,我也不要脸面了,当着众邻居你回答我,丁阿三是强迫你,还是你自愿的?”

胡桂莲为了证明自己精神上的清白,豁出去了,理直气壮的道:“是他骗我去他家拿补助金的,大年初一那天来送年货,他说代表工会有事要谈,我怕女儿触景生情,让她去李家找小明玩,可是他,他居然强奸了我。”

“造谣!”丁阿三大怒,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

邹兵插话道:“造什么谣,我可以证明,当时我在阳台上晒东西,听到屋里有剧烈响声,回头一看,小胡被这个流氓压在地上做下流之事,因为小胡衣服敞开着,我没好意思进去救她。”

丁阿三嚷道:“明明是她自愿的,还让我快点,而且我根本没有压她,她躬着背。”

“如果是自愿,那她为什么不把阳台这边窗门关了拉上窗帘?”

这回的主角变成了邹兵与丁阿三唇枪舌剑了,胡桂莲昏厥过去,女儿曹英一直捂着耳朵在角落里,连忙冲过去喊:“姆妈,你醒醒。”

众邻居上前抬她到床上,刘淑珍问:“现在没电话了,要不要我去里委会打,叫救护车?”胡桂莲只不过一时眩晕,睁眼摆摆手说:“不要叫,你们让我死吧。”

顾甘霖这下开始发话了,对丁阿三说:“丁先生,我们在楼下见过两面,无论你和胡桂莲曾经有事,还是根本没事,都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胡桂莲,我必须提醒你的是,做人要厚道,退一万步你与胡桂莲有关系,今天是人家夫妻两年后的第一天团聚,你这个时候来砸场子,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你要负责的。”

丁阿三不算笨,明白这个电话是邹兵打的,凶神恶煞的指向他骂道:“你这小瘪三,电话是你打的,我也把你的丑事抖给大家听,大年初一我在这儿与桂莲亲热被你看见,后来你企图利用这个把柄占有她,桂莲不肯,你就要挟把此事捅给老曹,桂莲惊慌失措的问我怎么办,我有什么办法?老子就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拳头。三月份的某一天,桂莲到我家来约会,你跟到我家砸开门问我要医疗费,我给了你三百元私了,你收下后还外加条件跟桂莲睡一觉,桂莲不从回去了,事情就是这样,桂莲光着身子不假,但我根本没有强奸她,所以你邹兵因此恨我又恨桂莲,今天晚上冒充桂莲打来传呼电话,把我骗到这里来,我也是糊涂,当时没有问叫电话的人,是男的打的还是女的。”

邹兵哈哈大笑道:“你就编吧,还一口一个桂莲,人家丈夫在没看见,以为是木头人?”

曹坤受这番话挑唆,抽屉里找出把小洋刀向丁阿三刺去,刘淑珍推了把,刀划在她的手掌上,一条鲜红的血冒出来,丁阿三乘机逃了出去。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不知如何应对,凉风一吹渐渐清醒过来,接下来他们肯定会到单位里揭发,真相已然被揭露,龙门楼里众多邻居可以作证,要想推得一干二净怕是不那么的容易,有多少造反派觊觎他手中的权力,这些人跟自己一样,没事也能捕风捉影点东西出来。

惊心动魄的闹剧后,邻居们纷纷离开曹家,房间里霎时安静下来,曹坤握把刀站中央,此时他宁愿自己仍然在青海劳改农场,劳动虽然累点,也谈不上有尊严,然而作为一个丈夫,最大的尊严在自己的女人身上,现在这个尊严在众人面前如遮羞布被无情的揭下,光秃秃让人看个够,他有杀了胡桂莲的冲动。

曹英挡在母亲面前,楞楞的直视父亲,胡桂莲冷静的推开女儿走过去说:“老曹,你要杀我,自己也得枪毙,而且我们的女儿将成为孤儿,只要你现在点点头,我可以自己结束生命,这样就与你无关,你可以活下去,好好的抚养女儿。”

曹坤握刀的手在颤抖,脑海里浮现出爱人被他刺倒的画面,尊严要回来了,而自己在押赴刑场后,人们会说,这个男人敢爱敢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曹英冲上前跪在父亲面前哭着哀求:“爹爹,不要杀我姆妈!”

“咣当!”小洋刀无力的掉落在地,胡桂莲闭上眼睛,两滴内疚的泪珠沿着面颊滚下。

虞小鹭从曹家回来气呼呼揪住邹兵耳朵审问:“好你个小子,动胡桂莲脑筋居然还有行动,今天的事全是你惹出来的,我问你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太平日子不想过那我们就离婚,你爱干啥干啥,被姓丁的杀了也与我无关。”

邹兵自知理亏,嬉皮笑脸凑上去说:“老婆别生气,我不沾此事就是。”摸出几张钱说,“我把贪污的交公,原来一百元,我买烟和老酒用去一点。”虞小鹭转怒为喜,抓来往自己口袋里塞进,说:“便宜你,以后若再犯就扣你零用钱。”

虞小鹭对爱人还是很担心的,这次他愚弄丁阿三,使其大大的出了丑,他是个流氓造反派,不会咽下这口恶气,邹兵上次还没怎么着就被他带人打个半死,所以吩咐他上下班在马路上要多注意观察周围动静,看到几个男人向你走来就跑,别不好意思,命最重要。

她的猜测不无道理,丁阿三确实有对付邹兵的念头,只不过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逃脱困境。

第二天曹坤就带着胡桂莲去烟糖公司报到,顺便揭发丁阿三的罪行,他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公安局报案是基于两种考虑,一是没有捉奸成双证据不够,二是他也其实明白爱人是为了钱自愿行为,如果去公安局状告丁阿三强奸,就有诬告嫌疑。曹坤十分了解公司里的内部斗争,原来有两个造反派系,一派被丁阿三这派打倒解散,反对丁阿三的人巴不得他倒霉,这是长期存在的激流涌动。他先到人事科办理复工手续,然后去经理那里告状。他们的行踪被丁阿三的一个亲信看见,跑来报告:“老丁,那个被你送去劳改的曹坤来了,还带着一女的,可能是他爱人。”丁阿三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掉地上摔碎,没料到他们来得这么快,忙问:“人在哪儿?”

“往经理办公室去了。”

“我派你个绝密任务,我最近身体不舒服,准备去寻访名中医治疗,会有一段时间不来上班,你替我记下公司里有关我的事情,隔三差五我会打电话问你。”他交代完直奔人事科,科长是他的朋友,他推门进去摸出两包牡丹烟拍桌上说:“科长,我近来身体很不好,想请长假去北京寻访中医,你看先两月好吗?”科长瞅了眼牡丹烟笑道:“咱俩这关系还跟我来这套,你又没有实际工作要做,工会的事我替你扛着,别说两月,两年我也批,呵呵。”他取出人事单子帮丁阿三填写,然后自己签字,低着头道,“说起两年,刚才劳改两年的曹坤回来了,办理复工手续。”丁阿三凑上前问:“他没说什么?”

“瞧你这么紧张干嘛?”

“没有,你有所不知,这个家伙对我有误解,以为他去劳改是我陷害的,这不扯蛋嘛,是他自己跟女同事手脚不干净,人家可是有揭发信在公安局里,要说我的作用,我还替他在公安局那里说不少好话,真没良心,亏我还为他家申请了补助金。”

“是啊,可奇怪喔。他爱人一次也没有来公司领取过,你是怎么给她的?”科长诡谲一笑喝茶。

丁阿三一怔,胡桂莲到他家领补助金之事,如果不是她刚才的揭发,肯定就是跟他一起打邹兵的兄弟透露出去的,忙解释:“呵呵,科长兄弟真是火眼金睛,我是每次寄她家去的,邮票可是我自己破费买的啊,我是同情老曹的爱人,还要带个七、八岁的女儿。”

科长对丁阿三的勾当了如指掌,刚才只是敲打他一下而已,显示没有白拿他的香烟,这回摆摆手说:“玩笑玩笑,我不掺和你们的事,这年头知道的事越少越好。”

丁阿三匆匆回家收拾衣服准备去前妻家,目前她单身带着他们的孩子,躲两个月不成问题,这是比较安全的避难所,连公安局也别想找到他。

曹坤和胡桂莲把丁阿三的所作所为一古脑跟公司经理倒了出来,经理派人去工会办公室找丁阿三来问话,公司楼上楼下找遍,找到门卫才知道他刚离开不久,经理以为他出去办事了,就打发他们先回去,曹坤明天上班,原来的供销科长已被人取代,由于他工作经验丰富,先回供销科当当顾问,以后看机会再说。

第二天曹坤上班特意去工会办公室找丁阿三,到了中午也不见他身影,在食堂里经理告诉他,丁阿三请两个月病假去北京寻访中医,他们之间的事等他回来再说。曹坤不信,下班直接去丁阿三家砸门,隔壁的老太说:“这位大兄弟,老丁昨天提了只旅行包出去没有回来过。”接连几天他都去察看,老太还是说他没有出现过,曹坤这才相信丁阿三躲起来了,回到家喝闷酒一言不发,离婚之事他暂时搁置,等处理完丁阿三再说。

胡桂莲为了讨好爱人,也想置丁阿三于死地,爱人心情舒坦,她的日子就好过,她突然想起了丁阿三的可能藏身之处,说:“老曹,丁阿三有个前妻与他仍有来往,那天来向他要钱我见过,叫谢梅,但我不知道住哪。”曹坤抿口旧冷冷的说:“吆,姨太太拜见过正房啦?”胡桂莲不敢顶嘴,只能洗碗时偷偷的哭泣,她相信时间可以洗涤过往的不幸,可它该是多长?

曹坤晚上跟爱人照样同床,夫妻之事想做也就做,女人的房事如烹小鲜慢慢的熬,曹坤本来就是个不求过程只要结果的急性子,风驰电掣几分钟而已,漫长的夜晚胡桂莲每次都异常痛苦,她正到火候,曹坤完成任务背过身睡觉了,感觉到自己不过是爱人的一只马桶,尿急了才用一下,有因此留恋马桶的吗?

礼拜天曹坤无所事事,也不跟胡桂莲多说话,想起青海劳改农场同监的狱友书呆子来,释放那天自己承诺过要去照顾他的新婚妻子,书呆子哭诉新妻跟别人怀孕了,准备去证实一下,总比在家里看肮脏的爱人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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