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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草台班子

作者:    更新时间:2019-10-31 12:31:39

146  草台班子

经过陈静农坚持不懈的努力,天价违约金一案的审理越来越趋向明朗。法律毕竟不是由殷本超说了算,尽管他多方打点,并重金聘请了大律师,违约金还是从最初的一亿不断下降到了三千万。陈静农自信,再给他一点时间,法庭最终判决的金额会更低。

他信心十足地开车回家,进门就听见母上大人打电话的大嗓门。

安东尼舅舅暂时回意大利几个月,陈母便在这个“档期”住回了儿子家。罗兰反正也“生死看淡”了,只要丈夫对自己多体谅多爱护,厨房的主权又始终掌握在自己手上,对婆婆便能忍就忍了。

老太太知道罗曼和秦朗分手后,唏嘘不已,又本能地想替罗家大小姐相亲,即使罗曼不在跟前,总还可以“函授”吧!但发愁的是,大家始终都捉不到大小姐的行踪,老太太只好四处“选角”,借以壮大“人才库”的储备。这样等哪天大小姐回来,也好供她自己挑。

陈静农踏进家门时,陈母的老同事刚好来电话,说他手上有个人选挺合适。老太太一听来劲了,结果对方说这人选是他儿子单位里的司机,今年52岁。

陈母一听就不高兴了,不容分说地一口回绝。

老同事还在电话里劝说:“怎么就不合适呢?这个年龄配你亲戚家的孩子正好呀!她不能再挑啦!要把标准放低才行。这把年纪,孩子都生不了,人家同意见面就不错了!卖菜还讲究个起早呢!晚上的菜价不是更便宜吗?”

“要捡便宜你自己捡去!要找下蛋的母鸡,菜场里多得是!”老太太火了,“我告诉你,我亲家这个孩子,那是货真价实的人才,博士都未必能得她的心!凤凰凭啥要跟母鸡比生蛋?娶得上她的男人才叫福气好,她凭啥要把标准降低来迁就别人?她可不像我没本事,人家一个人过得好着呢!”

老太太说到气头上,“啪”得一下摔了电话,见儿子刚好到家,便叹了口气,坐在沙发上说:“我是看明白了。两个人在一起呐,得相互懂得,一个调调的才行。不是能说话就能搭伙过日子的。心必须得通!不然你说的他不懂,他说的你不明白,那在一起有啥意思?心灵通了,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不用说话都能相互明白。这才叫缘分!”

罗兰兜着围裙从厨房端了汤锅跑了出来,脸上满是感激的笑容,见陈静农已到家,便喊着一家老小准备吃饭。

陈静农见母亲为刚才的电话生气,安慰了她几句。

老太太一边帮着罗兰摆碗筷,一边感叹道:“听说现在流行一句话,叫什么‘低质量的单身还不如高质量的婚姻……”

话音刚落,聪聪从他房里跑出来洗手吃饭,冲着奶奶喊:“奶奶您说倒啦!是低质量的婚姻还不如高质量的单身!”

“哦对对,我说反了!”老人笑了,方才的火气被孙子赶得烟消云散,赶忙纠正道,“聪聪说得对,是‘低质量的婚姻还不如高质量的单身’。这话我现在觉得太对了!”

一家人正笑呵呵地准备吃晚饭,陈静农忽然接到了秦朗的电话,问他有没有办法尽快了结官司。

秦朗是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对他而言,时间就是金钱,自由大于一切。他宁可多花点钱早日赎回自由身。


由小说原作者禾夕改编的剧本一集又一集地被发送到了沙鸥的邮箱里,再经由沙鸥转给了秦朗。

禾夕写剧本貌似不如罗曼快笔,一周才发来成稿的一两集。但秦朗依旧深信,禾夕就是他的罗曼无疑。他推算,如果罗曼是一边上班一边改编剧本的话,速度肯定会慢下来。

他记得她说过,在构思这部小说时,为了加强戏剧性和画面感,她是先按照电视剧的思路来设计情节的,然后再转换到小说写作的思路上。她说这样做,以后再改成剧本会比较轻松,因为她已给编剧预留了空间。

秦朗每读一集文学剧本,就仿佛是在读罗曼写给自己的信,这让他更加迫切地希望自己重获工作自由。但这起诉讼案的结案时间由不得他单方面决定,于是他干脆给剧本一集一集地分起了镜头,并把完成的分镜剧本再一集一集地发给沙鸥,由她转给编剧。他就当这是在给罗曼写回信,每一封信的辗转和等候,都让思念越发加增。写到情不能自已时,他热泪盈眶,觉得她就坐在自己跟前,陪他一起工作着……

当剧本最后一集发来时,法庭的判决也下来了。按照宣判书,秦朗支付了2000万违约金,与殷本超的经纪公司彻底划清了界限。

结束了北京的官司,秦朗又将动身飞赴上海,踏上全新的征途。

秦母一边为儿子终获自由而宽慰,一边又不免担心起他今后的发展,尤其是婚姻的着落。

别看满世界的女粉丝叫着嚷着要嫁给秦朗,甚至要给他“生娃”,老太太可看不上这样的花痴女。但脑回路清晰的圈外女性,尤其是平常人家单纯些的女孩子,也没几个敢随便嫁给男明星的。

秦母深深忧虑,混迹娱乐圈的儿子要找到相濡以沫的妻子太不容易!她悄悄托了亲戚朋友给儿子找合适的对象人选,好不容易让人家相信秦朗已经跟那个比他大12岁的女友分手了,可是当她把介绍人提供的相亲信息告诉秦朗时,秦朗一概予以“软抵抗”,不是不作回应,就是一走了之,大有想打一辈子光棍的意思。

秦母始终都没敢在儿子面前提起罗曼,生怕惹儿子怀疑,知道是她这个当妈的横加干涉才导致罗小姐的离开。她原以为时间能淡化安抚一切,能让秦朗忘了这段恋情,可是她最终发现,她的孩子都快四十岁了,却还是当年那个认准了方向,九头牛都拉不回的娃,还是那个明明可以考上医学院,却非要参加艺考的少年。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吧!”秦朗的父亲坐在沙发上,一边摘下老花镜,一边感叹道,“但是我们这个倔脾气的儿子每回都能被他倔出名堂来,我早跟你说过别多管、别多管,谁让我们生的是个哪吒呢!”

“嘘!”秦母示意丈夫说到儿子时轻点儿声,秦朗这会儿可在家呢!

她不放心地朝书房外张望了一眼,见秦朗不在客厅,便起身出去查看。不一会儿,秦母一脸惊诧地跑回来,站在书房门外,神秘兮兮地朝丈夫招手。

秦朗的父亲不明所以,赶紧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秦母不答,拽着丈夫的衣袖,老两口蹑手蹑脚地来到厨房外。老父亲探身朝厨房里看去,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秦朗正背对着他们,在厨房的水池前洗碗。

这一幕看得老父老母面面相觑,一时间站在那里都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但他们的儿子,这个从小讨厌并拒绝洗碗的倔儿子,竟然默不作声地在那里洗起了碗!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好像生怕自己一用力就会把碗碟洗碎了似的。但他又洗得那么认真投入,那么心甘情愿,仿佛水池里待洗的不是锅碗瓢盆,而是躺在手术台上等着医生救治的病人……

正式加入《闻樱》主创团队的秦朗,终于拿到了编剧的网聊账号,刚跟编剧禾夕在网上进行了编导之间的第一次直接对话。

“禾夕老师!”他故意这么跟她打招呼。

“请别叫我老师。就叫我禾夕吧!”

对方的回答果不出他所料,他知道罗曼甚怕被人叫“老师”,总觉得会把她叫老。

他坏坏地冲着屏幕笑了,对自己的又一次印证成功深感得意。

前几天,他已经把全部分镜头剧本通过沙鸥转到了她的邮箱,今天的交流本是想听取她关于分镜头剧本的意见。

“分镜头我看完了。无懈可击。谢谢你!”她就事论事地谈工作,字里行间看不出任何情绪。

“结尾呢?”他踌躇了一下,还是在键盘上写道,“整部剧基本上是忠于原著的,但我还是把结尾做了改动,你觉得我那么改,可以吗?”

她没回答。

他等了好久,又问了一遍。可是她还是没作答。

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因为他改过的结尾相较于原著悲剧性的大结局,有着非常重要的变化。

他终于忍不住又问了第三次:“禾夕,我希望你会同意我修改的最后大结局。”

他仿佛能隔着屏幕听到对方的叹息声,果然,屏幕上出现了她写的三个字:“你太倔!”

他笑了,对着屏幕又笑得像个孩子:“我是很倔。但是对我爱的人,我愿意放下我的倔脾气,为了爱,改变自己。”


电视剧《闻樱》的项目申报通过了。沙鸥拿到拍摄许可证后,黑岩作为制片主任到岗,成了沙鸥最得力的帮手。

但是制作资金仍没到位。古装剧的拍摄成本和市场风险都比现代都市剧大得多,沙鸥又是头一回尝试担当制作人,秦朗才从一场震动江湖的是非恩怨里突围出来,背负着“忘恩负义”的黑名,就算有人愿意投资,也都抱着观望心态,谁也不敢第一个上桌吃这只螃蟹。

这些年,电视剧产量供大于求。每四部被批准拍摄的剧中,只有一部会被真正拍出来,而拍出来又不见得能卖得出去,卖出去了还不一定能播得出来,播出来能火爆的剧,一年也就那么寥寥几部。所以每年只有大约五分之一的电视剧盈利,这背后却可能有几十亿的投资惨遭滑铁卢。

在这样的市场环境下,电视剧资方变得越来越谨慎,即使男一号是秦朗,但对于导演这一行,他毕竟还是新手,编剧禾夕更是名不见经传。

然而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还是出现了。

让秦朗意外并感动的是,当年跟罗曼合作过网剧的那个高导,最先跑来找到了秦朗。他说他一直没忘记自己在做那个网剧时,是秦朗不计前嫌地帮他化解了资方的压力,而且并没有因为他克扣罗曼的稿酬又恶言相向而报复他。他说那件事改变了他后来做人做事的格局,所以他一直就想找机会报答秦朗,并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为他效劳。

高导的感恩不是空口说说,他加入导演团队的同时,也给剧组拉来了第一笔投资,虽然不是很多,但省着点花在刀口上,刚好够前期开销。这番雪中送炭,给了整个团队极大的鼓舞。

团子也适时出现。秦朗离开殷本超后,团子纠结彷徨了好一阵,终于痛下决心,向殷总递交了辞职书,在秦朗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跑来追随他,并用自己积累的资源和人脉,为《闻樱》剧组拉到了一大笔钱。

有了这些打底的家当,后续的吸金就相对容易了。

但新的问题又摆在了面前——这部剧的女一号崔樱儿到底由谁出演?秦朗和沙鸥迟迟没找到让他俩和禾夕都满意的演员。

面试了好多年轻女演员,又把圈子里业已成名的女星一个个排下来,看到后来,连一向百折不挠的秦朗都有些气馁了。这一行漂亮的女演员比比皆是,但秦朗觉得自己对崔樱儿寄予了太多期望,巴不得崔樱儿就是罗曼,所以任凭他千挑万选,也看不上一个对眼的。

就在这个时候,沉寂已久的方芳忽然主动上门来毛遂自荐。

经历了痛失影后、人设崩塌后的方芳,再次出现在秦朗和沙鸥面前时,早已没了昔日得意而张扬的御姐范儿。

这段日子对方芳来说,过得尤其漫长。曾经越是备受瞩目,如今越是遭遇悬崖式下跌,资源也跟着快速缩减。以前只要有她出演的戏,还没开机就已经被各电视台和网站一抢而光,而现在别说找她拍戏的人越来越少,就是扔给她的剧本和角色也是别人不要的。

更有甚者,连她横行无阻多年的时尚圈也对她不客气了。高端品牌商纷纷认为她的人设和演技在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时尚审美力的高端消费群体中越来越吃不开,在电影方面的表现也始终不见突破。

她先是失去了很多品牌的代言,最让她为之傲娇的国际L品牌也把她的中国区形象大使合约给了左卉子,她则被降级为品牌老友。时尚杂志更不再约她拍封面,生怕她让本已惨淡的杂志销量再雪上加霜。

方芳心灰意冷之下又一次望尽人情冷暖。她常常翻出以前参加各种活动的美图,追忆着那些时尚品牌曾经对她的极尽宠爱,想着她在营销和热搜上那些一马平川的风光日子。

终于,她狠了心,关掉了微博。

老本吃够了,是时候打破所有一切。靠着命运赐给她的挫折,她决定从头再来。

然而方芳没料到,当她向秦朗求演崔樱儿一角时,连秦朗都以付不起片酬为由拒绝了她。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方芳干脆表示她愿意零片酬出演《闻樱》的女一号。

这个让步相当诱人,对一个穷剧组来说,男一号秦朗已经零片酬出演了,如果女一号再分文不取,那制作费用便大大提高,更能确保拍摄品质。

但秦朗仍不敢决定,他最担心的不是钱,也不是担心人设崩塌的方芳会给这剧带来负面影响,他真正怕的是方芳摆脱不了她固步自封的程式化演技,进而毁了罗曼的心血。

秦朗上网征求编剧禾夕的意见。他知道,罗曼是看不上方芳的业务能力的;但她也说过,方芳的演技不是没有提升空间。

他把自己的顾虑和犹豫告诉了禾夕。对方没有马上答复,过了两天,才发来一句话:“你决定吧!我相信你的‘导演’力。”

秦朗懵了,如果禾夕不同意用方芳,他会二话不说就照办。但看着这句回答,显然“球”又被踢回到他的面前,让他感觉压力很大。可是秦朗马上转念一想,如果禾夕不是罗曼,她又怎么可能了解他有“导演”能力?

想到这里,秦朗又喜不自胜,巴不得伸出手去,隔着屏幕把躲起来的罗曼一把抓回自己的怀抱。

他就这样又喜又愁地踌躇不决着,直到有一天方芳给他发来了一个视频。

视频中,一个身穿黛青色汉服裙的长发女子背对着镜头,坐在一座古典园林的湖心亭中。随着镜头的挪近,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那空灵脱俗的气质看得秦朗顿时呆住了,好像看到他的罗曼正朝他转过脸来微笑的样子。

一时间,他盯着屏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方芳为了争取到这个难得的机会,坚持说服了沙鸥,并在沙鸥的授意指点下,按照罗曼在旧照上的模样,为自己打造了一袭相似的汉服裙,再接上长发,拍摄了这个视频。

这一“试镜”让秦朗和沙鸥看了都哑口无言,没想到方芳穿上这衣服,不但背影和侧影跟罗曼真有几分相像,也有了崔樱儿的神韵。

于是,秦朗便要求方芳看过剧本后,把里头所有的角色都自己先演一遍,最后秦朗再亲自带她一起揣摩崔樱儿这个角色怎么演。

方芳果然不再自以为是,踏踏实实地照着导演的要求狠下功夫。曾经的高光时刻和是非波折都已从她的生命中流淌而去,她不再炒作,不再炫耀,像没受过伤一样爬起来,回归成刚出道时的那个方芳,立意要从荒漠中再次走向绿洲。

最终,当她出现在摄像镜头前时,她的眼里真有了戏,活脱脱地成了那个眉目流转、含情脉脉的崔樱儿。

至此,编剧、导演、男女主演都已各就各位,沙鸥又重新找回了之前贺建朝的制作班底。拉起了一支全新的队伍。而这支队伍的核心成员中,有默默无闻的剧作新人,有从神坛跌落的过气明星,也有初试锋芒的新锐导演和制片人。在资本大佬们的眼里,这只不过是个临时拼凑出来的草台班子,又穷又小。

但这班子里的每一个人又都身怀绝技,而且都憋足了一股子卧薪尝胆的劲,他们不稀罕“守得云开见月明”,他们信仰的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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