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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跟逃犯谈恋爱

作者:    更新时间:2019-10-22 22:20:46

130  跟逃犯谈恋爱

秦朗所说的“节日”不是指刚刚过去的情人节。罗曼早就说过,她拒绝追赶“花痴节”的时髦,不稀罕什么大餐、玫瑰的,正如她信奉塞内加所言,无知的玩乐也是一种死亡一样,她不需要这种伪仪式感。

这对秦朗来说求之不得,他也最讨厌媚俗。

但是在他俩心里,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月的某一天具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因为正是一年前的这一天,她这个假记者坐上了他这个假司机的车。所以他俩把在横店初次相遇的那一天作为特别纪念日,早就说好要在当天有影皆双地出门好好玩一玩。

秦朗问罗曼想要怎么纪念这一天。罗曼想了想说,她想谈一场普通人的恋爱。

这话听来有点滑稽,但对他俩而言,这是个多么奢侈的愿望。

偏偏这天还是周六,秦朗前一日带着罗曼和聪聪玩了一整天迪士尼,所以不想让罗曼太累,说他午后才开车来接她出门。他俩都不爱逛街血拼,便计划一起去看画展,然后逛一下领事馆文化处举办的一个小型摄影展,晚上吃了饭后去看电影,看完再像当初在横店那样,一起去吃烤串。

这天午后,罗曼特地穿上去年初见秦朗时穿的那身衣服,正犹豫要不要像那天一样带上电脑包,秦朗的电话已经到了:“是罗曼小姐吗?我是贺导剧组来接您的。”

罗曼差点没笑出来,索性跟着答道:“是我,您到了吗?”

秦朗果然如去年一般说他已经到了楼下,并把车牌号报给了她。

罗曼挂了电话,匆匆下楼出门。

秦朗的车就停在楼前,只见他笑吟吟地放下车窗,心照不宣地也穿着去年那件羊皮外套,探身问她:“是罗小姐吧?”

罗曼笑着打招呼上车,还没坐稳,两人就都忍不住大笑起来,再也装不下去了。

之后的两个展览都看得很尽兴,因为美术馆和领馆的人流量不多,偶尔认出秦朗的陌生人也非常克制和礼貌,所以对他们的签名请求,秦朗都来者不拒,甚至有人想跟他合影时,罗曼也帮着他们拍照。

但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就不这么轻松了。往常秦朗都带她去私密性很强的高级会所或餐厅吃饭,那些地方腔调十足也不怕被骚扰,但却吃不到大众化餐馆里那些有滋有味的地道美食。所以这一次,他俩按照网上的口碑介绍,大着胆子在市内繁华地段的大型购物中心内选了一家店。

秦朗去地库停车的时候,罗曼不得不先上楼进餐馆找好“安全角落”,一边点餐,一边等着他进店。他俩特地比晚餐时间早了一个小时进餐,就怕人多起来,秦朗进店太招摇。但随着一声“欢迎光临”,门口的服务员还是率先认出了秦朗,但谁都不敢叫出来,只是惊喜地窃窃议论。

此时餐馆里的客人并不多,罗曼坐在靠角落的一张餐桌边向秦朗招手示意,又很快就缩回了手,唯恐被人注意到。

秦朗故意沿着最边缘的餐桌走向罗曼,一边小心地用眼角余光扫着四周,发现他的大小姐真会挑地方,邻桌是一对低头玩手机的小情侣,因而秦朗走近时,他们谁也没发现他。

罗曼特地把背朝大堂的座位留给他,还庆幸今晚运气真好,有这么一对小情侣当邻桌,能安心吃饭了。只见那对情侣始终低头看着各自的手机,桌上堆着还没怎么动筷的菜。两个人都是右手拿筷子,左手刷手机,即使想到要吃一口菜,眼睛也不离手机屏幕。他们彼此毫无交流,偶尔会发出笑声,但却并不分享各自看的内容。

“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罗曼把声音压得极低,悄声问秦朗。

她不敢多看邻桌,只是偷偷瞟了几眼那两个沉迷于各自手机的恋人。她相信他们是真的相爱过,而且也像她和秦朗一样,曾有过说不完的话。可难道是他们经不住日复一日的面对面,再没了心跳的感觉,因而爱人变得还不如手机有吸引力吗?虽说这是自然规律,就像老之将至,人的健康会在不知不觉中离去一样,但感情如果到了那一天,该有多可怕!

“所以说,爱一个人不稀罕。稀罕的是,认清现实后,还能继续爱下去。”秦朗也低声笑道。

“我不是担心我们的感情,那么多沟沟坎坎我们都过来了。只是……伏尔泰说过,使人疲倦的不是远方的高山,而是鞋子里的一粒沙子。我怕我们的感情也会在日久天长里被一点点稀释,稀释到后来,淡而无味到还不如看手机有趣。”罗曼不无忧虑地道,“你说会吗?我俩的感情会不会也有这么空虚的一天?”

这时,侍者来上菜了。罗曼发现,来的侍应生不管是男是女,都会有意无意地看看秦朗,又看看她,好像眼里藏了把尺,偷偷量着她和秦朗的“距离”。

服务生走后,秦朗边给她夹菜,边低声说:“要不,我俩以后定期做个评估……”

他建议,为了保持情感的温度,首先应该保持交流的通畅,两人定时坐下来问问对方,近期是否对彼此的关系和感情满意,如果有不满意之处,及时提出、沟通、调整和改进。

“听上去可能会感觉有些滑稽刻板,但这种措施不失理性和可行性。”他说。

罗曼觉得有道理,两个人相处不能光靠感情,应该经常重新审视和定义彼此间的关系。不过说说容易,真的遇到具体问题要解决,或面对分歧要取得一致,都是有难度的。这种难度,热恋阶段的他们还没法预想。

“我们从现在开始约法三章怎么样?”秦朗提议道,“不管遇到什么分歧和矛盾,排在第一的永远都是我俩的关系和感情。为了维护这感情,没办法也要想办法,雷打不动。”

“那第二和第三呢?”

他想了想,说:“对方的需求和感受排第二,自己的需求和感受排第三。怎么样?”

“成交!”

正当她喜滋滋地接受这个提议时,忽然发现隔着邻桌,远处有客人正举着手机对准他俩狂拍。

“糟了,我们暴露了!”她低声提醒他。

他像身经百战的特工一样,头也不回地继续吃饭,一边说:“别理他们,只要不来打扰我们就行。”

但罗曼没他这么淡定又老到,她坐的位子恰好面对着大堂,饭点将近,眼看客人络绎不绝地从外头进来,而那个挑头拍他们的食客已经引起了其他客人的好奇,大家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她和秦朗,尤其是看她的眼神各种各样。一时间,拿起手机对着她拍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个女食客索性站起来,走近了两步,像拍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朝他们按着快门。拍完也不打招呼,一脸满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上,估计忙着发朋友圈去了。

罗曼被拍得哭笑不得,幸好她素来吃相优雅,不怕被人病垢,但那种被全世界检阅吃饭的难堪,当真令她忍无可忍。

“报应啊!”她还不能露出不满情绪,只能低声道,“从小我妈就告诫过,人家吃饭的时候,我们不能盯着人家看。刚才我看了邻桌吃饭,还议论了他们,现在就轮到我被人看了……天呐,真丢脸!”

这顿饭,吃得罗曼魂不守舍,食不甘味,等秦朗吃完了,她赶紧示意服务生结账,不然进店的客人会更多。不料刚刷完卡准备离店,店老板乐呵呵地跑来,请大明星无论如何跟他和大厨合个影,以后好把照片挂在店里招揽生意。

秦朗笑着答应了,让罗曼先出门去等他。罗曼在众目睽睽之下,硬着头皮穿过大堂,快步如飞地躲了出去,只觉身后和周围如子弹一般射来一道道不乏善意却也足够八卦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和背上扎满了“枪眼”。

谁让这是周六的晚上呢!魔都到处都是人,秦朗从餐厅一出来,立刻戴上了口罩,生怕再被人认出,让身边的罗曼无所适从。

他俩像做贼一样乘坐电梯上到商场顶层的电影院,在售票处买了票,却不敢马上入场,一直等到快开场了,才掐着点进去。

但即使如此小心,坐下后没多久,秦朗就发现情况不妙,先后有不少粉丝般的小女生好像是跟着他俩涌入了放映厅,与其说是在找自己的座位,不如说是在找他。

幸好灯马上就灭了,但他仍能从银幕的反光中望见前排有几个小女孩偷偷朝自己这边张望着,似乎买票进来不是看电影的,而是来看他的。

他没敢告诉罗曼,只是耐着性子陪她看片。直到影片结束前,他才悄悄在她耳边说道:“我们被盯上了。你坐在这里看完,我先出去引开她们,然后打电话给你,找地方跟你会合。”

罗曼还有些不信,但见他轻轻从座上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厅外走去。果然,他的身后立时跟上了一个个女孩的身影,排成长长的一队,清一色悄无声息地紧紧随着他往出口而去。此情此景,就好像一条在水中游过的鱼,身后留下一长串气泡和鱼屎……


“我怎么感觉,自己像在跟一个逃犯谈恋爱!”重新会合后,罗曼苦笑道。

此时她已坐进了他的车,连去吃烤串的兴致都被搅没了,实在没勇气再去人群聚集地当一回被参观的动物。

“以后咱俩还是一起去看话剧吧!那会好很多。电影可以在家看。”他一边开车,一边带着歉意笑道。

她不无沮丧地说:“我爱的人是秦朗,不是明星。”

“好!我这就带你回家,让你好好爱我!”他忽然笑得有些得意,甚至有些神秘。

她却没怎么注意他的笑容,只觉得有些饿了。晚餐没怎么吃就落荒而逃,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下来,肚子倒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但吃烤串是想都别想了,她越发懊恼。事实上,那才是她今晚最期待的,不是馋撸串,而是她特别怀念在横店跟他一起坐在静谧的夜色中,谈笑风生,享受美食的自由和惬意;特别怀念他那一夜借着游戏,深深望着自己,说他从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像喜欢她一样……

那是镌刻在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的一刻呀!

罗曼怅然地想着,越是吃不到,就越发怀念起那烤串的诱人滋味来。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爱他的代价,明早他还要飞米兰,接下来他们又将好多日子见不着。

她扫兴地一路撅着嘴被他带回了家,推开他公寓的门,却见底层客厅和餐厅不但灯火辉煌,还有一阵烤肉的香气扑鼻而来。

罗曼一愣,转而见秦朗仍是一副笑而不语的神秘样子,更是诧异:“灯怎么开着?家里有人?”

他没回答,只是笑着牵起她的手,带她朝楼上走去。那令人欢快到销魂的烤肉香气正是从二楼飘来的。刚走到书房外,她已经听到空中花园里传来熟悉的笑语声和炭火的劈啪作响。

是沙鸥!还有黑岩!

当她被秦朗带进空中花园的那一刻,发现整个露台已布置一新,沙鸥和黑岩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张大木方桌,摆在了可以远眺风景的位置上。桌上点着蜡烛,还有一盆盆刚烤好的串串正散发着诱人的孜然味道。

沙鸥正跟站在炭火边烤肉的一个外国小伙说着什么,一见他俩进来,忙不迭地叫道:“哎呀你们回来啦!看看,这是刚烤好的,我和黑岩还发愁呢,万一你们晚回家,这都要凉了。”

罗曼这才晓得,秦朗早料到今晚跟她一起出去吃烤串是不可能的,所以事先跟沙鸥和黑岩悄悄商议。黑岩帮忙搞来了大木桌,依样画瓢,把秦朗家的空中花园一角布置成了横店那家烤串店露台的样子,又临时雇了个在南美烤肉店打工的外籍小伙来打理。

一切准备就绪,当秦朗和罗曼还在外头吃饭看电影的时候,沙鸥和黑岩就带着那个伙计来了秦朗家,生火烧烤,他俩先尽兴地嗨了一番,就等主人回家继续享受现成的烤串了。

“这是啤酒、饮料,还有色拉和甜品,所有你交待过的,都备齐在这儿了!”黑岩笑呵呵地跟秦朗交差。

沙鸥也冲着罗曼说:“我俩已经吃撑啦!这就得撤,出去消化消化。你俩继续!”

说完,这对活宝便手拉手,撇下秦朗和罗曼,说说笑笑地扬长而去。

罗曼知道这是他俩故意给她和秦朗“挪地方”,感动之余,搂住秦朗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道:“mon chéri!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爱你了……”

秦朗乐呵呵地把她像只树袋熊一样抱起,坐在桌边的长椅上,说:“以后我们每年都这样纪念这一天,好不好?”

她点点头:“我去横店找大祥收集证据的那天,还想到过那家烧烤店,可惜当时没时间也没心思去,而且我也不想再去的时候只我一个人……”

他心下感动,望着她说:“我答应你,以后一定再陪你一起去。终我一生,我都没法忘记我们在那个露台上远远眺望横店的夜色,不能忘记在那里听你述说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分离,还有我们做的那个游戏,和那一晚你落寞又纠结的眼神……那个时候,我就想过,我要跟你在一起,永远都不让特里斯坦和伊索尔德的悲剧发生在我俩身上!”

他确实是从一开始就奔着守护她一辈子的目标去的,尤其这风雨兼程的一年来,所有沧海桑田的变化都没能改变他这一心愿。

就在昨天,他和罗曼带聪聪在迪士尼玩,因为走的都是贵宾通道,不但人少又自由,三个小时已经玩了六个项目,把小家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趁罗曼不在身边的时候,聪聪忽然一本正经地对秦朗说:“秦叔叔,你能当我姨夫吗?”

秦朗被这“小大人”的突袭吓了一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聪聪继续说:“我鉴定过了,你是可以跟我大姨结婚的。”

秦朗差点没笑喷,问他:“你鉴定?你什么时候鉴定的?怎么鉴定的?”

聪聪说他鉴定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我喜欢你。”

秦朗失笑到无语。

聪聪又说:“我告诉你,我大姨要求可高了!要不要我找大姨好好谈一谈?”

秦朗好不容易忍住笑,道:“谈一谈?你谈什么?”

聪聪说:“谈谈人生和梦想啊!”

秦朗还是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索性说:“要不这样吧,你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聪聪一听来劲了,瞪大了眼睛期待他派活。

秦朗凑近他耳朵边上,详详细细地叮嘱了一番。

小家伙连声“嗯”了好几下,最后保证一定完成秦朗交给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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