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初次交手
罗曼在心神不宁中终于迎来了秦朗的回归。这时的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像一个等候宣判的囚徒一般，听秦朗跟她说，之所以在北京迟迟不归，是因为被殷本超留住，讨论他年后的工作。
这一下大大出乎罗曼所料，她睁大了眼睛，像没听懂似地问：“你说什么？是殷本超找你谈话？不是……”
“不是原来的老大，现在全是殷本超说了算。”他笑得有些若有所思，“你猜他想让我干吗？”
罗曼定了定神，心放下了些，想了想才说：“难不成他还想让你跟左卉子搭档真人秀？”
秦朗乐了，说：“你觉得我会为了左卉子留在北京跟他扯那么久？不过你真是聪明，他是想让我上综艺，但不是左卉子那个。”
原来这次秦朗回京，还在新年假期中，就被殷总单独约谈了一次，希望他考虑公司为他安排的综艺节目。
虽说以秦朗目前的火爆程度，没有必要靠上综艺混个脸熟。但殷总的战略部署可不止于眼前，他对自己麾下这员干将的预期直指一线。
按照行业标准，秦朗虽红，却还未达到一线男星的巅峰。所谓一线，上星、正剧、男一、收视和拿奖，缺一不可。
所以公司想让秦朗借助正在高涨的人气和粉丝量，参加几个真人秀，通过不断铺通稿，买营销号，上热搜，刷新闻来加大曝光。流量时代，只要保持高曝光率，就能增长走红的程度和时间。比起出演影视剧，参加综艺的周期更短，曝光率更高，片酬尤其不低，这在圈里是性价比最高的走红途径。
“到底是殷本超！”罗曼笑道，“他是不是植树节生日啊？遍植摇钱树。”
秦朗听了哈哈大笑，说：“这本就是个奇怪的时代，歌手不唱歌，演员上综艺，明星要么上网种草带货，要么经营五彩缤纷的人设，什么人生赢家、养生达人、宠妻狂魔、老干部、小狼狗……总之，存在感比作品重要。”
“那要看你想成为哪种人了，你不是想成为演员，而不是明星吗？”
“演员还不是我的终极目标。”秦朗忽然摇头正色道，“我不仅想成为演员，成为导演，更是奔着‘艺术家’去的。”
秦朗的直白让罗曼稍稍一愣，但随即露出赞赏和期待的笑容，她相信他有这个潜力实现他的梦想。
“如果想往艺术家的道上发展，就不能舍不得这个，又丢不下那个，人总得有个取舍，不可能什么都要。不然最后只能被包装成明星，而不是演员。”
秦朗认为，未来的市场会越来越垂直，每个人都该清楚自己要选择什么方向。明星就是明星，演员就是演员。明星把工作和生活呈现给观众，而演员只把自己交给角色。
“我觉得目前我出镜的晚会已经太多，而且更多的时间都浪费在应酬、宣传、赞助和采访上，搞得阅读和钻研业务的时间比从前大为减少。就说接下来要去露一下脸的时装周吧，我又不是模特，老往T台凑，自己都感觉不务正业。我跟团子聊过，宁可少一些晚会和商业活动，再错过几十个综艺，把精力用来雕琢作品，多拿奖项，我就可以轻装奔向艺术家的目标了，毕竟我离这一目标还远着呢！”
“可这是你个人的意愿，一旦与公司签了约，就由不得你想怎样就怎样了。”罗曼提醒他道。
这也是秦朗忧虑的，之前他没料到公司会突然易主，所以半年前刚续了约，而且一续就是五年。如果现在想解约，无疑代价不菲。
殷本超见秦朗并不热衷于上综艺，便让他在北京多留几日，过完年马上召集团队，开一个针对秦朗的形象定位会议，意在为他确定今后的整体形象，以便在接影视剧和综艺项目时有明确的方向。
在那个会议上，公司高层根据殷总的授意，指出秦朗的演技虽好，但至今没有一个人设。这在当下是行不通的，而确立和宣传人设最好的途径，就是上综艺。
但秦朗则认为，演员的底牌和演艺生涯的根基在于作品，拿得出让观众耳熟能详的角色和作品，才能确保立于不败之地。
“如果非要立人设，我倒希望演技成为我的人设。比起人设，我更需要明确‘定位’。人设是为满足粉丝期许而特意打造的精美面具，只有短期效益；‘定位’是找到自己的优势和不可取代性，也就是核心竞争力。这才是立足行业的资本和底气。”
殷本超并不否认秦朗的观点，甚至有些欣赏他的清醒。但他也指出，身处一个喜新厌旧、残酷无情的行业，演员只要半年或一年没有露面，很快就会被观众淡忘。而影视剧的制作周期那么长，期间又充满各种不确定性，所以保险起见，作品和综艺都要兼顾。
秦朗不想跟殷本超正面对着干，知道在殷本超面前，不能拿“梦想”、“艺术”来说事，而是要从公司利益的角度去探讨，于是便毫不客气地列举了人设阻碍长远发展的种种弊大于利。
“演员如果过度曝光自己的生活，等同自杀。刷脸太多，演得再好，观众也会看腻。以后再看这个演员的影视作品，就容易跳戏，因为习惯了那个在真人秀里的人，而看不到角色，怎么看，都只看到演员本人。而演员也容易为了维护自己在综艺秀里的形象，将人设带到影视作品里，结果不自觉地丢了演技，无形中反而害了自己和作品。很多演员就是太沉溺于人设给自己带来的赞美，喜欢被大家捧着，渐渐就膨胀到忘了自己的正业是演戏了。所以，流量是把双刃剑，火也是它，毁起来也是它，而且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说到这里，秦朗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他就是坚持不去掺和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不迎合，不妥协。但他也顾及到了殷总的面子，尽量站在公司的立场分析利害关系，指出如果演员不跟观众保持距离，一旦被消费过度，市场抛弃他的时候，连声招呼都不会打。这不仅会让演员个人的前途受挫，更会导致整个公司和团队利益的损失甚至崩溃。
这是殷本超和秦朗之间第一次正面直接的交手，虽谈不上争锋相对，但还是让殷本超不得不另眼相看眼前这个久闻其名的实力派小生。看来这小子果然不同凡响，头脑清醒胆子大，原则性还特别强，难怪当初贺建朝对他又爱又恨又没办法。
但他可不是贺建朝，他就不信自己降不住这匹千里马。只是现在还不是下狠手的时候，何况秦朗的分析和提醒不是没道理，尤其让他想到近几个月来，圈内人设崩塌的“重大事故”频发，一个闪失就牵累到多家公司、数亿投资的蒸发。这些都使他不得不慎重并暂缓提议，让负责此计划的人员把方案做得再细致安全些。
“他这次会放过你，只怕还不仅仅是考虑到人设附带的风险。”罗曼笑道，“如果你没实力，没作品，即使人设的风险再大，殷本超也会把你赶去综艺的。关键是他看好你有不靠综艺也能进阶的潜力。”
在罗曼看来，秦朗攻占“一线”高地，只是时间问题。听他说，《大风歌》的后期已近尾声，正准备送审。罗曼越来越有信心，过审后的影片参加电影节，将会使秦朗的咖位更上一层楼。
其实她跟秦朗一样，不是很在意他红不红，红到什么地步。但她清楚，跻身一线，意味着他可以不再受制于人和资本，意味着他能够拥有更多的行业话语权，意味着更好的剧本和机会。但对于他俩的关系，只怕会带来更多障碍。
经过一段日子的磨合，罗曼已经渐渐适应了秦朗女友的这个身份，体会到了当大明星的女朋友，着实是一件苦逼的事。大部分时间，秦朗的身边都围绕着经纪人、媒体、剧组的各部门和公司的宣传团队。身为他的女友，她常常不知道自己该把双脚落在哪里。
不仅如此，秦朗的时间也都被密密麻麻的工作通告占满，光是他签下的那些代言，可不是拍完大片广告就了事的，他还得没完没了地参加与之相关的各种商业活动。
所以即使秦朗回了上海，也不可能天天陪她，不但随时都要被拉去拍封面、赶通告，还要为他的新剧开播、新片上映宣传。而他之所以坚持推掉综艺，也是为了有时间给下一部军旅题材的电影做健身准备，而且剧组已经替他联系好了部队，不日将去军训。
“你这次回去，你爸妈……”罗曼还是忍不住嚅嗫道，“他们……没说啥？”
“说啥？”他笑吟吟故意逗着她。
“你没跟他们……提到我吧？”
“怎么可能不提你！”
他朗朗的笑声让她的心噗噗乱跳，终于咬了一下自己的唇，鼓足勇气问：“他们没反对？”
“反对什么？”
“反对……我们呀……”
他发噱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道：“要反对，我还能坐这儿跟你说笑吗？”说着便把她揽到胸前，把唇凑到她的鼻尖上，再摸索到她的唇间。
她笑着，躲闪着，仍不放心地追问：“你妈真的没说什么吗？”
“我妈能说啥？你又不是我抢银行抢来的赃款，她还能把我提溜去公安局大义灭亲不成？”他一脸坏笑地又把她抓回自己的怀抱，得意地说道，“我妈还说，哪天要看看你是不是真像我夸的那样呢！我说你比我夸的好了去了。”
罗曼还是不敢相信他说的这一切，但是看他那股子坦坦荡荡又嬉皮笑脸的劲儿，也实在不像是被父母勒令中断这份恋情的样子，便终于放下了心里的那块石头，只是放得有些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这块大石头会忽然弹起似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非要赶着这几天回来吗？”
“聪聪快开学了，他还等着你带他去迪士尼呢！”这回轮到罗曼故意逗他了。
“这只是一个原因。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为啥赶回来。”他恨恨地笑道，“即使殷本超那头的事没完，我也会请一天假，打飞的回来陪你过我俩的节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