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愿此刻成为永恒
跟方芳一样，罗曼也对《大风歌》这部影片的参赛获奖很有信心，特别是在片场看了秦朗的表演，她更满心期待着看到秦朗登上影帝的宝座。
但秦朗自己似乎一点没在意获奖不获奖，他一门心思只想着怎么尽力把刘邦这个人物演活、演生动。为了刘邦，他连生日这天都没离开过片场。
一大早，剧组挪出半天时间拍项羽和虞姬的戏份，让秦朗得以分身举办粉丝的探班见面会。见面会貌似是给秦朗过生日，实则也是出品方和经纪公司安排的影片宣传活动。
秦朗早已在自己的贴吧里号召粉丝，把给自己准备生日礼物的钱捐给一个特定的医疗机构，帮助他们建立两个儿童医疗康复中心。他对粉丝开诚布公地表示，不希望在自己家专门辟出一间房来，堆放经纪公司转给他的来自全国各地的礼物。他宁可看到粉丝们爱他所爱，行他所行，为真正需要帮助的弱势群体伸出援手。
“做慈善不是光捐款就够了，奉献时间和精力，要比奉献金钱更难。我必须承认自己在这点上做得很不够，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能亲自前往被自己捐助的医疗机构探访病娃。所以如果大家能把关注我的时间和精力用来替我探访那些生重病的孩子，我会特别感激的。”
他这一番真挚诚恳的自我检讨和倡议立时得到了粉丝的积极响应，媒体也被带动了起来，当即把这温暖又充满正能量的消息发布了出去，一扫网上多日来炒作明星八卦绯闻的乌烟瘴气。
同一天，这家媒体还报道了在剧组偶遇秦朗神秘女友的经过，虽然所配的照片依然不甚清晰，但文章叙述了她大方接受记者提问的情形。
粉丝见面会的直播视频上，当有人问起秦朗备受瞩目的感情问题时，秦朗仍笑着请大家面对他的作品，背对他的生活。“我相信在座的都是因为喜欢我的作品才来这里的。作为一个演员，如果让观众对我的私生活过度解读的话，那就是我工作的失误了。”
“秦朗，你会不会跟她结婚呀？”还是有年轻的粉丝忍不住怯生生地问道，“对不起，我代表很多关心你的粉丝提了这样的问题。不管你怎么回答，我们都会以单纯的心祝福的，但是也请理解我们的心情吧！因为近来网上的攻击实在让我们难过。”
秦朗的脸上露出亲切又怜爱的笑容，说：“结婚是一个重大的决定，婚姻更是一个挑战一生的艰巨任务，所以这个问题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但是如果我结婚，我一定会告诉大家。目前我只能回答你，我希望我娶的是爱情，而不是只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
这回答滴水不漏，但处处透着坚定和执着。
“你认为怎样的爱情能够变成婚姻？”
“这个问题有点哲学高度啊！”秦朗笑了，粉丝也被他的幽默逗乐了。
大家笑够了以后，只见秦朗的眼里闪着认真思索的光芒，说：“独立的人格，成熟的心智，彼此的成全——我想如果具备了这三点，应该就可以步入婚姻了吧！不然光有浪漫和甜蜜，不足以让感情持续一生。当一个男人逐渐成熟起来，变得足够强大时，会希望遇到一个与自己精神世界高度匹配的女性，与她相爱，与她在人生的一切事上一起成长，共同进退。”
秦朗的这次生日见面会直播出来，立见反响。尤其是这家媒体把记者和罗曼之间的问答录音转换成文字，追报了出来，一时间，网友的赞誉和祝福如潮涌般盖过了质疑和攻击的声音。
“智慧的女人要幸福！”
“大龄女的楷模，必须成为榜样！”
“每一种爱情都值得祝福，他们是勇敢的，不晓得那些冷嘲热讽的人是什么心态？天底下有谁不会老呢？有勇气追求爱情并获得幸福，这才是最美好的事情。靠青春取悦于人是不会长久的。”
“愿你们的爱情，比美酒更美，比膏油更加馨香，比蜂房下滴的蜜更甜，且比极贵的珍宝更加宝贵！”
……
“我这些天的表现好不好？”第二天一起吃早餐的时候，秦朗忽然这么问罗曼。
“表现？什么表现？”罗曼一愣，不明白他怎么会没头没脑地有此一问。
秦朗看着罗曼娴熟地用刀叉吃着她餐盘中鲜嫩的单面荷包蛋，不禁笑了：“我知道我不娶你，就没有理直气壮为你买单的权利呀！所以只能好好表现，你没见我连吃荷包蛋都开始跟你学了吗？用刀叉不用筷子……太难了！”
罗曼也笑了，想起在重庆时曾答应过，看他表现来决定是否让他买单。但她可没要他跟着自己学用刀叉吃早餐。
“我没说过你娶了我，就有权替我买单的话哦！”她笑道，“你怎么像小说网站签霸王条款一样，在网上发表小说，网站不但要作者的数字版权，连出版和影视版权都要归他们……”
罗曼越说越忍不住直笑起来，笑得正在喝牛奶的秦朗也差点被呛到了。
“大家不都喜欢‘我养你’这句台词吗？就你奇葩！”
可罗曼说，在她的思维里，婚姻不存在谁养谁的关系。结婚只是让两个人从此结成一个利益共同体，有点像合伙人，不是谁赚钱给谁花，也不是谁依赖谁，而是彼此分工不同。
“比如管理家务不会产生经济效益，但总要有人管，不然家就会瘫痪。这种情况下，‘我养你’这句话就显得没道理了。很多妻子会牺牲自己的事业和时间来成全男人在外取得成就，所以别以为男人赚了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总之我不信这三个字，要结婚，就要达成共识：双方各凭本事，一起吃饭。既不是谁养着谁，也没有一个成年人有权利依赖另一个成年人。爱一旦成了依赖，就是虚的。人家想爱你就养你，不想爱了，就不养你了。”
“你真的不在乎我想养你？”秦朗试探地问。
“当然在乎！”罗曼答道，“我还会特别开心，特别感动呢！可那是你对感情的态度，不等于我就应该在经济上完全仰仗你。再说了，这句台词说多了，有点烦人。”
秦朗哈哈大笑道：“你可真不好伺候！不过被你这么一说，好像听着是有点俗了……”
“难道不是么？”她笑道，“如果我一分钱都挣不了，要靠嫁人来生活，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耻辱。总之，不管你养不养我，我的钱包里必须有我自己挣的钱，即使没你多，那也是我的世界，我的尊严，这是女人该有的教养和信仰。这样我俩万一吵架，我就可以拿起自己的钱包和钥匙，绝尘而去……”
秦朗摇着头，又笑又叹道：“那看来以后要吵架前，我得先把你的钱包和钥匙藏起来再吵。”
罗曼被他逗得笑不动了，心下忽然一动，想到自从他俩认识到现在，几乎都没怎么大吵过，她从没见过秦朗对她黑脸的样子。
“你愣什么呢？”他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她回过神来，说：“没什么，忽然想……我还没见过你凶巴巴对我的样子……”
这下轮到他发了一下愣，旋即沉声说：“会的。”
“什么？”
“我是说，我会让你看到我对你凶的时候。”他有些严肃地道，“我可不想装，尤其对你，装也没用，花言巧语都骗不过你。还不如诚实地说，我愿意让你看到我所有的样子。”
“那你说说看，你凶起来会是怎么个凶法？”她好奇道。
“一定会让你害怕。”他笑着，忽然想起什么似地问，“你不会让我为了争买单跟你凶吧？”
“啊？”她眼神迷蒙地望着他说，“不会吧？这么容易生气，会伤肝的……”
“我真服了你了！”她萌哒哒的表情让他又忍不住发噱，心想这妖精的情商之高，他就算想凶都凶不出来，于是带着央求的口吻道，“那我求你让我替你买一次单，总可以吧？”
这一天是剧组杀青的日子，拍完了所有镜头，翌日一早他俩就要退房离开这里了。鉴于上回在重庆退房的教训，秦朗特地提前一天跟他的大小姐申请付账权。
罗曼笑说，她是真心诚意来给他庆生的，让他付账就算不得诚心了。
“你不能老这样啊！我们出去吃饭，你不是都同意我付账的吗？再说你答应过的，我表现好，就可以为你买单。”秦朗抗议道，“你独立我支持，但我希望你知道，这些不必成为你唯一的选择，你的身边永远都有我在。”
最后那一句，让罗曼心下很是感动。她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分得太清楚，否则坚持就成了偏执，独立过度，反会让两人之间产生疏离感，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这下把秦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可不仅仅是为自己终于能替大小姐付账高兴，而是知道他俩的关系又往前进了一步。但他并不满足于此，方才那一番试探的结果让他对他俩的未来越来越有信心，他在心里早已构筑起一个关乎他们两个人今后一生的重要计划。
正当秦朗乐不可支时，罗曼忽然问了句：“明天我也回上海了。你在上海的地址，除了你爸妈、团子和黑岩外，还有别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怎么了？”他随口道。
她定了定神，沉吟道：“我昨天在片场遇到宋宽宽了。”
秦朗顿时紧张起来，瞪着眼睛望着她。罗曼这才把昨天与宋宽宽擦肩而过的事说了。不等她说完，秦朗已迅速拨通了负责这块的副导演大李的手机，问他群演中有没有一个叫宋宽宽的。
只见他神色凝重地听着手机那一头的回答，好一会儿才说了声“谢谢”，然后挂断了电话，一脸严肃地出着神，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怎么说？”罗曼忍不住伸手拉了一下他。
“跑了。”他失望道，“大李昨天为这事恼火了一天，说开机前才发现少了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就跑了，只找到他卸下的头套和戏服，连工钱都没要就失踪了。”
“那看来他是怕了，知道我认出了他。不过也好，以后他就不敢乱来了，再说他不知道你在上海的地址，就没法跟踪。”罗曼安慰他道。
“这么重要的事，你昨天怎么不跟我说呢？”
“昨天我怎么说啊？片场都是给你庆生的粉丝和记者，我给方芳送了苹果派后就躲回宾馆了，你又是拍戏拍到凌晨才回酒店睡觉的……”
秦朗苦笑着，心想她说得一点没错。她大老远飞来给自己庆生，可他杀青在即，忙得连生日都是在片场过的，把她一个人晾在酒店。幸好他俩早有预见，前几天就找了个空档，私下把他的生日提前过了。
罗曼正在一点点适应秦朗特殊的工作和生活节奏，秦朗的大部分时间是由不得他说了算的。就像按照他的本意，想杀青后先陪她回上海，然后再回北京陪父母过年。但团子到来后，通知他必须马上回北京，有两个电视台的跨年晚会等着他录制和排练。
与此同时，团子还带来了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秦朗的经纪公司易主了，被盛业公司成功并购。年后，殷本超将成为秦朗的新老板。因而秦朗的很多工作有可能出现战略性调整，据说殷总将会下大力气，把他旗下的这位当红小生捧出新高度。
罗曼坐在片场的一角，远远望着秦朗正跟饰演项羽和虞姬的演员说着戏。她揣想着，不知道殷总所谓的新高度还能高到哪里去。秦朗目前已经接戏不断，送上门来的剧本叠起来都超过了他的身高，大量的工作早已把他推到了云巅之上，连睡觉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正想着，只见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在他妈妈的陪伴下，一路笑着跑到了秦朗的跟前。
秦朗见了这孩子，便兴奋地抱了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下，好像在表扬小家伙配合得好。
那孩子演的是刘邦的儿子，童年时的刘盈，为了让这娃顺利进入角色状态，秦朗平时没少动脑筋调教他。已经杀青的“小刘盈”今天就要离组了，所以特地前来跟“父王”告别。
别看在戏里，刘邦狠起来会把儿子踹下马车，但“父子俩”一到戏外，就嘻嘻哈哈个没完，小家伙这会儿更是被秦朗拎起来飞转个不停，咯咯大笑，好不开心。
这一幕看得坐在一边的罗曼也笑了出来，她早看出秦朗特别喜欢小孩，她家的聪聪已经被他宝贝得不行。秦朗不但成了聪聪玩游戏的最佳队友，还打电话给陈静农，说寒假里打算借一下他的儿子，抽空带娃去迪士尼玩。
罗曼想着想着，脸上忽而掠过一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愁云，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了。
她放眼望了望片场四周。摄制组几乎都是年轻人的天下，龙精虎猛的他们让剧组显得尤其生气勃勃，那四射的活力以及很多不同于自己的行为方式，的确会让罗曼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
秦朗今天在早餐时对她的试探，她不是没听懂，明白他已开始往结婚的方向考虑。但她感动之余，不免越发担心起来。尤其当她这会儿看到秦朗抱起“小刘盈”，那父爱爆棚的样子让她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和担忧悄然爬上了她的心头。
正当这时，一记微信铃声把她从忧思中唤醒了过来。她一看手机，竟然是以前H&A的辛迪在微她：“凯茜，好久没你的消息了，近来好不好？”
“挺好的。”罗曼在回复的这三个字后头，加了个微笑的表情。她知道辛迪自从跟着公司搬去了C市的生产基地，每个周五都会搭公司班车回上海过周末。
“这几天的新闻你看了吗？”
“什么新闻？”
“秦朗的呀！你还记得吧？去年我们追《火鸟》的时候，你还说秦朗演的那个盗马贼特别传神呢！看来还是你眼光独到，呵呵！”
罗曼无语，只能发个“害羞”的表情包。
“我这两天看到娱乐新闻里拍到秦朗的那个女朋友，远远看还有点像你呢！”
“哦，是吗？那我也看看去。”罗曼觉得好笑，却又有些无奈。
这时，她听见执行导演在喊“各就各位”，扮演项羽和虞姬的演员马上进入了状态。罗曼见秦朗也跟那孩子挥手告了别，正朝着自己走过来，便赶紧匆匆结束了跟辛迪的微信聊天。
“你在做什么？”他笑嘻嘻地傍着她坐下。
在片场，他难得有休息的间隙可以这么跑过来陪她坐一会儿。
“没什么，我在等着看虞姬出镜……”她支吾道。
“我看你方才有一阵脸色不太好，像是有心事，是不是一个人太闷了？还是又卡文了？”
“啊？没有啊……”罗曼没想到秦朗虽在逗着小演员玩，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坐在一旁的她每一个细小的神情。
“Action！”随着导演一声令下，场记一打完板，虞姬和项羽就在自己的位置上演了起来。
“你喜欢虞姬的戏？”他见她有些戚然的眼光落在了虞姬那年轻曼妙的身段上，便轻声问她。
“我发现我以前不谙世事，总觉得如果我是虞姬，才不会走这条绝路。我想我一定可以想办法帮项羽逃出去，东山再起。”罗曼的眼里弥散着一层茫然的雾气，悠悠地说，“可是今天，就是刚才坐在这里，我忽然能体会虞姬当时的心情了，终于明白，即使她再聪明、再能干，这世上也总有些事情是她无能为力的。就像……人一旦老去，谁都无法阻止身体各器官在一点点衰败中失去某些功能……就像虞姬无法逆转项羽的大势已去……伊索尔德也不能改变与特里斯坦爱而不得的终局……”
秦朗轻叹一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柔声问：“你还怕老吗？”
她忘情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说：“不是怕，是担心。”
“傻瓜，”他凑在她耳边说，“别担心，有我。”
她也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低低叫了声：“秦朗——”
“嗯？”他应道。
“年轻真好！”她由衷地叹道，紧紧地依偎着他，不再顾忌四周还有外人，只愿此刻成为永恒。因为过了这一天，她和他又要天各一方。她隐隐有种悲凉又无力的预感，知道他这一次回去，一定会向父母谈起她，谈起他和她的未来。
此时此刻，她想到自己曾经跟沙鸥说过的话——当你真的爱上一个人，就会想到跟他的未来，想到结婚，想到与他儿女成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