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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你侬我侬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9-27 13:20:34

78  你侬我侬


清晨七点一过,秦朗的来电声就迫不及待地在罗曼的床头响起。他在电话里乐呵呵地说自己还有点不敢相信,罗曼真的离他这么近,好不容易捱到约好的时间,非要先打个电话来确认昨天发生的一切不是一场梦。

“我们只有一小时可以单独在一起。”他听罗曼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的样子,显然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便笑道,“给你十分钟起床梳洗,然后赶紧来我房间吃早餐。剧组的车准点来接我们之前,让我好好印证一下,你真的就在我身边!”

可是罗曼仍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跟他讨价还价,搞得秦朗又好气又好笑,知道像她那样精致的女人,每天早上不把时间都磨蹭在一张脸上是不敢出门的。

事实上,罗曼这个清晨没什么好磨蹭的。她没有行李,不用佩戴隐形眼镜,穿的还是昨天的连衣裙,连清洁和护肤用品都是临时问化妆师要的最简单的那种。

她在镜子里仔细检查自己的脸,发现在支离破碎的睡眠和磨人神经的惊悚之后,她脸上的肌肤竟然一夜之间又粗糙又黯淡,眼部下方更仿佛干旱之后龟裂的土地一般惨不忍睹。黑黑的眼圈上挂着明显的眼袋,在浴室的灯光下显得泪沟尤其醒目。整张脸松弛得像要垮塌一般,连嘴角都隐现出了可怕的木偶纹!

她明察秋毫地审视着自己脸上的每一个毛孔,同时又夸张又震惊地钻进了想象力的牛角尖,幸好一声门铃及时地打断了她的哀痛,她听见女服务生在门外请求查房的声音。

起床换好衣服后,她第一件事就是通知酒店查房,为办理离店节省时间。于是她匆忙从手袋里取出墨镜戴上,这才给服务生开了门。

秦朗料得不错,大小姐不好好捯饬她这张脸,别说不敢让他看见,便是不相干的陌生人,她都不敢见。

但是当秦朗看到罗曼戴着一副大太阳镜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仍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笑起来:“我说,你该不会打算一辈子戴着墨镜过日子吧?我迟早会看见你不化妆、不洗脸是啥样的呀!”

罗曼见他一脸的坏笑,也皱起了鼻子笑道:“人家不是因为没化妆呀!再说,我洗过脸的好吧!”

“那你干吗非要隔着黑黑的镜片跟我说话?”他不依不饶,坚持要看她素脸朝天的模样,“正好考验一下我俩的感情铁不铁,够铁,就算咱俩长成猪,也照样怕对方被人抢走呢!”

他这股子与生俱来的痞劲儿,逗得矜持惯了的她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但大小姐仍旧不愿意摘下墨镜。

秦朗急道:“快让我见识一下,我心爱的女人到底丑得有多见不得人。再丑,只要我不嫌弃就行!”

罗曼实在招架不住他,况且真的再没有比坐在房内戴着墨镜吃早餐更别扭又滑稽的了,于是她让秦朗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便鼓足勇气摘下了“遮羞镜”。

她望着秦朗,只见他的笑意一点一点从脸上和眼睛里褪去,甚而蹙起了浓浓的眉,一脸的懊悔。

“后悔了吧?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她也不笑了。她从没有奢望过“得到他”,却做过无数“得不到他”的准备。

谁知秦朗不等她说完,一把攥紧了她的手,一边仔细端详她的脸,一边说:“我是后悔了,后悔昨晚让你跟着我熬夜到凌晨。我应该想到你大老远从上海飞过来,已经很累了。都怪我,昨晚你一定没睡好,气色这么差。把你憔悴成这样子,都是我的错……”

直到此时,罗曼依旧能感到自己的头在胀痛,颈脖里的异物感也越发明显,好像略微转一下头都会被牵扯到似的。

她把一整夜莫名其妙的遭遇讲给秦朗听,让他别误会和自责。

秦朗听得目瞪口呆,说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都没遇到过这种事,还曾夸赞这间酒店的私密和保安做得相当出色呢!

“除非真是撞见鬼了!”他想不通,即使有私生饭骚扰,也只会直接骚扰他,而不可能跑错楼层又恰好找上罗曼。

“你应该打我电话,”他知道罗曼不忍打扰他睡觉,但仍坚持着说,“实在不想吵我,报警也可以啊!”

“我想过的。”罗曼说她想到过报警,但那些突如其来的骚扰每次持续时间都不长,后来也没再出现过,她明白即使警察来了,一时也查不到什么。如果调取酒店录像,又是一番深更半夜的大动干戈,搞不好非但会延误秦朗第二天的安排,还会让酒店觉得大明星的班底就是事儿多,毕竟没有一家高级酒店愿意惹上这种麻烦,败坏自家声誉。

她见秦朗始终皱着眉头想这事,便反过来安慰他,不管是人是鬼,反正他们马上就要离店了。“让你因此看到我原来有一张那么丑的脸,也是好事。我说过了,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她笑起来,挣脱了他握住自己的手,想把他从苦思冥想中拽出来,便转身欣赏起落地大玻璃窗外的山景来。

秦朗的套房跟罗曼的单间朝向不同,又宽敞很多,有一面墙全是玻璃,拉开窗帘,墨绿色的山城和清晨的云雾便扑面而来,那历经千万年岁月雕琢的空谷和山林,依然仙气缥缈,青翠欲滴,清新得宛若永远不会老去的少女芳容。

她望着造物主这亘古美丽的作品,心下不由得哀叹起来,要是自己也能历经岁月沧桑却仍拥有这不老的芳华,该有多好!此时的她,对昨晚的恐怖再心存余悸,也敌不过清晨看到镜中自己那张苍老面孔的慌张和悲哀。那一脸的松垮和黯淡让她警醒到颤抖——即使是她这枚让人羡慕的超长效蓄电池,也终于到了开始衰萎甚至老化的时候了。

这时,她感觉站在自己身后的秦朗用一只手从背后揽住了她纤细的腰,把她拥进他的怀抱。她顺从地贴在他的胸膛上,生怕自己一不听话,让一手拄拐的他又失去平衡而站立不稳。

“你的腰和腿,今天感觉怎么样?”

秦朗不答,只是把她紧紧抱住,好像生怕她掉进窗外的幽谷里去似的。她在他的怀中,感觉他不是在用一条膀臂环抱自己,而是在用他全部的活力和无尽的激情在拥抱她,把她炽热地围在他所有的快乐、勇气和力量中。

只听他在她耳边低声却清晰地吐着每一个字:“你给我记住了——我俩谁都不许反悔。我是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下爱上你这妖精的,并且极其认真地认定了你!”

此刻的她,就像窗外被雾水浸透了的墨绿色山城,而他却是包围在山城外难得的阳光,明亮的,温暖的,让她感到雨过天晴后无可言喻的舒畅,感到自己跟这山、这城、这天空一样,焕然一新。

忽然,一记讨厌的门铃声不识趣地响起,惊断了你侬我侬的缱绻。

是宽宽!只见他拖着一个精致却沉重的大滑轮袋进来。罗曼一看便知是一套相当高级的高尔夫球杆。原来入住秦朗这套房间的客人都能享受酒店一系列更壕的供应,包括一应的高尔夫用具。这家度假村自带高尔夫球场,只是秦朗入住以来,天天忙着拍戏,别说玩球了,连欣赏一下白天窗外的美景都没时间。宽宽却忍不住好奇心,向秦朗借了这套球杆,给自己开开眼。

宽宽把球杆包放回原处后,问秦朗要不要让服务生先把行李送去大堂。秦朗看看表,点头同意,并让他和团子直接去大堂等他,他现在必须抓紧跟罗小姐吃完早餐,然后一起下楼跟他们会合。

早餐都是装在精美的餐盘里送进客房的,不但盖着盖子,底部还托有保温架。可惜时间太仓促了,两人顾不得享受,只是匆匆吃饱。

服务生敲门取了行李后离去,罗曼这才发现秦朗的床头柜上还落了一包香烟。她已经知道秦朗在为她戒烟,于是便纳闷,难道这间酒店还为贵宾房提供高级香烟不成?

秦朗看她拿着烟盒,便笑着解释说,香烟是他的。他近来会刻意在眼前放一包烟,借此训练自己扛住诱惑,这样他在片场再看到、闻到别人吸烟,也就不太会忍不住同吸了。

罗曼见这烟盒里头的香烟没被动过一根,心下不禁感动,知道这是秦朗在以实际行动诠释——他真是“极其认真地认定”了她。

这时,团子从楼下大堂给秦朗来了电话。秦朗听了两句,立时露出不敢相信的意外神情,愣了一会儿才说:“好,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处理。”

挂上电话,他表情严肃地问罗曼:“这就是你刚才非要晚20分钟来我房间的原因?”

原来团子照秦朗的吩咐去前台为罗曼结算房费,却被告知罗小姐已经付过款了。

“我不是来工作的,当然不能跟你一样由剧组买单,包括我今天回上海的机票。”

“别闹,这些理应我替你付!你是为了我才专程飞来这里的,还想跟我算清楚不成?”

罗曼笑道:“你知道就好。所以这回一定要长记性,以后如果你拍起戏来再不管不顾地玩命,我就不得不跟着你付出昂贵的代价!”

秦朗被她抢白得一时哭笑不得,不管他怎么道歉恳求,大小姐就是坚持她没有动辄让男人替自己买单的“妇科病”,还说如果在欧洲,一位绅士必须先求得女士同意后才能为她付账,否则就是对女性的不尊重。

秦朗说:“我愿意为你花钱,说明我爱你!”

“愿意为女人花钱的男人多了,却不一定都爱那个花他钱的女人。”

罗曼的伶牙俐齿让秦朗一点没办法,却见这妖精调皮地倚在自己怀里撒娇道:“好啦!你还有机会表示你爱我的。看你以后的表现咯!满意就给你一次机会,替我买单。”

啼笑皆非的秦朗真没想到,他俩表白后的情形居然是这样的,但他又不能不对罗曼的聪明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妖精完全不像一般女人那样,上来就把爱情透支得理直气壮。她可以飞越半个中国来看自己,她会为他流下动人心魄的眼泪,她会躲在他怀里巧笑嫣然,但她也让他明白,即使他已经赢得了她的感情,感情却不是她生命的全部。她不是跟他吃吃饭、看看电影,进而送她鲜花、礼物就能搞定的。以玉为骨的罗家大小姐更不是随便什么男人能用钱,用权,甚至用才华和能力就能得到她的。这世上,只有完全征服她一切峥嵘的男人,才能真正拥有她的全部,但那或将需要他用一生来努力。

罗曼徒有“少女”外壳,事实上,她对感情犀利如电的洞悉力才真正符合她的实际年龄。她非常清楚,所有爱情最美的阶段就是在这最初的暧昧朦胧里。从乍见之欢到满心期待,从小心翼翼地相互试探,到有意无意地彼此接近,两个人在各种“不确定”的提心吊胆中,一路消耗着自己所有的热情和气力。因而当梦寐以求的表白终于到来,爱情进入高光时刻的同时,已经所剩不多的能量却要开始与现实悄然对峙了。

很多感情的危机往往就是在这一最美好也最薄弱的时刻潜伏下的。这个时候如果把所有激情和念想一股脑儿地在热恋中快速消费个精光,又没有及时可补的新鲜活力,黏不过几个月便会薪尽火灭。新鲜感一过,再甜腻也经不起鸡毛蒜皮的打击和消磨。

所以,要想让彼此都拥有久处不厌的愉悦,她必须把爱情的分寸拿捏得极好,既能意乱情迷得让他神魂颠倒,也能独立清醒得令他叹为观止。

总之目前,她只给他一点点甜头,彼此才能爱到欲罢不能。

秦朗深深领会罗曼的用情良苦。在他看来,他俩在告白的第二天就要告别,并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能在一起,虽然万般舍不得,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让彼此都存着新的期盼和牵挂,总比狂喜之后便尘埃落定地失去方向和动力要来得好。

于是,这俩旗鼓相当的“文艺精”便心照不宣地更加珍惜最后半天的相处,山城之别也因此变得分外意浓情深。

“可惜,这次我连走路都困难,别提爬山了!”结束了所有拍摄后,他不无遗憾地望着满目青翠的壮丽江山,对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罗曼说,他真想带她去看一看、走一走山城著名的爱情天梯。

罗曼被他说得心中也是大动。谁都知道,那是半个多世纪前,一对相差10岁的姐弟恋人为了躲避世俗的不容和伤害,隐入深山密林。在海拔1500米的悬崖上,他用了一辈子,徒手为她凿出了6000多级的石阶;她一生住在他盖起的泥屋里,点着他亲手做的煤油灯,跟他一起开荒种田,生儿养女……

想到这里,她藏在墨镜后的眼睛湿润了。这时,她感觉自己的手被秦朗握得更紧,听到他轻声对她说,终有一天他会带着爱旅行的她,一起走遍她所向往的山川,也会带她再来这座值得他俩纪念一生的山城。

“到那时,一定不能拄着拐来。”他笑道,“我一定要带你一起爬上天梯!”

“嗯!我也一定记得戴上隐形眼镜!”她也笑了,离了眼镜,山川再美,于她也是模模糊糊的,她那一双貌似灵动有神的眼睛里,此刻能够清晰聚焦的,只有秦朗。

其实,即或她现在戴着眼镜,秦朗也成了她能看见的全世界唯一的男人了。

秦朗这才知道,原来大小姐的近视度数那么高,几乎是“两眼抓瞎”,只凭感觉跟着他。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俩一个瘸腿,一个半瞎,可不是一般的般配啊!”

话音刚落,大小姐的粉拳已然轻轻挥到了他的眼前,只是落在他胸口上时,像蜻蜓般点水而过……

谁说罗曼半瞎呢!女人有时即便全瞎,也能凭着感觉,一眼看到某些东西。

比如,左卉子那青春娇艳的绝世美颜。

一进入机场,左卉子新近拍摄的禁烟公益广告便被高度近视的罗曼看得真真切切。她盯着大广告屏时一脸似有似无的笑意,让身边轮椅上的秦朗都有些发憷,生怕大小姐浮想联翩之下,借题发挥地拿他撒气。

幸好,大小姐到底是大小姐,读书读成近视眼的同时,也把她读成了一个心有锦绣的大家闺秀。她只是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戏谑地冲他一笑,便径直往自己的值机柜台走去。那一笑之后的玲珑身影,在秦朗看来,简直是天使在向他施以恩典,如释重负之下,连他自己都差点笑出了声。

团子因为要留下代替秦朗参加杀青宴并处理善后事宜,所以当晚才回北京。

秦朗和助理的航班比罗曼的起飞时间略晚,等罗曼领了登机牌,本可以走VIP通道的他,便让宽宽托运了所有行李,然后推着轮椅上的自己,先把罗曼送到她的登机口。

他带着棒球帽,一路都在低头想着,等到最终不得不别离时,应该跟她说些什么……

间或,他悄然抬头望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罗曼,暗自思忖着,此刻的她是不是也在舍不得跟自己分开……

终于,最后分别的登机口到了,当罗曼刚转过身来望着他,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只听不远处有人兴奋地喊了一声:“秦朗!”

秦朗和罗曼同时一惊,本能地朝着声音望去。可是哪里看得清楚呢!一瞬间,那声音好像变成了四面八方此起彼伏的雀跃。

“我看到秦朗了!”

“真的假的?在哪儿呀?”

“啊!我也看到了!我看到他了!”

“是他!没错,就是秦朗!”

“哇塞——朱楚天!”

顿时,一张张热烈、惊喜、不失友善的陌生面孔一下子蜂拥了上来,把秦朗和宽宽围了个密密实实。

一阵错愕过后,被挤退到一旁的罗曼落寞地站在登机口前,望着秦朗像橄榄球一般被埋在人们的围堵当中,只听得到大家争相请求他签名的七嘴八舌。

她苦笑着,又往后退了几步,终于转身,把登机牌交给了地勤人员。

进入登机通道的一刹那,她又回过头来,此时别说望不见秦朗了,连站在轮椅边、同样身材高大的宽宽也被圈得看不见了。

只听得人群中还夹杂着几声痴头怪脑的发问:“秦朗,卉子没跟你在一起吗?”

“你这次受伤,卉子哭得好伤心呢!”

“祝福你们啊!你俩让我又相信爱情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秦朗耐着性子一边给大家签名,一边撇清着自己跟左卉子的绯闻关系。无奈他怎么认真解释,那些朱楚天和罗敷的cp粉好像死心塌地要淹死在臆想的迷魂汤里。

当秦朗和宽宽好不容易冲出重围赶去他们的航班时,秦朗只希望刚才那些关于他和左卉子的八卦提问没有被罗曼听到。

他忐忑地打开手机,发现已错过了罗曼航班的起飞时间。微信上,有一条她关机前给他的留言:“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他想象着她方才被人群硬生生从他眼前截离的模样,想象着她被堵在一边,孤零零进入登机口的样子。

他回味起她留给他的这句易安词,仿佛已经能够感受到她那每天都会一点又一点加增的愁绪,那缠绵不绝的新愁,在他没有回到她身边之前,是怎么也不可能停止的……

这时,他听到身后又有朝着自己追过来的声音,回头望去,见是方才盯着自己追问左卉子的那几个粉丝。他锁起了眉,让宽宽加速推进,不想再听到关于左卉子的任何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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