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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掐死她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9-11 22:14:09

51  掐死她


“我听说,秦朗拒绝了参演《单人探戈》。”沙鸥边说边给黑岩夹着菜。

不写稿的日子,她会让保姆做一桌好菜,叫黑岩来陪自己一起吃。

“这不奇怪。以秦朗对罗曼的情分,他应该是不会接贺导的戏了。只不过他顾念贺导毕竟对他有过知遇之恩,不能一口回绝。现在我们这边始终拿不出确定的剧本,他又是全年档期紧张的当红小生,怎么可能干等着贺导呢?这个时候以‘没看剧本就不能接戏’为理由推脱,是最聪明的方式了。”黑岩非常理解却也不无忧虑地说,“只是我担心这样一来,贺导会把气出在你身上,毕竟剧本是你负责的事。”

沙鸥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说:“他已经在找人,想重新写了。这一块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巴不得他弃用我,不再想跟我合作。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怕他要挟……”说到这里她忽然止住了。

黑岩敏锐地看着她:“要挟?你怕他要挟什么?”

沙鸥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才说:“他现在要我有准备,罗曼的案子可能要我出庭……”

黑岩惊道:“罗曼告的是他,干嘛要你去挡?”

沙鸥说:“我早就担心过,这件事我是逃不脱的。他要我上了法庭按照他教我的话说,不可以多讲一字一句。否则……”她止住了声音,不敢再讲下去。

“那就是说,你必须听他的话做伪证?”见沙鸥不说话,黑岩试探着又问,“这庭,你能不出吗?”

沙鸥摇了摇头:“你了解他的脾气。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说着她放下碗筷,起身进房里取了张名片回来,递给黑岩道:“这张名片你拿着,跟上面这位导演打个电话。这是我帮你联系的一个剧组。你去他们那里干吧!别再跟着贺建朝了。”

“不行!”黑岩斩钉截铁地把名片推还给沙鸥,“我说过,你在这儿一天,我就会在他的剧组干一天。我不能扔下你一走了之。”

“但是我也不能眼看着你为了我,耽误你自己!”沙鸥道,“我给你找的这个剧组,薪资待遇都公平。你别再跟着贺建朝的项目了。整天被他克扣这、剥削那的,你傻啊你!”

黑岩当然清楚,现场制片的活儿不好找。一般剧组的工作,如果没有熟人介绍,是很难自己找到的。每个岗位都有固定的人员,他们又都会带上自己的人来搭手。有时一个不起眼的小职位,都有七八百人觊觎。即使他这些年跟组经验丰富,但如果没有沙鸥的保荐,就算哪个剧组空缺出一个岗位,也轮不到他。

“你听着,别的事情我可以听你,但这事我自己做主张。”黑岩的语气毫无回旋余地,“是我自己愿意被他剥削。只要你还是《单人探戈》的主创,我就跟着这个剧组。替你张罗,为你跑腿,给你当统筹、当管家、当贴身司机……绝不会丢下你不管。”

黑岩不清楚自己这一番良苦用心,沙鸥能被感动到几时才能下决心戒掉她的毒瘾。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能离开贺建朝,但他更希望能带着沙鸥一起彻底摆脱贺建朝。他看出,只要沙鸥还跟贺导组合着写戏拍戏,她就没法终止对毒品的依赖。


“你觉得自己在这份感情上,是不是付出太多?她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吗?”这天,秦朗问身边来探班的黑岩。

天黑以后,剧组收工。秦朗没有跟车回宾馆,而是和黑岩在这个偏僻的郊县小镇上找了个冷清的路边小酒馆,像从前没成名时那样,和好哥们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背靠着电线杆喝酒。

昏暗的路灯下,城乡结合部的女人们抱着娃,坐在各家店面门口乘凉聊天,稍大一点的小孩子则跟着几只长相难看的草狗玩得起劲。谁也不会注意到路边坐着的那两个头戴棒球帽,手拿酒瓶,边喝边低声说话的男人,更不会想到其中一个还是当红大明星。

秦朗见黑岩只顾灌酒,不回答他的话,便继续说:“讲心里话,我还挺惊讶,挺羡慕你的。到了我们现在这把年纪,你居然还能这么不管不顾,飞蛾扑火似地去爱一个人。没有一点权衡,甚至连退路也不给自己留。”

黑岩轻笑了一声,低低地说:“我可不像你,你和罗曼都是读书太多,太有文化的人,所以想得也太多。我没啥好想的,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看不明白女人。活这把年纪了,她心地好不好,脾气好不好,心里有没有我……难道我还不清楚?我不像她有钱有名,我除了一辆破二手车,连住房都是租的。就这样她还能时时想到我,处处对我好,完全不图我什么。我要是再动不动给自己留一手,我还算男人么我?”

一阵蝉声“知了——知了——”地拖地而起,仿佛是特意赶着给黑岩的话伴奏一般。

秦朗在蝉声鸣叫中灌了一口酒,说:“我以前吧,就想不通你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比自己大两岁的女人。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跟我同年。那会儿我真的想不通,替你觉得别扭。不过现在……想想她才大你两岁,还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两岁……算什么呀!”

秦朗说到这里,自己都笑出了声。他那若有所思的表情和话语,也不知道刚才这些话是说给黑岩,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现在觉得,你俩这个年龄差真不算个事儿,你俩更大的麻烦是——她跟贺建朝的那种关系不知道要怎么结束,何时结束。还有,她溜冰这事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吸上容易,要戒掉很难……”

一只小狗嗅着鼻子在他俩身前身后打转。黑岩撕了一片烤肉把它引过来,然后再把肉扔到不远处。小狗立马奔着肉片儿跑去了。

黑岩仰头喝了口酒说:“其实在遇到沙鸥前,我也没有想过会喜欢上这样的女人。比我大两岁不说,后来更是发现还有那么多问题。这些年我就在琢磨我自己,发现人真的不能太早给自己下结论,觉得应该会喜欢什么样的,应该找什么样的……或者想归想,但是得明白,生活有时不一定会按照我们自己写的剧本来演啊!就像剧组每次都做好了拍摄计划和统筹,但实际拍起来,不可能全都按照纸面上写的来操作。把自己框死了,这戏也就拍不下去了。我是这么想的——大方向是得自己把握好,但当你真的遇上一个人了,你确定就是她了,那以前的什么标准呀,什么这那的,都特么是放屁……”

硕大的草蚊在路灯下的两人身边飞来飞去,哥儿俩脚前点了蚊香,嗡嗡作响的蚊子都没了叮人的力气,只是凑热闹般地盘旋乱撞。

黑岩一边说话,一边又撕了几块肉朝着狗狗扔出去:“你说她戒毒这种事,还有跟贺建朝……我不是没有挣扎过,我也受不了,我想过放弃。”

他停住了,伸手接过秦朗刚开了瓶盖后递给他的酒瓶,声音有些发抖地继续说道:“但是我确定一点:她自己也不想嗑药,而且我看得出她是真的想摆脱贺建朝。既然她有心想改变自己,我就等她!只要她愿意,就值得我付代价去等她。只是我不明白,她怎么会害怕贺建朝到那种地步。他不就是脾气大点儿,吼起来嗓门儿大点嘛!”

秦朗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静静地听他一路说下去。他从没见过黑岩的眼睛变得如此明亮有神。

“我想明白了。要么就放手,彻底不去爱她,彻底离开她。要么就……既然爱她就爱她的全部——如果我爱她,却还对她挑三拣四的,或者选择性地去接受她的话,那还不如不爱,省得我俩现在和将来都痛苦。可我挣扎来挣扎去,没办法放下她。所以我想,如果命中注定是她,那我就认了!刀山火海也陪着她挡过去。”黑岩仰头又灌了一口酒,继续道,“你信不信老天是可以被人感动的?我信!只要我在她身边,她就有希望、有机会去摆脱贺建朝和那该死的毒。不是有那么句话——爱能改变一切。可是如果我抽身走了,她只怕再也不会出来了……男人要么不爱,爱了就得有担当。男人本就不是那么好当的!”

秦朗愣愣地听着黑岩掷地有声的每一个字。这么多年的铁哥们,在各方面都不如自己的黑岩,却第一次让秦朗发现了他竟比自己硬朗得多。别看他一个二三线城市的大专生,谈不上有文化,想法简单,只懂得埋头苦干,但他这番话说得绝对是条汉子。

“既然你看准她这个人值得你去付代价,我也不好说什么了。”秦朗感觉自己说了句废话,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我看她对不对我路,不是单单看她对我好不好,而是看她对别人怎样。”黑岩道。

秦朗心里发笑,心想这哥们什么时候也学会炖鸡汤了。但是又觉得他说得不无道理。

只听黑岩继续说:“跟你说个事,我觉得她做人挺不容易的。罗曼那个官司,你知道马上要开庭继续审理了。贺建朝可能会让沙鸥出庭替他做伪证……”

秦朗大吃一惊地转头盯着黑岩的脸:“是真的?我……一点不知道要开庭了!”

“你不知道开庭?你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情,罗曼怎么没跟你说?”黑岩大为奇怪,“听说罗曼的现有证据不一定会被法庭采纳,我也搞不清为什么她的证据还不算过硬。我只知道贺建朝逼着沙鸥承认剧本就是沙鸥自己写的。沙鸥怕他怕得要死,不敢不听从。但是她也知道这么做,对不起罗曼……所以她私下跟我讲,如果罗曼败诉,她会在自己的稿酬里划出一笔钱赔给罗曼……”

秦朗摇了摇头,眼望着昏暗的前方说:“没用的,她不是为了一笔钱才告贺建朝。稿酬归稿酬,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容忍自己的心血被人盗取,尊严被人践踏。所以就算会输,她也要打这场官司……”


秦朗说得没错,当罗曼放出第一箭时,她就准备好了迎接一场恶战。

从小在教会做礼拜长大的她,一路都被教导——要想成为一个独立而美好的女子,就当有柔情、才情、风情和豪情这四种品质。她们或许外表柔弱,她们可以个性温顺,但若大敌当前,就应具有义无反顾的豪情,不计成败地抵抗强权。罗曼可以允许自己失败,但绝不能容忍自己毫不抗争就认输。所以面对贺建朝,她就算会输了官司,也绝不在这暗黑的势力和规则面前犯奴性。

距离庭审没几天了,她做着各种最糟糕的打算,却依旧为自己早早选好了一套适合出庭的得体衣裙。便是输,也要输得漂漂亮亮。何况她估计沙鸥一旦出庭,未必招架得了陈静农的质询,所以目前论输赢还有点为时过早。

这一日傍晚,正专心埋头写作的她忽然被电脑边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大跳。但当她瞥见手机上的来电时,更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秦朗!

“是他?他怎么还会再打电话来……”罗曼的脑子飞速运转着,一时慌得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个电话。眼前的手机好像有毒一样,让她僵在那里不敢去碰。

手机执着地响着,没有挂掉的意思。她紧张极了,但终于伸出了手……

可惜晚了,铃声戛然而止。这一下她后悔死了,但又不知道后悔什么。

她悻悻地把手机放下,又坐回了电脑跟前。可是刚坐定,铃声再次响起来。

这一下她乖多了,看也不看就滑开了接听键,说了声:“喂——”

可是,他并没有马上说话。等了几秒钟依旧没出声,她不用去看手机屏,都能确定是他。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这几天她渐渐克制住了不去想念他,好像已经快淡忘他了。可是这几秒钟,她发现自己的努力不过是自欺而已。

她又怯生生地“喂”了一声,仍不见他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她只好轻叹了口气,就当大白天做梦吧!她把手机从耳边挪了下来,伸手想要挂机,却忽然听到他说了声:“是我……”

罗曼一呆,重新拿起手机,轻轻说:“我知道……”

只听他在电话那头低沉着声音说:“今天晚上七点半,你记得一定要看电视直播。有一档非常重要的国剧颁奖盛典。看的时候,你能帮我个忙吗?”

罗曼“嗯”了一下道:“你说好了。”

“你注意获奖者名单。如果有我的话,在我上台时,你就用手机或者别的什么设备替我把获奖的整个过程录成视频,包括我的领奖致辞。千万别漏了!”

秦朗说着便把具体频道告诉了她,然后道了一声别,匆匆挂了电话。

罗曼现在很少打开电视,更从来不看什么电视颁奖直播。但既然秦朗这么说了,她自然认真地照办,一边心里疑惑:“他干嘛不让团子帮他录呢?难道……想找个借口来跟我再接上头?不像哦……”

她七上八下地瞎猜着,一心只是咀嚼着刚才电话里秦朗不冷不热的语气,不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但不管怎么说,如果秦朗能获奖,当然是应该高兴和祝贺的事情。

可是本该高兴的她忽而又暗自叹息,心想:“这么优秀的一个男人,这么好听的声音……以后不知道谁会那么幸运,能嫁给他……”

想到这里,她感觉鼻子酸酸的,一直酸到大脑和全身,尤其酸进心里时特别难受,巴不得掐死那个因为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而得以今生嫁给秦朗的女人……她想着想着,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机不放,这才从胡思乱想里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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