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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用心良苦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9-04 21:04:08

28  用心良苦


直到第二天在片场,大家还在津津乐道着昨晚的狼人大战。据说江云笙和女友在这场大战中双双上阵,虽然“女巫”和“预言家”从缺,但乔娜全程气场强大,不按牌理出牌,不做逻辑推断,自有一套判断“好人”“坏人”的招数。即使“五选一”只有20%胜算,在她犀利的火眼金睛之下,最后一匹“狼”也被她果断揪出,帮助“好人”江云笙赢得了胜利。

罗曼读书时也迷过一阵子各类游戏,不过后来发现太耽误正事,容易像吸毒一样上瘾,所以自己想办法戒断了。而且那以后她还把自律变成了习惯,所有过度耗费时间又容易让她产生依赖的东西,包括手机和微信,她都非常有节制地使用。她发现秦朗在这一点上跟她很像,他俩甚至连微博都没有。

罗曼有的是兴趣爱好,光是旅行、阅读都忙不过来,上班后就更没空玩游戏了。尽管如此,她还是一直微笑地听着乔娜跟她描绘昨晚惊心动魄的挑灯夜战,已然睡饱的罗曼此刻已不再计较他们昨夜的扰人清梦。回国这些年,她刻意控制着自己的精神洁癖,渐渐对来自社会各阶层的各种陋习见怪不怪了。

但她的这种宽容在见到同乘而来的秦朗和左卉子时,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众目之下,明媚怡人的左卉子从车上下来,先她下车的秦朗则关切地走上前去扶住她,看着她站稳了才松开手。

这个细节并没有逃过罗曼的眼角余光,虽然她的脸故意没朝着他们看去,虽然她始终在跟乔娜说笑。她今天本就是来找乔娜讨论剧情的,没打算跟秦朗那一对打照面。

左卉子似乎一点没有受到昨晚熬夜玩通宵的影响,不知道是爱情的滋养,还是年轻人果然精力充沛,她看上去依旧如次第绽放的春花一般光艳动人。

看着她,罗曼庆幸昨晚逃过了那场年龄测试。倘若测试方法用的不是答题猜年龄,而是考验熬夜本事,那毫无疑问,她坚守着的年龄秘密肯定会被攻克的。

一向对自己年轻的外表得意又自信的罗曼,先是在秦朗出现后,心底下暗暗有了遗憾和无奈。这几天看到在秦朗身边撒娇卖萌又青春无敌的左卉子,罗曼的自信忽然间开始跨塌。

她也是从那个年纪走来的,那个年纪里的一切都仿佛还在昨天。可是她从未曾想过,原来青春一旦不再属于自己后,竟可以变得如此咄咄逼人,让曾自以为定居在青春期里的她仿佛收到了一纸无情的驱逐令,宣告那已不再是她的领地和骄傲了。

罗曼第一次深刻理解了罗兰对她至今未嫁的焦虑,也终于真正体会到陈母“预言”的女人大限来临的恐怖。

“你,就是你!”一声更恐怖的叫声把罗曼从自我世界里猛然唤醒,乔娜和大家也都朝着那凄厉的声源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来到片场的沙鸥正冲向几个在给试光、定点的工作人员打下手的小场工,其中一个被沙鸥一把揪了出来。而这个人,竟然是大祥。

沙鸥揪住大祥又叫又打,喊着:“你敢偷东西!把东西还给我!”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被唬住了。沙鸥认定了大祥是小偷,叫大祥把她的东西交出来,但是她始终都不说被偷的是什么。

大祥也被吓懵了,一边躲闪,一边说他从没偷过东西,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沙鸥狠狠地说:“那我昨晚怎么会在房里见到你?你是谁?来干什么?”

不等大祥说话,黑岩冲上前,挡在了情绪失控的沙鸥面前,想把她拉扯回去。

罗曼错愕地望着这场面,她发觉沙鸥明显瘦了。凭直觉,她不太相信大祥会是小偷。但场内围观的人越聚越多,沙鸥的情绪也越来越激昂喷薄,一连串地举证说她昨晚见到这个人出现在自己房间,今早她才发现有东西丢了。

她的思绪飞快又零乱,带着躁动,更近乎歇斯底里。仿佛不是在控诉偷窃者,而是在讲一个故事。而故事内容丰富,灵感闪现跳跃。她作为故事的编撰者像是在尽情地宣泄着故事中的悲情,体验着故事中的高峰迭起。一时间,这个时空混乱的故事似乎不断地在猛烈袭击着她的大脑,并好像在与她的舌头、声音和肢体赛跑,促使她越说越快,最后几乎变成了爆裂、撕扯、甚至哀嚎。

罗曼暗暗心惊,沙鸥的这个面貌,让她想起这些年她作品中的那些带着狂野、报复、惊悚甚至暴力色彩的片段来。

而在沙鸥暴风雨般的指控中,老实巴交的大祥哪里插得进嘴去为自己辩解!

隔在他俩当中的黑岩一直在使劲拽着沙鸥的双肩,想把她拽出现场。

这时沙鸥一个喘气,大祥终于找到了机会喊冤说:“我……我只是替贺导去拿了他买的药送来酒店,他说沙编剧感冒了。”

沙鸥“呸”得一声:“胡说!谁感冒了!你说谎!你以为你骗得了我?”

一旁的工作人员这时都纷纷上来说要不要搜一下“嫌疑人”的身,同时问沙编剧到底丢了什么东西。还有人马上就围住了大祥,并用力拉住他两只胳膊。

大祥挣扎着叫:“放开我!”

左卉子凑上去一脸关切地对沙鸥说:“要不我报警……”她话还没说完,秦朗一把拽住她,用眼神阻拦了她。

终于,贺导从B组赶来。在得知了大概情形后,他马上宣布这是一场误会,他会解决。他的及时出现阻止了事件进一步被围观。

大家马上散去,继续各干各的活。贺导带走了沙鸥,隐隐传来他命令黑岩亲自开车送沙编剧回酒店的声音。

但这么一闹,不管大祥有没有真的偷东西,大家都不由自主地避开了他。副导演让另一个群演代替大祥给演员试光测位。大祥被换了下来晾在一边,想过去帮场工搬东西,也被场务呵斥,让他滚开。

罗曼已经知道剧组就是这么个势利的地方,跟很多职场单位都差不太多。但她还是看不惯大祥被孤立,加上刚才她看见秦朗拽住左卉子的胳膊,这个动作刺激到她了。又见左卉子立时无比听话顺从地望向秦朗,那温柔的眼神更让她又添了一层堵。虽然她清楚,秦朗拦阻左卉子报警是对的,但她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这股气很快就转化成了一种“对着干”的气势,促使她故意朝着大祥喊了一声,当着大家的面,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笑着朝他走去,在一双双诧异的眼睛注视下,跟这个群演兼“嫌疑犯”说起话来。

她问大祥,影视城外哪家餐馆的菜比较值得推荐,让大祥带自己前往。

大祥欣然答应,帮着罗曼收拾了电脑,走出了片场。

他用小电驴载着罗曼,一路问她喜欢什么菜,吃辣不吃辣。罗曼说随便,只要大祥觉得好吃即可。于是他们来到一间门面不算特别大,但很干净的家乡菜馆,大祥说这家的菜做得挺地道,价格也不贵。

罗曼笑笑说,今天是她完成剧本的日子,所以想请一次客,让大祥跟她一起庆祝她的大功告成。

大祥惊喜起来,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和天真,暂时不见了刚才受委屈后的沮丧和不知所措。

饭店刚开门营业,还在做各种午市的准备工作,也没有其他客人。他俩也不急着那么早吃午饭,选好了座,一边点菜一边慢慢聊。

大祥问罗曼:“等下秦老师来不来?”

罗曼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奇怪表情,但很快摇摇头,说:“他忙着拍戏,我没请他。”

大祥忽然不说话了。罗曼以自己不熟悉为理由,让他点菜,挑他自己喜欢的点就好。大祥挑了几个不贵的菜点了,罗曼又补充了几个招牌菜,把菜单交给服务生。这时她发现大祥正一边用手转着茶水杯,一边发呆。

罗曼问:“怎么了?”

大祥腼腆一笑,有些支吾:“没想到……罗小姐会把我当朋友,连秦老师都没请,居然请了我。”

罗曼笑笑说,主要是不想看到他为了刚才的事情不开心,她相信那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让大祥别往心里去。

提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大祥像是找到了倾述对象一样,马上解释说自己真的没有偷东西。

“我发誓,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他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不过我昨晚确实去过酒店找贺导。罗小姐你进酒店大堂时,我看到你的,当时我就在大堂旁边的沙发那里坐着。”

罗曼点点头,表示她也看到他的。

“其实我在这之前上楼找过贺导。可是我敲门后,门一开,就有个女的把我一把拉了进去,我被她抱住了……当时我来不及反应过来,吓傻了。我……挣脱后把她推到地上,才看清楚她穿着睡衣……她……她好像也发现认错了人,就对着我喊,问我是谁。我以为我是敲错了门,赶紧道了歉,撒腿就跑出去了。出去以后,我还特意看了一眼房间号,发现自己真的没走错啊!”

“你是说……”罗曼暗自吃惊,“你昨晚看见沙编剧穿着睡衣在贺导房里?”

大祥点头说:“我也是刚才在片场才知道她就是沙编剧,之前我也不认得她。是贺导……贺导说沙编剧感冒了,我昨晚就是给贺导送他买的药去的。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也没拿过。罗小姐,你可千万别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贺导……不然我……”

罗曼赶紧保证她不会对任何人透露这个无意中被他撞破的秘密,难怪刚才他被冤枉为小偷也无法替自己辩解。

“都怪我太鲁莽,昨晚本来跟贺导说好了见面时间的,我不该提前那么早就到。”不想惹事的大祥忽然又想起什么证据来,对罗曼说,“对了,后来我在大堂看到你和贺导一前一后进酒店的。你先上楼了,贺导在大堂里见了我。如果我真的偷了什么,我干嘛还不跑,还会待在那里等贺导呢?”

他滔滔不绝地证明着自己的清白,殊不知罗曼对他说的这些都不感兴趣。她正在心里止不住地震惊,没想到自己居然会从大祥口中得知贺导原来跟沙鸥有这一层关系。这两周她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她一向不爱打听或八卦别人的私生活,所以那种怀疑也是一闪而过,懒得去想。

念及至此,罗曼索性问大祥,觉得贺导的为人怎样。

大祥立时赞不绝口起来。在他的眼里,贺导很慷慨,没有架子,对他们群演也不错。“我挺乐意替他跑腿的。他在这里附近买了啥药,都是我替他去取。他每次都夸我办得好,给我不少出镜机会。从前都是‘小特’,没啥台词。但能有五百元工钱,都是按‘大特’的价格给的。”

罗曼“哦”了一下,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这是贺导的做派。

“是真的!反正在贺导这里,我是很知足了。过去天不亮就得去演员工会门口等戏、找活儿干,好不容易干上一整天也就50块钱。这还算好的呢!我一兄弟在别的影视基地干完活,还收到过一张假钞,我在横店就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现在还有贺导照应……不过我得加把劲,明天那场戏不能让他失望。”

他忽然看了罗曼一眼,像是不放心似地央求道:“罗小姐,我替贺导跑腿的事情,你也别告诉任何人,行吗?贺导不让我说的,今天要不是发生这事,打死我我也不会讲出来。”

罗曼把手举在脸颊边,神色很正经地说:“今天你在这里跟我说的所有的话,我保证不经你同意,不对任何人提起。”

大祥这才放心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人好,见识又多。能认识你和秦老师,我觉得挺幸运的。”

罗曼笑了笑,这淳朴憨厚的大祥似乎习惯了,总爱把她和秦朗扯一块儿去,扯得她的心有那么点儿痛。

“秦老师上次说,演戏要有很多天分。罗小姐,你也这么看吗?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当演员?我其实也知道自己是靠着替导演跑腿才混到个角色的。”估计这番话已经在大祥的心里倒腾了好久好久了。

罗曼踌躇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体会到了秦朗曾经同样的为难。

幸好这时,服务员来上菜了。

罗曼并不饿,加上心里那么多事,没什么胃口,便直劝大祥多吃点。大祥到底是心思单纯,难得打牙祭,吃得畅快起来,不知不觉地也把心里藏着的事情都吐露给了罗曼。

他一直惦记着明天自己还有最后一场戏。自打他经历过上一场拍摄的狼狈后,即使他每天依旧给自己灌无数鸡汤励志,也终于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有当演员的天分了。

“我压力挺大,这些天本就很烦。”他说。

原来这几天跟家里通电话,父母硬是要自己表个态,把结婚的事情提到日程上。

“我爹妈还指望着我在城里有一份收入稳定的工作,攒点钱把婚事办了。24岁的人还晃荡着,按乡里的规矩,我不结婚,我弟二祥也成不了亲。哪有哥哥没娶,先轮到弟弟的理儿?”

罗曼安静地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华人社会的“永叹调”,同时也感恩庆幸自己投胎在一个开明得十分稀罕的家庭中,别说跟这种“不合理却合情”的老规矩不沾边,她的爸妈甚至比大城市绝大多数父母都尊重女儿们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

她比罗兰大两岁,她难以想象她们姐妹若换作是大祥兄弟的境遇,那要么她牺牲自己,随便嫁个人,要么罗兰牺牲掉她和陈静农的婚姻,陪她一起耗到今天……

24岁时的罗兰早已结婚,而罗曼自己却还独自穿越着英法海底隧道,正在前往朝圣莎士比亚、王尔德和萧伯纳的路途上;24岁正是她沿着莱茵河一路聆听贝多芬、舒曼的时候,是她在海德堡寻觅歌德丢失了的那颗心、体会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时候……

人生真是很有趣的,24岁还没结婚就算是“晃荡着”的大祥,正在向至今都没结婚的罗曼述说烦心事,他不知道这位大小姐24岁时正拥抱着西西里热情而奔放的太阳,“晃荡”得无比快活呢!

可是罗曼知道,眼前的大祥跟很多青年一样,不由他们选择地出身于传统农村。作为一个群演,横漂多年,还有一顿没一顿的,不但很难跟家里人交待,连对自己也交待不过去。

“我爸还在电话里说我净做梦。”他抬眼看着罗曼,“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放弃梦想?”

罗曼暗暗思忖着对答的措辞分寸,知道自己即使再伶牙俐齿,稍不谨慎也会出口伤他。但既然被大祥问了,她就不能骗他,那等于害他。

“大祥,”她终于开口了,“你在提到梦想前,先要区分清楚:你喜欢做的事,和你适合做的事。这两者是有区别的。”

大祥被她说得一愣,他不可能、也从来没想到这一层。

“没有人怀疑过你能吃苦。但是这世上有些事,光靠吃苦还不行,尤其是当演员……”说到这里,罗曼忽然灵光一现地编道,“其实我也像你一样,想过当演员。”

大祥大喜,像找到知音了似地道:“真的啊!”

罗曼见他上钩了,便继续笑道:“当演员多有意思呀!可以体验不同的人生,跟日常生活是完全不一样的精彩。”

她看自己这么说,大祥果然一个劲儿地点头。

“但是,我后来决定不当演员了,因为我当不了。这个技术活儿太难了。我们抛开那些通过人脉关系获得成功的人不说吧。没有背景资源的我们,通常想吃这碗饭的,都要有运气,有天分,颜值身材都要好,还得有气质。更重要的是有文化底子,才能把人物分析透,表现透。甚至要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罗曼每说到一点,大祥就点头表示由衷认同。忽然,他插了句:“其实这些条件你都有啊!”

罗曼一愣。

大祥不好意思地笑说:“你挺漂亮的……”见罗曼差点笑出来,他急忙解释,“真的!我见过不少明星了,罗小姐,其实你真挺好看的。咱们第一次在火车上见面,我就以为你是演员。”

即使对自己的相貌再没有信心的人,被人这么夸自己,也是受用的,何况罗曼觉得大祥没有拍自己马屁的必要。于是心里对这个乡下大男孩充满了感激。

“可是,漂亮的人很多,但不都能当演员。再说我身高也不够啊!”

“也是。我也不高。女演员瘦小些没关系,男演员就不行了。”他扒了口饭菜。

“最关键的是,我学不来那种……当着别人的面做各种表情,那不如在地上找条地缝让我钻进去。”她笑道,“但我后来发现,当编剧,当作家,才是我真正的位子。因为我不但喜欢写作,我的能力也适合这个目标。而写作和表演有很多地方是相似和贯通的,只不过一个是在幕前,一个是在幕后,隔着一道幕,我就没有害羞放不开的问题了。不但很享受,而且让我感觉自己的力气用对了地方,每一天都不无聊,不浪费,反而充满成就感。”

她说得很慢,故意留出足够的空间让大祥,也让自己去思考。

“梦想需要坚持,但不是冲动地去坚持。实现梦想的过程,其实是一个正确认识自己的过程。当你终于发现找到它时,你会同时找到热爱和尊严,还会让你产生出使命感和责任感……”

罗曼又停了停,看到大祥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她便不慌不忙地吃了几口菜,以便让大祥有时间慢慢消化她说的这些内容。

“你先好好思考一下,除了当演员这件事让你喜欢外,你还有哪些能力和优势,还适合做哪些工作。”她知道大祥文化水平有限,没必要跟他引经据典,“能正确认识自己的人,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我们常说要有‘自知之明’,你在有些事上就很有这种聪明……”

大祥不知道他有什么聪明能被罗曼夸赞,惊奇地望着她。

罗曼也极其小心:“你说过,你没想过当大明星,还说过北京上海离你太遥远,你并不认为只有大城市才是你实现梦想的地方。这些就是你能正确认识自己的聪明呀!简单地说,你没有因为别人都去北上广,你就也要去北上广。你把自己定位在横店,这未尝不是一个聪明的选择。当然,在横店未必要专职当演员。”

“那你说我能在横店干啥?我真挺喜欢这里。”

“所以啊……说不定你会在这里找到一件很过瘾的事,又能发挥你的长处,又不耽误你对演戏的热忱呢!到那时,你再客串个什么角色,应该会很轻松了。”

“你的意思是……觉得我还是能演好?”大祥有点不相信罗曼的肯定。

“我相信你会扮演好自己生活中的角色。但是这个角色必须真正适合你、让你充满信心。等你找到了,也演好了,那时你再同时当特邀演员,感觉会很不同。”

她暗自长舒一口气,她已经把自己要说的话在大脑里过滤了好几遍,这会儿终于都说了出来。见大祥低头沉思,好像在回味这些话,她便由得他去想,自己如释重负般吃起了饭。

她只能点到为止,不忍去撕毁大祥的梦。现实已经够残酷,她不想再用冷酷的方式去展现它。

“好在他才24岁,”她想,“他有时间和机会去认清自己,寻找到真正属于他的人生定位。”


同一时间,沙鸥也在寻找,她在寻找她的“灵感催生剂”。她算准了罗曼今天会改完最后的内容,而她最晚也必须在今天完成她改的剧集。

她潜意识里似乎已承认了自己这场比稿的落败。这些天她写得如此身心疲惫,以至于好像经历了一场恶战似的元气大伤。光凭这一点,她就已经输给了挥洒从容的对手。

这些年来,沙鸥只见过那些通宵达旦被导演们“软禁”在房里的编剧,吃喝拉撒都在房里解决,甚至有剧组人员就站在门外,等着编剧们被“逼出”一集戏后,马上拿了稿本去现拍。而罗曼的整个补写过程却那么轻松,据说她还经常去片场跟主创人员聊天。当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沙鸥感觉自己写到这个份上,已经不知不觉被这个对手牵着鼻子在走了。

黑岩把沙鸥送入酒店房间,并没有马上离去,只是默默看着她一贯神经兮兮地翻箱倒柜找着什么东西。

“别找了!”他站在她身后伸出手,手心里是一只带着吸管的透明冰壶,“你要找的是这个吧?”

沙鸥惊呆了,站在他跟前一动不能动。

“还有,你没用掉的那些存余,都被我冲进马桶了。”他镇定地一字一句说着。

那一瞬间,一股绝望的洪水灌进沙鸥的大脑。来不及多想,呛得差点窒息的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在他面前所做的一切装扮、努力。与她仅剩的可怜的自尊一起,都被这一只冰壶出卖殆尽了。

“也好,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出奇平静,连她自己听了都觉得诧异。

“知道很久了。以前你以为丢失的那些货和器具,也都是我偷偷拿走销毁的。”黑岩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语气却坚定得让沙鸥觉得害怕,“我不想让你用命去换作品。”

沙鸥的声音开始发抖:“命是我的,你凭什么管我?”

黑岩摇摇头说:“我没资格管你,我只是认定,你有希望会好起来!”

她呆呆地自语说:“希望?如果今天我再写不完,我还有什么希望?”

黑岩看着她,沉声道:“有。就算你没有了灵感,没有了作品,没有了希望——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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