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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谁来共进晚餐

作者:    更新时间:2019-08-27 20:23:19

4  谁来共进晚餐


陈静农的母亲今晚显得格外高兴。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在一起,何况今天除了罗曼,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外孙也和未婚妻一道来送结婚喜帖。

身为家中独子的陈静农三十岁才结的婚,但他的姐姐却早早出了嫁,所以姐弟俩的孩子差了十几岁。

“坦克,小俐,恭喜你们啊!”罗兰以舅妈的身份笑着祝福这俩小辈。她也是进门才知道,临时来了这么一对“不速之客”,暗暗替罗曼捏把汗。

“坦克”是陈静农的父亲给外孙起的小名。陈聪出生后,陈家又想如法炮制地给孙子起名,遭罗兰坚决抵制。她们罗家可不像她婆家那么没文化,她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儿子被叫成飞机大炮,原子弹都不行!

在罗兰眼里,陈家这样的底层小市民家庭能生出陈静农这么个优质儿子,简直就是基因突变。刻苦优秀如陈静农,是陈家唯一靠着读书翻身进入知识分子阶层的。当年在父亲众多的得意门生里数他最优秀、持重,所以才使得对他崇拜不已的罗兰大学一毕业就不顾一切地嫁给了他。那会儿的罗兰,正是坦克女友小俐的这般年纪。但在罗兰眼里,坦克这种小年轻虽也是本科毕业,却跟他舅舅当年的各方面都没法比。

“不是随便什么人,读个随便什么大学,就能算是知识分子的。”罗兰常这么对自己儿子聪聪说,并把她对丈夫、对父母亲、甚至对姐姐罗曼的崇拜传承给了聪聪。因而聪聪从小跟姨妈罗曼走得最近,姨甥俩特别亲。

此刻的罗曼正躲在聪聪房里,借口讲解她送给宝贝的法语故事绘本,故意避开让自己尴尬的一幕。

身为晚辈的坦克都要结婚了,自己还单着。纵然再豁达潇洒,罗曼也不想在陈母和坦克小两口面前给自己找难堪。早知道今晚还有这么一对准新人来罗兰家共进晚餐,她就回避不来了。但现在既然躲不过,罗曼只好坦然接受,并寻思着等下在饭桌上如何自救。

坦克倒一直记着自己大学毕业时的实习生工作是罗曼给他介绍的。实习结束后,他如愿地留在了这家外资企业里,顺顺当当找了女友,按部就班地完成着人生大事。因而他也为罗曼准备了一份喜帖,一见罗曼到来便送了上去。

罗曼笑嘻嘻地收了,只是推说自己因去法国而无法出席婚礼和喜宴,但她一转身就从钱包里取了一沓钞票,塞进向罗兰要来的红包袋内,当作贺礼交给了准新娘。这个特大红包一下就把小俐酸爽得眉开眼笑,连声道谢。

转过身去的罗曼却偷偷皱起了鼻子,对着聪聪做了个鬼脸。聪聪见到这鬼脸,虽然不能明白大姨的小心思,但却机灵地跟大姨一起躲进房里低声偷笑,任凭罗曼在他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三下。

作为男孩子,聪聪已经不喜欢被大人亲吻了。可对罗曼格外开恩,给了大姨限额,允许罗曼每次见他时亲三下。亲完以后,聪聪都会无奈地用小手掌使劲擦一下被亲过的脸蛋儿,那纯真可爱的动作总让罗曼忍不住地更想逗他。

趁着陈静农在跟坦克说话,小俐在厨房帮陈母打下手,罗兰便进了聪聪房间,完成学校的亲子作业——跟孩子一起设计班级的班徽。

罗兰嘀咕着现在的学校“花头经”十足,作业一大堆,还都是要家长陪着一起辅导的。做完这些还有亲子作业,跟孩子一起做各种手工、小剪报之类的玩意儿。

“嫌我们小时候作业没做够,长大了,当了父母还要继续陪着娃写作业!”她玩笑似地抱怨道。

罗曼问她,自己每次去法国出差带回给她的法语小说是否都读了。罗兰摇头说:“哪有这个时间,都束之高阁了。”

“那我上次带给你的童书看了吗?”罗曼问。

罗兰说她把童书都看完了,准备翻译好给聪聪看。“就是中文书,我都事先亲自看一遍,再让他读。我自己是搞出版的,知道市面上质量差的出版物多坑娃。”罗兰是个无可挑剔的称职妈妈,聪聪似乎早已成了她全部的世界。

大学毕业后,还没怎么真正踏入社会就一脚踩进婚姻的罗兰,最好的年华都用在了结婚生子上。本以为那些事都只是一个过程,不料眼看着就要成为一生。

罗曼记得罗兰小时候是立志要像她们的妈妈一样当个翻译家的。

可是罗兰头也不抬地边做儿子的手工,边说:“出版社里多的是翻译,看看他们吭哧吭哧翻译一辈子又能怎样呢?等我把这讨债鬼养大,他成家立业了,我大概才能有为自己活一把的清闲日子。在这之前,财务自由才是第一梦想。”

罗兰笑着告诉罗曼,幸亏现在她还需要评职称,要是没有这么档子事儿,她估计连起码的专业书都没空看。曾经的理想和追求,来不及触碰就离她而去了。

“你呢?你自己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吧!”罗兰笑道,“你不总说要坐下来好好写一本小说?可是忙着忙着,不也搁下了?多少年都没见你的大作写出来。幸亏我没跟你约稿,不然猴年马月才能盼到你的交稿啊!”

可不是嘛!罗曼承认自己一投入日常工作,就无法分心写作了。除非休假,不然她的日程总是排得满满的,即使今晚在罗兰家吃了饭回去,还有一个总部的电话会议要参加,谁让法国比这里晚了七小时呢!

罗曼偶尔替杂志写稿,都是见缝插针地利用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休息间隙完成的。好在那些约稿都不长,最多花半天来采访,再用几小时码字即可交稿。这些年她一直有个写长篇的念想,却实在没时间和精力去分心构思。

“我是单线程型的人呀!”罗曼常说自己特别羡慕那些多线程型人类,羡慕他们可以在同一时间内完成几件事。而她虽然从小聪明剔透,却只能专注地做好一件事。

做事一贯认真的罗曼,即使不喜欢自己从事的工作,但拿了人家的高薪,自然也是全身心地投入进去。所以在没完没了的会议和出差中,再无暇顾及那个藏在自己灵魂里,时不时探出手来挠她痒痒的写作冲动了。

罗曼悄声对罗兰说了公司不久要迁去J省的计划,说自己并不想跟去C市。

罗兰震惊之下,深表同意。虽说C市离上海也就一个半小时车程,但毕竟是外省。她无法想象,单身的罗曼在那里的工业园区整天见不着多少人,只是对着挖地道的盾构机,怎么还可能解决终身大事呢?

不过,以罗曼的年纪和资历,想找相同水准的其他公司职位,已不容易。既然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不可能再在铺天盖地的招聘小广告里找“位子”了;也不可能再满世界地发求职信,让那些资历不如自己的人来面试自己。最好的办法,还是尽快找几家好的猎头公司去备案。

“你一直在外企,还是继续找外企吧!进国企和事业单位,都要考评职称。像我这样,一级级地评上去,够烦的。再说你不见得能适应体制内的人际关系。国企最不缺这个主任、那个总监,但谁也不会眼巴巴任由着你去跟他们抢位子。现在大一点的私企也不错了,不过压力都挺大……”罗兰替罗曼拉开了“作战地图”。

“庙堂有庙堂的难处,江湖有江湖的烦恼。哪里都一样,各有利弊罢了。”罗曼在罗兰面前并不隐瞒什么,“外企上班看似风光无限,但到了我现在的级别,眼看着就碰到天花板了。再晋升也不过是卡在玻璃天花板之间,进退都为难。”

罗曼深知外企是很讲血统论的,肤色决定了她再努力,到了一定级别也不过就是原地打转,在她的上头永远都是从法国总部空降来的法国或者法籍甚至外籍上司。即使他们的能力不一定出众,但只要不做市场开发,尽可以舒舒服服在中国混几年。

“说心里话,”罗曼道,“就算没有血统论和天花板,就算我可以做到H&A中国公司的第一把交椅,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为啥?”想不通缘由的罗兰见罗曼脸上流露出厌倦的神情。

“因为我感觉自己是在浪费生命。”罗曼一手支着下颌,眼神迷茫得不知所踪,“其实长久以来,我潜意识里都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种毫无激情的工作了。只不过安逸惯了,不敢正视那种朦胧的厌倦和疑惑,加上工作一忙也就没空去细想。现在终于要面临这样的选择……而今天,忽然接到采访沙鸥的任务,简直像是上帝刻意的安排和提醒……这就像……就像是面对一场包办婚姻——当你正无可奈何、只能认命的时候,忽然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你的世界……一对比就能明白自己喜欢谁,就会发现自己原来并不甘心。”

“不会吧!我的大小姐!”罗兰诧异道,“都这个年纪了,还什么激情啊喜欢啊!你不是中学生了呀!理想能当梦来做,但梦能当饭吃吗?你难不成还想跟那些刚毕业没多久的小编、小记一样,风里来、雨里去地跑新闻?就算你愿意,人家媒体也不敢要你,你太贵了,用不起!”

“我不是想去当记者。讲真,我现在自己都迷糊了,不知到底该往哪里走……只是觉得再这样跟我的专业和特长背道而驰下去,不算个活法,好痛苦……”罗曼嚅嗫道。

“你是有才华,但真要吃上你的专业饭,仅靠才华还不够,得有运气。这是个拼资源的社会,我们这种家庭没有强大的文艺界人脉。女孩子毕业后最要紧的,就是有一份体面稳定的工作。”罗兰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直视着罗曼,仿佛在强调自己刚才说的那最后一句话,“人吃饱了才有尊严。文章千古事,都是曹丕这种当了皇上,不愁吃穿之人的消遣。人家爱因斯坦当初刚毕业,还找关系进专利局上班呢!总之不管你想干什么,都得先有一个稳定的饭碗才行!”

这话算得上是字字箴言。罗曼也知道,罗兰竭尽所能帮她找那些兼职写稿机会,就是体谅她的苦闷,让她能过过写作瘾,但靠那些约稿确实养活不了她。

而且罗曼忽然想到,如果真的让她专职去写这些命题小作文,时间久了,她会不会又厌倦?会不会又觉得能力和发展都受到了限制?这可不好说呢!而到了那时再后悔就太晚了,因为她这个年纪,一旦离开熟悉的行当太久,再回去找个“稳定的饭碗”好比登天。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有永远稳定的工作吗?

罗曼思忖着,连H&A这样的公司,不也要迁出一线城市,逼着她做出选择了吗?

“所谓稳定的工作,在给你各种保障的同时,也限制了你的各种可能性。”罗曼在之后的饭桌上,也这么提醒同样在外企上班的坦克,“外企分工很细,做久了就学不到更新鲜的东西了。个人能力只专属于本职工作,无法发展其他职位的工作潜能……”

坦克认同罗曼的观点,但他很知足,因为他从没梦想过要成为罗曼那样的精英,更没有挤进公司高层的野心。他从小被教导,读书就是为了找个好工作,只要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所以坦克并不害怕失业,理工男到哪里都能吃上饭。

坦克大学学的是机械,小俐学的是财会。无所谓是否喜欢自己的所学,两人本就是奔着找个牢靠的饭碗、安稳度日的平凡人生去的。芸芸众生,盖相类于此。

“可即使你甘于在基层,作为本土员工,40多岁就可能被出局。公司不会花好几倍的钱雇你干应届毕业生干的活儿。在外企,即使进入高管层,50岁以后也难免尴尬。公司抛弃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事先打招呼的……”罗曼这话,与其说是讲给坦克听的,不如说是跟自己的对话。

坦克夫妇听了一惊,不约而同地问罗曼:“那该怎么办?”

罗曼习惯性地耸耸肩,说:“时刻准备迎接挑战呗!”

小两口面面相觑,似乎都觉得这话有点抽象。

罗曼笑道:“要么想办法掌握核心技术,让公司在任何时候都需要你。要么去寻找你自己真正喜欢并能够发展的新天地,哪怕当个斜杠青年也不错。”

“什么青年?”老太太听不懂了,连陈静农都一愣。

“斜杠青年,网络名词。就是搞个兼职,两条腿走路。”罗兰解释给婆婆和丈夫听。

“我也需要这样吗?”在国企工作的小俐问道。

罗曼一笑,似乎并不想直接回答她,只是接着说:“拥有核心技术的人,任何时候都不容易被替代。不断提升自身价值的人,到哪里都是宝贝,任何公司都舍不得放弃这类人。”

这番居安思危的预警让小两口沉默了几秒,但旋即又舒展了脸色。这遥不可及的话题跟老太太给他们夹过来的美味佳肴相比,显然不具吸引力。

“还早呢!”陈母乐呵呵地给罗曼也夹了一口菜,“才二十多岁的人,过几年再想下一步吧……趁年轻,结婚生子才是头等大事!”

老太太说着,把一整条鱼骨头从清蒸鱼里剔了出来,放进自己碗里,把鱼肉都夹给了小辈和客人。一桌的菜,老人其实只啃了一根鱼骨就着白饭,一口也没舍得碰她热炒的菜。

罗曼笑笑不说话,生怕陈母的“结婚生子”一出口,下一句就会扯到她自己的“头等大事”上。她优雅地用勺子喝了一小口汤,记起自己二十岁那会儿,虽然已经对刹那芳华有着敏锐的伤感,但想到三十岁,也仿佛觉得跟自己没啥关系。人只有在蓦然回首时才会真正感悟——即使一生,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年华。

罗兰看出了罗曼的心思,很赞同她的未雨绸缪。二十岁到了,三十岁还会远吗?

但坦克显然一心只想着眼下“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开心,想不到那么远。

罗兰承认坦克有着陈家老实厚道的好基因,小心谨慎,随遇而安。加上生活条件比过去好了,又是独子,所以跟时下这座富足又现实的大都市里一部分年轻人一样,不爱搞事,没啥拼搏劲儿。多少“坦克们”梦想的都是事少离家近、钱多又稳定的工作,甚至钱多不多也无所谓,够他们娱乐、恋爱就不错了。本应吃的苦、受的罪,父母一辈都替他们吃了、受了;本该自己赚钱买房,父母都早已替他们预备了。即使加班加到发际线后移,也似乎认了这周而复始直到退休养老的命。有什么好焦虑、好危机的呢?焦虑和危机是属于中年人的。

在罗兰眼里,坦克不如他舅舅陈静农在专业上有进取,在事业上有魄力,在婚姻上有眼力。罗兰自豪的眼神瞟了一下埋头吃饭的丈夫。当然,她觉得自己跟现在的“小俐们”也完全不同。

家里亲戚都心照不宣,坦克和小俐是“先上车后补票”,不然也不会心急慌忙地闪送喜帖。马上要有第四代的陈老太太自然乐不可支,倒是年轻辈的罗兰心下满是不以为然。

想当年,她也是大学一毕业就嫁了,但她结婚后,好歹还在事业上奋斗过好多年。生娃前,她可是把出版社的图书引进项目做得有口皆碑的,连陈静农都相当佩服她的能力。那段“峥嵘岁月”,让她现在回想起来都非常骄傲呢!而更让她骄傲的是,自己当年结婚纯粹是为了爱情,可不是为了尽快解决什么“头等大事”,更不像小俐那般急吼吼地把自己送上男朋友的床,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忽然发现罗曼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正对着她嫣然睨笑。与春风得意、“大功告成”的小俐比肩而坐的罗曼,虽然至今未婚,却比她身边年轻的待嫁新娘更夺人眼目。

罗兰相信,即使她俩不是姐妹,她也会更欣赏罗曼的高级感。那是举手投足都藏不住的自信和知性,是从小浸润在优秀家教和精神富养环境中的女子才有的特殊气质。这样的女性,在感情中不容易受世俗风化的影响而失去主见。她们并不会偏执地排斥物质欲和动物性的需求,却绝不会把这些置于精神追求之上。说白了,“罗曼们”在乎的是灵魂伴侣,而不是仅仅满足初级需求的配偶。

罗兰无法判定如此高阶的择偶观是对是错。只是曲高和寡的罗曼在婚嫁上仍“小姑所居,独处无郎”,让比她还小两岁的罗兰不能不操碎了心。给罗曼介绍媒体杂志的采访机会,其实也有罗兰另一层的煞费苦心,希望借此提供给她家大小姐更广的社交面,说不定就会遇上真命天子了呢!

罗兰甚至调侃过,说荷兰首相马克·吕特倒是挺般配罗曼的。这位未婚又年富力强的政界精英从无绯闻,是欧洲公认的黄金单身汉。荷兰电视制作公司BNN几年前还为这位首相做过一期叫“寻找荷兰第一夫人”的节目。当时罗兰笑着撺掇罗曼去应征,逗得姐妹俩笑成一团。

罗兰真不希望优秀如罗曼,最后孤独终老。坚强有什么用?能干又怎样?所以她总是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各种合适罗曼的人选,连俄罗斯的普京都想到过,只是觉得那人太不好对付……

但是人家罗曼丝毫不领她的情。曾经聊到她会花落谁家时,大小姐居然靠在她的钢琴边上,闪着一双梦幻般柔情烂漫的眼睛,笑着说:“如果我早生两百年,大概会爱上一个艺术家。不过,不太可能是巴赫大叔,他太四平八稳了。我应该会被莫扎特的才华弄得神魂颠倒,但没法指望跟他过日子。因为他是天使,不属于人间。贝多芬呢?他的英雄主义一定让我热血沸腾!想象那狮子般的铁血柔情,多么动人心魄!可惜他长得不好看……”

罗兰记得罗曼说到这里,不顾她的哈哈大笑,一派天真地晃着她的胳膊问:“你说,我会不会跟激情澎湃的李斯特私奔?谁知道呢!我其实对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偶像反而不太感兴趣,就像你从来看不到我会排队去买什么时髦的抢手货,管它是网红蛋挞还是苹果手机……”

有时候,罗兰眼里的罗曼简直就是个高中生,只怕连现在的高中生都比她现实。

“早早结婚的,未必真正爱过。”罗曼的这句话倒是让罗兰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这位“高中生”的话确实也有一定道理。

“我等的是一个和我灵魂版本相似的人,我相信他也一直在找我……”罗曼从小就是一个爱做梦的精灵。每每说到这句话时,她青雾笼罩般的眼睛都会望向窗外,好像一位16世纪欧洲城堡里的贵族少女憧憬着美好而未知的爱情一样。

在罗兰看来,妥帖的保养,丰富的内涵,恰到好处的打扮,以及爱做白日梦的纯真特质,让罗曼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精致尤物。倘若她的Mr. Right突然出现在哪个角落里,她都用不着准备,时刻都能迎接他的到来。

罗兰甚至不敢确定,罗曼的身上是否存在衰老基因。根本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罗曼,不知道要比常人慢了多少拍才会老去。

从小到大,姐妹俩相互间都是直呼其名,而不是“姐姐”“妹妹”地称呼对方。尤其是结婚后的罗兰,不由自主地倒过来呵护起了罗曼,觉得自己更像是罗曼的姐姐。已为人妻人母的她哪里还有罗曼的滋润清新?哪里能像罗曼那样轻松驾驭着青春女孩的衣着,却又独有一番来自岁月积淀的女人味呢?

罗曼与罗兰,在似水年华的徜徉中,不知不觉地在年纪、外表甚至灵魂上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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